第65节:天使(5) “内科ICU!”朱丹心说, “而多多其实是死在ICU 里的。” “所有孩子都是死在ICU 里的。而ICU 护士是这两个科的护士轮流排班的, 而这两个科的医生护士都是一套班子。而那天值班的人是大内科的副护士长吴静 红。” 吴静红和乌玛·瑟曼的外貌相差无几,她身材纤细,脸上总带着谜一般的表 情。有的人说,其实她脸上每个部件都不怎么样,鼻子、眼睛、嘴巴,但是这些 东西凑合在一起却有一种独特的美。 她似乎总带着孩童一般的一尘不染的纯洁,让人觉得她脆弱而且容易受伤害。 但是她的眼睛里会突然发射出带有一种致命诱惑的妖媚,让人不可抗拒。 吴梦娟和马俊的相同点在于,他们都喜欢怀旧的欧美歌曲。 吴梦娟最喜欢的演唱组不是老鹰乐队,而是Simon & Garfunkel 。 他们的两首歌曲,被用做电影《毕业生》(The Graduate)中的插曲。一首 叫《寂静之声》(The Sound of Silence),一首是改编自古老民歌的《斯卡伯 勒广场》(Scarborough Fair)。两首歌在中国都唱到街知巷闻。 吴梦娟最喜欢的是 Scarborough Fair 。在中国翻唱过这首歌的人有张明敏、 陈百强、崔健的七合板乐队,等等。 Scarborough Fair的歌者在歌中反复询问路人,是否要到斯卡伯勒广场去, 请他们带给自己曾经的爱人几句嘱托。他说,姑娘要完成几件事情,就能成为他 的真心爱人。而他嘱托的几件事情,都是不可能完成的,比如说不用针线缝一件 无缝的衣服,比如说,用皮革和石南花收割庄稼。 歌手留下了一个谜:他究竟是要通过这种考验方式接纳姑娘,还是拒绝? 歌手的身份也让研究者们费尽心思:究竟是个被抛弃的伤心汉子,还是个离 开姑娘又心怀内疚的多情贵族? 歌中反复吟唱四种植物的名称: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parsley,sage,rosemary, thyme)。 “其实吴静红的笔录中早就告诉我们,她那天晚上洗了头。”吴梦娟说。 “其实我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也想她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不够联系上下 文。因为是我们的刑警首先问她11点时在干什么的,就没在意。” “她洗完头,然后披着头发到了内二科病房,即便有人看见,也可以说是护 士长查房。她杀人后再从抢救的应急通道退回ICU,只要1 分钟不到。” “你做过她的统计分析吗?” “99.7% ,只有一次那个孩子在她手上抢救过来了。毫无疑问,我们现在就 要提审她。” “会不会太急躁了。我们还不清楚她和马俊的关系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动 机,而且,我们没有拿得出来的证据,这不是在美国,分析统计资料在法庭上很 难取信的。” “正因为不知道这些东西,才需要提审她。” 吴梦娟见到了吴静红,审讯不到20分钟。 吴静红就叫胃痛,在地上滚,满头是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的确,吴静红有常年的胃溃疡史。 提审了4 次,4 次都是突然昏厥。 “他妈的,”吴梦娟顾不得文雅了,“她就像萨达姆,好像知道我们拿她装 病没办法一样。” “可是人家不是装病,是真的昏了过去啊。血压、脉搏等医疗体征都是支持 的。”朱丹心笑着说。 “你怎么也站在她那边,你看看资料,她肯定就是凶手嘛。” 成绩优异的吴静红18岁卫校毕业后,主动要求到省精神病院工作,但是工作 不到两年就被辞退了。因为她老是能够发现医生们治疗的错误,而且总站在病人 的角度和医生们对抗。 最让他们科作风古板的主任无法忍受的是,她居然把男人们叫到值班室陪她 睡觉。 被她传唤过意志不坚定的男人有4 个男护士,6 个男医生,还有两个精神分 裂症患者,不过这两个人意志不坚定情有可原。 辞退吴静红让医院领导头痛了一段时间,因为她毕竟是连续两年的优秀工作 者。发表论文不说,拼命工作的态度让全院职工汗颜,倍感压力。 然后,她应聘到儿童医院做了临时工。但来医院不到一周,她的名字就传遍 了。 那时她参与抢救一个心衰的孩子,抢救失败了。把尸体推出来的时候,家属 们哭得惊天动地。 突然,吴静红一把抓起孩子的尸体,抱着就跑,惊骇的家属追着她一直跑到 急救室间,只见吴静红正在拼命地做人工呼吸。 家属们拉住她,可是她哭得如丧考妣,和孩子的奶奶哭作一团,最后,家属 们反过来劝她节哀。而本来要闹纠纷的奶奶认了她做干女儿。 医院的杨院长激动不已,号召大家学习:“这就是‘一切为了病人、为了病 人的一切、为了一切病人’,把病人当亲人的体现啊!” 转正后,她更加努力工作。工作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可是不到一个月,她作为责任护士的一个儿童死了,那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 者,他的死在预料之中。 那天,家属来的时候,发现吴静红一个人搬了个椅子坐在尸体旁边,一边流 泪,一边唱歌,一边给孩子梳头。 然后,吴静红在科室上大吵大闹,说主管医生是庸医。那个医生被她引经据 典的药理知识吓得不敢说话。 借此机会,她和早就对医生们不满的护士长一起,提出了护士要享用部分处 方权的要求,这的确是和国际接轨的做法,得到了从卫生厅到医院的支持。 卫生厅一个厅长甚至和杨院长打招呼:“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你还让她做护 士?” 接着,她被破格晋升为副护士长。 吴梦娟发现第一个不明原因死亡的孩子死后,吴静红居然去给孩子送葬,送 了亲手编的花圈,又哭得不行。 后来,还有护士看到吴静红扇死去孩子的耳光,一边说:“不许死。” 林茜甚至说:“每次抢救孩子,我们都是又急又怕,而她呢,又兴奋又高兴, 有几次一边抢救还一边高兴地哼歌,变态、工作狂!” 欧芹具有治疗消化不良的功能。据说欧芹能让菠菜的苦味消失。它的精神寓 意在于“消除苦难”。 鼠尾草象征着力量。 迷迭香代表着忠诚,挚爱和挂念。古希腊人就用它表达爱慕,今天欧洲新娘 还有在头上别上迷迭香的习俗。据说迷迭香能让人敏感和谨慎,于是在古罗马当 一个人面对精神压力的时候,大夫常常建议放一小袋迷迭香树叶子于枕头下面。 迷迭香有时候用作比喻女性的爱,尽管有些迟缓,却强劲并永恒。 而百里香一般象征着勇气,在中世纪时骑士的盾牌上就有他的女人给他绣上 的百里香的图像。百里香还有一个意义,神奇的狂欢,在神话传说中的中秋之夜, 国王在荒野的百里香丛林中与神仙们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