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鲁迅东路 那照片里面是我不认识的一个男的,赤身裸体躺在浴缸里,两手用力按在浴 缸两侧,头往上撑着,双眼鼓了出来,好像想奋力挣扎出去但被人死死按在里面, 喷头的水正好喷在他头上,他头发精湿,嘴角吊着一小块被水冲得发白的肉—— 那是他的舌头! 我们齐看过去,只见李晓冉的头歪向右边一侧,血涌出来后被她的脸和头发 挡在了,右侧左边的地上没有血,却散落了一张纸,折叠了几下,纸上有一行字 清晰地显露出来——“你也准备分手吗”——红色的!正是小川的笔迹! “是李晓冉撕下来的?她为什么要撕?为什么她会先死?”老于喊道。 这时候,好像四周突然静寂了很多,一种熟悉的声音又不见了! 我们四个一起明白过来,回头就扑向那只表——又……又停了! 崔哥一把扔下表,抓起电话就打,几秒过后——“喂?!小蓓吗?!是小蓓 吗?!” 那头终于有了微弱的回应,崔哥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大声朝电话喊道:“没 事就好!你爸你妈今天在不在家?!”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 “那你在家等我!我现在就过去!”说完他就挂掉电话。 “今天我不能去了!我得去看着她!你们马上去!千万别耽误了!”他扭头 朝我们几个说,然后把那块表塞到我手里,“这个!先拿去修了!把发条上满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拿起钱包就飞跑出去。 寝室里顿时剩下三人,我脑子里一团乱,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那手 里嚓嚓走响的表,就像一个随时引爆的炸弹,我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只想一把扔 掉它。 老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句:“帮我把窗打开。”然后又一下一下刷新刚 才那个页面。 小川过去推开窗,又赶紧跑回电脑旁,三个人盯着显示器,一直在流汗。 我不时看一下屏幕右下角的系统时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耗过去,终于没过 几分钟,又一个新帖子冒出来了。 老于点进去,果然又是一张照片!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探头去看了一眼, 结果立刻后悔了——那照片里面是我不认识的一个男的,赤身裸体躺在浴缸里, 两手用力按在浴缸两侧,头往上撑着,双眼鼓了出来,好像想奋力挣扎出去但被 人死死按在里面,喷头的水正好喷在他头上,他头发精湿,嘴角吊着一小块被水 冲得发白的肉——那是他的舌头!舌头上冒出来的血把整个浴缸灌成一个红色的 染缸。 老于哆嗦了一下把手松开,鼠标上全是汗。 “是李……李晓冉的新男朋友。”小川很不情愿地说, 下……下一个是谁?我盯着手里的表,它还在走。 老于像根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抓过旁边一个杯子,把里面的水“咕咚” 一口喝干。 “快快快!修表去!”老于一边说着一边把电脑的电源插头直接拔了下来。 我们跑到寝室里套上衣服裤子,然后就冲了出去。 我紧紧攥着那块手表,跟着他们两个一阵狂跑,远远看见学校小卖部那条街 有人影了,跑近一看,钟表铺开门了! 我们一头扎了进去:“师傅!修表!” 那师傅认出又是我们,咧嘴一笑:“又来了?” “不开玩笑!师傅你快看看!发条的头掉了!你看还能不能上弦了?”我把 表两手递给他。 “怎么又是这块破表?你们要它干什么?”他看看表又看看我们,“文物啊?” “你快点!先看看能不能修!”老于急了,“我们有要紧事!多少钱都行!” 那修表师傅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低下头来,熟练地把表的后盖打 开,然后拿过一个放大镜夹在眼睛前面,往那盘复杂的齿轮上看去。 “师傅你小心了!千万别把表弄停了!”我在一旁大声说。 那修表的师傅没理会我,用小镊子把表里的零件一小件一小件拆下来,然后 用放大镜仔细看,最后冒出一声:“哎呀,怎么断在这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能不能修?!”我们三个一起盯着他问。 “你这个发条断到根了,你看到没?”他拿镊子指着表说,“要是断在外面 的话我直接焊个发条头就行了,现在是断在里面,我就得把表拆了重新换一根整 的了。” “换整的?”我说,“那是不是要先把零件拆下来?” “那肯定了。” “拆下来表不就停了吗?!” “那肯定了。” 我们三个人一对视,不知道该怎么办,让表停了吗?但谁知道表停了会怎么 样?崔哥现在肯定还没到小蓓家,真要在这段时间小蓓有个三长两短……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半截子舌头。 “先不修了……走。”老于突然发话。 “等一下……师傅,这种机械表,上满发条能跑几天?”我问。 “这个表……也就两三天吧,你这份老表可能两三天也跑不上。”他说。 “那先谢谢你师傅!需要的时候我们再过来!”老于边说边拍拍我和小川, 走了出去。 我心里暗自一沉,心想那发条是前一天晚上崔哥上的,已经……过去半天了! 于是一阵紧张,觉得那表随时都能停下来,我差点急出尿来。 “你认识那地方是不是?”老于问我。 “哪?” “鲁迅路!” “知道,不过得一个门牌一个门牌找。” “那赶紧吧!”说着我们三个就直奔校门口。 校门口冷冷清清的,小川很快就拦到一辆车,我们三个接连跳了上去。 “去鲁迅路7 号!赶快!”我冲司机喊。 坐在车上,我在前排不停地催着司机,出租车在大连横七竖八的胡同里拐来 拐去。 我心里突然想到刚才那个登陆过的“水草河土”,于是心底生出些顾虑,从 倒后镜里偷偷看着老于和小川,只见他们两个人一如既往地紧张焦虑,看不出有 什么异样,于是我又偷偷把眼睛转回来,微微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始终放松不了, 这一件接一件的怪事确实把我弄得快要崩溃了。 十几分钟过后,车停在了鲁迅路路口,我们交钱下了车,我摸出兜里的手表 看看,还在走着。我把表又翻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没错,“鲁迅路××7 号”。 我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分辨了一下方向,招呼他们两个顺着鲁迅路走 下去。 没走几步小川手机响了,是崔哥。 “崔哥?怎么样?!” “……” “没事就好!那你可得看住她!我们现在已经到鲁迅路了,在找。” “……” “要换发条就得先把表停了,所以我们没敢换,你放心,这表应该能跑个两 三天没有问题,我们今天先找着,就这一条路,应该会挺快就能找到。” 又说几句,挂了电话,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鲁迅路7 号了,抬头一看,是间 小型的西餐厅。 顾不得太多,我们看准了门牌号撞了进去,两个小姐站在柜台后面擦杯子。 “小姐,麻烦问一下,你这是不是鲁迅路7 号?”我问。 “啊?是……你们是……” 我突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手里攥着裤兜里的表,想掏出来问问她们见没见 过,但又突然觉得这样简直太荒唐。 “小姐,请问你们家房东是姓什么的?”老于突然问。 “你们是谁啊?干吗?” “啊,我就问问,你们家房东……姓不姓‘水’啊?”老于问。 “房子是我们老板的,我们老板不姓水。”一个小姐有些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们九点才开业,现在还不到时间。”另一个小姐简直在撵人了。 “那……那打搅了。”老于有些尴尬地说。接着我们就灰溜溜地出了门。 早晨阳光不足,大街上人少车少,身上感觉有些凉。 “咱们不能这样找。”老于说,“这样太慢,咱们得分头找,电话保持联系。” “好,这样好!”小川说,“尾数是‘7 ’的房子肯定都在路的这一侧,马 路对面都是偶数号的房子,咱们分开找,应该很快就能找着……” “问题是找什么?怎么找?”我打断小川,“就靠问房东姓什么吗?那个‘ 水香’一旦不是房东,只是个租户呢?” 我这一句话说得大家直皱眉头,互相看着没了主意。 老于想了想说:“这样,现在确实没什么线索,但是时间太紧,一点也不能 耽误,咱们先分开了找,保持联系,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就赶紧集合,想到 什么好主意也赶紧互相说一声,没准就能撞上。” “也好。”我点点头。 “鲁迅路是从哪到哪啊?有多长?”小川问我。 “从这个广场,顺着有轨电车的线路一直走,走到岔道口还往前……这样, 我顺着鲁迅西路往东找,老于你从鲁迅中路往东找,小川你就近从东路往西找, 各包一段。” “好好,那赶紧的吧!” 然后我就拉着老于往东边赶去。 我先把老于带到鲁迅中路,放下他,老于叮嘱我看好了手表,千万别出差错, 我应了一声,又赶紧向西跑去。 我一边跑着一边低头看表,那声音让我觉得两腿有些发软,却催得我一刻也 不敢停下来,结果跑着跑着就出了一身大汗。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停下来大口喘气,再一看前边的 路标牌,居然写的已经不是“鲁迅路”了,我吐了口吐沫,回头又一看,身边的 路标牌写着“鲁迅路”三个字,我才知道自己终于跑到头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