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江源刚走进那幢颜色有些陈旧的市政府大楼,他就从人们 严肃紧张的表情中嗅出了恐怖和血腥的气息:大楼里所有的人都声音灰黯地议论着 :办公厅打字员于小曼被人杀死在家门口。 江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孟光对江源说:“夜 里于小曼就死在你家楼下,你一点都没听到动静?” 江源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昨天晚上我跟几个朋友喝了不少酒,夜里睡 得很死。”他有些心虚地说:“以后喝酒真要注意了。” 秘书小赵说:“你就是醒着,也救不了小曼。据说凶手在不到一分钟内就作案 结束了。”小赵有些伤感地说:“小曼才24岁!” 同事们都很情绪化地说抓到凶手要将他活剐了。江源一时没有插话,他望着窗 外的阳光发呆。为什么在小曼冲到他办公室责问他的当晚就被人杀了?这难道是巧 合?他隐隐地感到孟光的问话里不怀好意。 凶杀案发生在市政府宿舍大院里,而且被杀的又是市政府工作人员,市长办公 会议责成市公安局成立以刑警支队长陈峰为组长的“3.1 6 ”专案组,限期破案。 由于案子发生在后半夜,一直找不到目击证人。4 天过去了,案件还没有任何进展, 市电视台及晚报等各新闻媒体向社会各界悬赏破案,如果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将给 予重奖5 万元现金。 还没到周末,江源又打传呼将林丽约来了。他们做完了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事后, 已是夜里一点多钟了,江源搂着赤裸如鱼的林丽说:“你能肯定凶手是一个30岁左 右的男人。拄着拐杖,一条半腿?” 林丽套上睡衣,点燃一支烟。“凶手的特征太明显了,我看得很清楚。噢,对 了!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秃子,逃离现场前。他的假发掉在地上,但他又很麻利 地捡起来套到了头上,然后拄着不锈钢拐杖像小老鼠一样溜进了黑暗中。” 江源说,你以前是不抽烟的,怎么染上这个坏习惯了?林丽说,我也不知道, 反正最近我心里特别烦,特别想抽烟。抽烟能使我麻木,麻木真好! 江源将床头柜上的烟缸递给林丽。“好了,不谈这些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 给警方打一个电话?” 林丽说:“你这么想要钱吗?” 江源说:“被杀的于小曼是我的同事。” 林丽说:“你这不是引火上身吗?我可不敢打电话。” 江源说:“人命关天,做人不能太自私!” 林丽犹豫着说:“如果我打电话给警方,我又怎么解释后半夜不在自己的住处 而跑到这个毫不相干的地方来呢?” 江源有些生气地说:“你不打,我来打!” 就在江源拿起话筒的时候,林丽按住他的手。“你是领导干部,是有身份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源推开林丽说:“我不会暴露身份的,也不会去拿什么悬赏金的。” 江源找到了一张晚报。然后按悬赏令上提供的电话号码拨通了“3.16”专案组 的24小时值班热线。 他向专案组讲完了凶手的特征后,专案组的值班警察非常兴奋。“太感谢你了, 我马上打电话把陈支队长叫醒。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家住哪里?能 不能请你明天到专案组来当面谈一谈?” 江源说:“我不能告诉你这些,我只是希望案子早点破了。” 对方说:“如果是有价值的线索,我们要发给你奖金的。你家的电话号码是多 少?” 江源说:“谢谢,我不要奖金,也不能告诉你电话号码,因为我的工作很忙。” 江源放下电话,如释重负,他对林丽说:“积德行善,胜造七级浮屠。” 林丽说:“你是共产党员,不该讲这种佛教里的话。你应该讲共产党员是全心 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江源笑了笑,然后掐灭林丽手中的半截香烟,按到烟缸里。 “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丽说:“我不想回去!” 江源站起身,将一件米色的风衣扔到床上,生硬地说:“不行!” 林丽乖乖地跟着江源走了。 一年前一个天空飘着微雨的黄昏,下海经商的大学同学吴彪打电话请江源在 “椰岛外商俱乐部”吃饭。这位电脑大王在席间拼命地跟江源喝酒。两人在圣克林 斯乐队演奏的柔软抒情的背景音乐中很快将一瓶“金牌马爹尼”掀了个底朝天。席 间,吴彪说房间已经开好了,一人找一个小姐放松一下。江源说不行。吴彪说: “你为你妻子守节的意义除了证明你惨无人道外,剩下的就是愚蠢。”最后江源勉 强同意可以在舞厅跟小姐跳舞。 林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跳了几支曲子后,吴彪将两位小姐带到6 楼的两 个房问,他安顿好了自己的那位蓝眼圈后,将江源、林丽堵在另一个房间里。他指 着醉醺醺的江源对林丽说:“你要陪好我们这位总部的老板,价钱好说。”林丽说 :“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只坐台,从来不出台。”吴彪有些火了。“一千千不干?” 林丽摇摇头,吴彪说:“两千?”林丽还是摇摇头。 “先生,我真的不陪客人干那种事。”吴彪将一捆钞票往床头柜上一扔。“五 千!不干走人!”林丽犹豫着不说话了。吴彪关上房门走了,两年不近女色的江源 借着酒力情不自禁地苏醒了对女人的欲望。事后江源才知道林丽是化工学校毕业的 中专生,分到市化工厂当化验员,不到一年厂子就倒闭了,为了给在这座城市上大 学的男朋友提供上大学的钱,21岁的林丽偷偷地来到了郊外的外商俱乐部当了坐台 小姐,一直坚持只坐台不出台的原则。自有了第一次后,江源如同染上毒瘾,他独 自一人悄悄地去外商俱乐部找林丽,不久他们就自觉不自觉地留下了对方的传呼号 码并且在每个周末都要到江源家里一夜销魂。去年秋天,林丽的男朋友发现林丽坐 台后将她揍得鼻青脸肿,骂了一句“无耻下贱”后扬长而去。林丽找到江源哭得很 伤心,她几次挣脱江源的怀抱要跳楼。江源死死地抱住她说:“别跳楼,我会娶你 的!”这不负责任的一句安慰成了他如今走投无路的一条绳索。然而江源自信能够 解决好和林丽的关系,林丽与生俱来的软弱使她在江源的面前从来都是逆来顺受。 当林丽知道江源妻子快要回国要他兑现诺言时,江源用平静的口气威胁说:“如果 这事闹开,大不了我不当处长,而你也将从此身败名裂无颜再见你家乡父母。”江 源强化了“父母”两个字的语气,林丽逐渐感到对婚姻的期待从一开始就是荒谬的。 因为江源除了每个周末要她来陪他睡觉外,对她继续在外商俱乐部坐台从没表示过 嫉妒和吃醋,因为林丽越是坐台也就越没有资本跟他讨价还价。江源想最坏的结果 是以钱了结关系,可林丽说:“在我离开你的时候,我不会要你一分钱。” 这天夜里,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经过城市的上空,许多广告牌和窗子在深夜的 风中哗哗作响,人们在风声中睡得实实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