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王明堂眼看着李一铲落入刀坑,但没有预料中的鲜血四溅。他居然掉在地面 上,那地面霎时全是反光,王明堂脑子一热,这是镜子。他猛然一抬头,就看见 天棚之上全是尖刀,原来下面的镜子里的刀阵是假相,真的在天棚上。 这时,地面的翻板开始回复原位,而天棚却开始往下走,无数的尖刀直直地 指向地面,越来越近。 王明堂看到地面上的缝隙越来越小,暗叫了一声“不好”。他一个鱼跃跳进 翻坑,就在进入的一瞬间,地面恢复原样。 他从空中直落下来,掉在地面上,砸得身子生疼。他咬着牙,连滚带爬地往 外跑。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终于看见了亮光。王明堂兴奋得心头乱颤,急忙 跑过去一看,原来这光亮从上面渗透下来了。他把住墙壁慢慢地攀了上去,头顶 是一块四方的青砖,他一用力就把那青砖给顶开,一纵身跳了出来,这才发现自 己在寺里的一个偏殿里。 他“哼哼”冷笑了两声,李一铲,你的死期到了,随即拔出腰间的刀走出殿 外,刚一脚跨出大殿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弟弟王尖山正拿着盒子枪对准了地上 的李一铲。 不把所有的兄弟都放在身边,是跑江湖的绝招。 王明堂正准备走过去,变故徒生,只听见一声枪响,王尖山身子一歪栽倒在 地。王明堂愣了一下,一腔热血似乎要从口中涌出来。他低吼一声,正想跑过去, 四下里人声大作,外面已经涌进来许多警员。他马上藏在殿门之后,小心翼翼地 向外看去。 警员们把李一铲给救了下来,随即拽住地上王尖山死尸的脚,拖到枯井旁, 一下扔了进去。王尖山的尸体被扔出去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一直在看着寺 里的王明堂。 王明堂看着弟弟的眼,几乎咬碎了嘴里的牙,手指指节捏得“嘎嘎”响,他 看着李一铲,眼里几乎冒了火。这时,他的注意力突然被另外一个老熟人吸引住 了,巴戟天。他曾经和这位江湖人称巴叔的古董贩子打过几次交道,没想到这个 人居然和警局合作,看样子和李一铲关系还不一般。 月光如冰,洒在殿内,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凄凉。 等人都散尽了,王明堂从殿里走了出来,来到自己弟弟死的地方。地上一道 很明显的拖痕,鲜血淋漓。他跪在地上,用手缓缓捧起带着自己弟弟鲜血的泥土, 放到自己嘴边,浑身战栗,眼泪流了出来。 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咬着牙恨恨地说了一声:“李一铲。” 开满丁香花的山上,有一座修葺得非常古朴的坟墓。墓前堆满了采来的鲜花, 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在墓前低头默哀。那老人抬起头说:“一铲,是不是还在 想着你师父和苗花?” 李一铲眼角慢慢地渗出一丝泪水,语气里充满了悲凉:“人鬼不同域,天地 长相隔。想也是没用的。” “对于将来你有怎么打算?” “我想跟着父母好好生活。” 巴戟天看着满山的郁郁葱葱:“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一铲转过脸看他:“不知道巴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巴戟天看着陈驼子的墓碑说:“还记得你师父临死前的遗言吗?让你找陈家 祖坟,现在已经有线索了。” 李一铲沉默半晌,沉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师父入土为安。” 山城,柳子帮。 柳子帮是山城一带最大的土匪窝,瓢把子叶全自清亡之后就一直占山为王, 召集人马,开创家业。他死了以后这个地方就传给自己儿子叶有德,叶有德这个 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土匪,早年在其父的资助下曾在海外留学,接触的都是西方 最先进的思想理念,身上没有一点的江湖匪气。他当上柳子帮大哥之后,要求手 下人自吃自种,只靠贩卖私盐和茶叶来维持山中花销,坚决不准动老百姓,抓住 违反山规的人,绝对不客气。所以柳子帮名声极好,家业越开越大。当地政府在 民国的时候疏于对治安的管理,只要这帮土匪不闹事,也懒得管。 巴戟天和李一铲正坐在驶往柳子帮的马车上。赶车的车老板是柳子帮插在山 下的眼线,对巴戟天颇为尊敬,一直称呼他为巴老。李一铲笑着说:“巴叔,真 没看出来,你在道上还有这么大的辈分。” 巴戟天“哈哈”大笑:“柳子帮龙头大哥叶有德跟我多年的交情了。”随即 他口气陡然一转,声音低沉了许多:“一铲,这叶有德可大大地有来历,祖上是 契丹贵族,他手里还有族谱,今年开春的时候,他曾依据族谱到云南去找祖坟, 碰见了一件怪事。” 李一铲皱了皱眉头:“我记得契丹是北方游牧民族,怎么跑云南去了?” 巴戟天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元朝的时候,契丹被蒙古人征服,那时候 就发生了动乱,大批契丹人逃亡,有很多人都到了云南定居。这次叶有德到了云 南寻祖认亲,正是奉了他爹叶全的遗愿。不过并不成功,不但没找到而且碰到麻 烦。这次云南行,让他寻到了一些线索,而这条线索就跟陈驼子的身世有关。” 李一铲看着远方郁郁葱葱的大山叹了口气:“哎,看样子这次又要到云南去 了。” 柳子帮会客大厅布置得典雅古朴,清一色的红木家具紫木地板,墙上挂着几 张山水画,给人感觉古色古香。李一铲和巴戟天正喝茶呢,只见竹帘一挑,一个 面目清秀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红发碧眼脸上挂笑的外国青年。 巴戟天一看那人来了,赶忙站起来抱拳:“叶老大,有礼了。”叶全德“哈 哈”大笑:“老巴,现在是民国,不是清朝,辫子都铰了,还来那些臭规矩干什 么,坐,快坐。”巴戟天给李一铲引见:“叶老大,这是李一铲,算是我的一个 师侄,也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风水界后起之秀。”李一铲脸红了:“叶……老大, 您是前辈,小的在您跟前不敢造次。” 叶有德眼睛放光:“久仰大名。一铲兄弟,不要客气,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 人。你一个人卧底干灭了王明堂等十多个人的事情,我们道上都听说了,绝对大 手笔。” 李一铲脸更红了,心说这都哪跟哪。叶有德撇撇嘴说:“王明堂,一个盗墓 小贼而已,只能发发国难财,早就该死了。”说着,他又拍了拍手:“来人啊, 在聚义厅大摆筵席,我要好好招待几位朋友。” 晚上的柳子帮总寨,红灯高挂,喜气洋洋。聚会厅的筵席上,柳子帮有头有 脸的人物全部作陪。叶有德把李一铲介绍给众人,最后到了那个外国青年这,叶 有德一指李一铲:“皮特李,这位是风水堪舆界新出来的高手叫李一铲,他的经 历是你这样的大学木头想都没法想的,绝对冒险刺激。”随即他又把皮特李介绍 给李一铲:“一铲兄弟,这是我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洋朋友,英国剑桥大学考古 系高材生。他的中文名字里也挂个李字,叫皮特李。” 皮特李很热情,主动跟李一铲握手,汉语说得倒也字正腔圆:“李先生,久 闻大名。”李一铲笑了:“皮特先生,你的汉语说得很好。” 皮特李笑着说:“我很小的时候就非常仰慕中国文化,后来学习考古专业, 认识了叶有德,他是中国人,而且家族历史非常有传奇性,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上次叶有德去云南,我是全程陪伴。听说李先生,曾多次冒险,能不能说说让我 们开开眼?” 叶有德和他那些手下都鼓掌:“一铲老弟,说说,我们这些人就爱听这个。” 李一铲看看巴戟天,巴戟天笑着点点头。李一铲就尽量不带任何渲染成分地 把自己历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就这样也听得众人目瞪口呆。皮特李一个劲地喊 “mygod ”。 他感叹道:“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没想到支线文化也这么丰厚。中国文 化中就对死者有着莫名的敬畏和崇拜,也衍生出了许多诡异邪恶的法术。”李一 铲喝了口酒说:“风水堪舆可不是什么法术,几千年来被许多人证明过,非常正 统。” 皮特李说:“既然不是法术,那如何解释地墓里的铜镜和沙马角村的养尸呢? 对了,还有天墓的空间错乱现象。” 李一铲目瞪口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皮特李说:“用我们西方的科学来说,这面铜镜应该是一个能够干扰人体脑 部活动的装置,它的来历我不清楚,但原理能跟你说明白。人脑会产生脑电波, 而这铜镜可以干扰脑电波,让人产生幻象有了预感,看见未来发生什么也是很正 常的。可惜啊,这一件异宝,没有带出来。” 叶有德敲着筷子说:“什么东西一让你这样用科学主义解释,就那么干涩无 味。” 皮特李笑了:“叶,我在大学时还进修过物理。世间上发生的任何事都脱不 了自然规律,就说天墓现象吧,为什么进金家祖坟就能进入天墓呢?我认为这是 一种空间错乱现象,在那个时刻,天墓墓门和金家祖坟的入口在不同空间重叠。” 叶有德笑了:“你说得这么热闹,但是我们云南之行遇到的事,你却解释不 了。老巴、一铲兄弟,我前段时间去寻祖坟的时候,遇见了一件麻烦事,先给你 引见一个朋友吧。”说着,他拍拍手。 不久,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灰衣长褂、瘦脸如刀削一般的瞎子。叶有德示意旁 边人给这瞎子安排座位,然后向在座的介绍道:“这位是云南保山人,姓成,名 叫二丁。二丁兄弟,能不能让我们客人先看看你的身体?” 成二丁沉默半晌,随即慢慢解开衣褂扣子,脱下衣服来。 众人心里打了个突,只见这人的上身全是血洞,血肉模糊,皮都翻翻着,惨 不忍睹。 李一铲一眼看到此人的肚子文了一条青龙和一朵艳丽的菊花,惊叫一声: “高棉邪降族。”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