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王明堂已经在密林里潜伏很久了,一直在盯着降头师的那间木屋。 几天前,他拿着成二丁所画的详细地形图,尾随在李一铲等人身后,潜进了 这危险重重的保山之中。 走了两天后,他突然发现李一铲众人所走的路线居然和成二丁画的不一样, 犹豫再三,他决定根据地图来走。成二丁应该知道李一铲等人走的就是以前走过 的老路,但他在地图上标记出的地形图却是一条新路,其中必然大有玄机。 王明堂根据地图上的指示又转了两天,风平浪静没遇到任何危险就进入了高 棉邪降族的领域内,来到了这木屋前。他知道,那个邪恶的女降头师就住在这屋 子里,而那个契丹古墓也就在这木屋之下。 等了很长时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决定试探性地闯一闯这个传说中的龙 潭虎穴。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林子里静极了,只是偶尔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木屋 沐浴在月光下,更显诡异。这时,林中突然起了风,树叶在风中“瑟瑟”发响, 一片片残叶慢慢地落在地上。王明堂轻轻抚掉肩头的一片叶子,握紧手里的板刀, 深吸一口气,从树林里小跑出来。 他紧紧地贴在木屋外面,屏气凝神顺着木头扎成的墙壁缝隙往里看,屋子里 黑黑的一片,没有一点声音,他紧张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了。 王明堂顺着墙壁边缘蹑手蹑脚来到了屋门前,门此时大开着,风吹动门上所 挂的那串骷髅“哗哗”作响。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虽然尽力放轻脚步,但踩 在木头地板上还是“嘎吱嘎吱”响。屋子里静极了,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他从背 囊里拿出马灯,小心翼翼地点燃,屋子里霎时明亮,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些又 大又笨的缸,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玻璃罐子,里面居然……泡着人的头。 王明堂就感觉口干舌燥,浑身烦躁不安。他走到那玻璃罐前,往里仔细看着, 罐子里的人头属于一个男人,他的脸被水泡得发白,满头的长发在水中飘散。 王明堂耸了一下肩,干正事要紧,他蹲在地上,正要用手敲地板找机关。突 然就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把他吓了一跳。他把刀握紧了, 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人的跟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死人。脸上身上血肉模糊,人 皮不知被谁给扒去了,恶心得要命。 他暗骂了一声,“晦气”。刚要再去敲地板,只见地上那个“死人”猛然站 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那“死人”身上似乎没有骨节,走路的时候浑身直 抖,好像木偶一样。身上大量红色的黏液一团一团地掉在地上。那“死人”来到 他的跟前,“刷”的一下,猛然间出手如电,右手直插他的喉咙。 王明堂一看不好,低头闪过,脚下一发力,纵身跳出木屋。自己的行踪已经 被发现了,快跑为上。还没扎进树林呢,就听见脑后恶风不善,一支利箭划破沉 寂,刺穿残叶,直奔王明堂,他就势来了个就地十八滚,那箭擦着耳边飞过直直 地插在树上,“扑”的一声,箭羽乱颤,霎时树叶漫天。他刚刚爬起来,那具 “死尸”就从天而降,朝自己就扑了过来。 王明堂这会儿头上见了汗,他朝着“死尸”扑面就是一刀,他快那“死尸” 更快,“刷”的一下转到他的身后。这时借着月光,王明堂猛然间发现在“死尸” 的胳膊上金光一闪,似乎是一条细线。他脑子转得极快,这是控制尸体的提线, 难道还有高人在此?他边和那尸体缠斗,边向四处张望着,一下就看见不远处的 树梢上蹲着一个女孩,长发披肩,俏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双手正在不停地上 下起伏,很显然是在控制那具尸体。 王明堂眉头一挑,擒贼先擒王。他“刷”的一刀,劈断了死尸身上的提线, 那尸体浑身一软,倒在地上。他随即奔到树下,掂了掂手里的刀,朝树上的女孩 就掷了过去。女孩轻呼一声,身如猿猴一样轻盈,从树上一翻而下。她吹了一声 呼哨,很快树林里就冒出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毒蛇来,把王明堂围在中间。 王明堂紧紧地靠在树上,满头是汗,心惊胆寒地看着满地的毒蛇。女孩踏着 枯叶走过来,双足落地无声,群蛇纷纷让道。她走到王明堂的面前,用手抚摸着 他的面颊,柔柔地笑着:“不管是谁,闯入禁区,就必须一死。” 王明堂直直地看着她,任由那冰凉的小手滑过自己的皮肤。女孩手里提起一 条正在吐着信子的花蛇,在王明堂眼前晃了晃,然后扒开了他的上衣,露出了满 是黑毛的胸膛。王明堂一闭眼,完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身上没有什么痛楚,他就睁开了眼睛,看见那女孩正在盯 着自己脖子上那条项链出神。女孩用手摸着项链上的黄石说:“这是谁给你的?” 王明堂呆了一下:“我的一个朋友。”女孩“啪”的一声把那项链给拽了下来, 声音极冷:“马上离开这里,下一次再看到你,我让你生不如死。” 王明堂闷哼一声,不多说什么,转身跑入密林之中再也不见。 女孩轻轻摸着项链喃喃自语:“草鬼婆婆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给人呢?” 烈哥从地上拔下一堆形如断剑的青草,放在嘴里大口嚼着,然后吐出碎末涂 抹在皮特李的伤口上。原本红肿泛着脓水的伤口渐渐恢复了正常肤色,烈哥满嘴 都是绿色的草末子,他擦了擦嘴,把余下的涂抹在自己的伤口处,然后大口喘着 气,时不时地还干呕着。 叶有德靠着大树坐在地上虚弱地说:“烈哥,你怎么了?” 烈哥擦净嘴巴说:“能治血陀螺毒的唯有这种青蔓草,这种草特别的苦,比 苦胆还苦。但只有它那极苦的草汁才能解毒。” 叶有德看了看皮特李,问烈哥:“他没事吧?” 烈哥点点头:“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不过,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为什 么会在我们住所出现血陀螺?血陀螺是一种无根的植物,能够四处蔓延生长,它 只有在生长期才最危险,到处食肉。这种混蛋植物就是那邪降族所养,他们能够 控制这种植物的生长期。我觉得我们的行踪已经被邪降族所察觉,他们要赶尽杀 绝。” 叶有德若有所思:“赶尽杀绝?可你我都活着,就是不知道一铲兄弟……怎 么样了?” 烈哥叹口气:“凶多吉少。就算他没被血陀螺抓到,逃到了邪降族的领地, 也是九死一生。” 叶有德扶住树身,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下了决心,一定要进那禁区。” 烈哥扶起皮特李也站了起来:“我们休息休息吧,等养足了精神再说。” 云南山中多雨,正说着话呢,雨点开始“吧嗒吧嗒”从天上落了下来,三人 互相扶持着慢慢地向前走去。 芭蕉叶盖成的屋顶,雨洒在上面,发出美妙的声响,音调轻盈柔腻,仿佛一 首悦耳的民族音乐。李一铲模模糊糊地听见耳边有女孩轻柔的声音混杂在这种声 音里,竟能配得如此完美,女孩说着地方话,李一铲一句都听不懂,他再次昏了 过去。 他又醒了一次,勉勉强强睁开眼,看见一个长发披肩极为柔美的女孩,正坐 在他的身边翻着一本书。李一铲认出这书就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墓诀》,他挣扎 着想夺下来,可是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地又要睡过去,就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他听见那女孩轻轻地说了句汉语:“你是不是姓陈?” 满弦的月亮挂在树梢上,银光泻满了大地,千枝万叶在明月的照射下,映出 了点点的幽光。夜雾在林中缥缥缈缈,丝丝缕缕,野花在黑暗中散发出阵阵的清 香,叶瓣草尖上还挂着滴滴的雨珠,满山遍野,虫鸣鸟噪,还有阵阵蛙叫。 李一铲感觉脸上痒痒的,阵阵清风吹动自己的头发。他一睁眼,坐了起来, 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无比,衣服都是湿湿的,难道自己真的掉在河里了?有人救 了自己? 这时,他听见屋外有女孩的嬉笑声。他狐疑着慢慢走到门口,在寂静的黑夜 中,门前的空地上点燃了许多火把,一个女孩浑身几乎赤裸着正背对着他冲澡, 一桶清水从那女孩的头一直淋到脚边,她的身上、头发上全是水珠,在月色之下, 那些水珠,就像是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地自她那细腻的皮肤上滑下去。 李一铲几乎看呆了,他也是堂堂血气方刚的青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极美的 裸女,就感觉脸部一阵阵发热,喉头一阵发紧。 女孩听见声音,放下极为小巧的木桶,转过身来看他,一头挂着水珠的黑发 在空中乱舞。几乎是一丝不挂的她垂着手直直地看着李一铲,目光清澈无邪,让 人一丝邪念都没有。女孩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走了过来,柔柔地说:“你醒了?” 李一铲紧紧把住门框,生怕自己腿一软跪下去。女孩走到了他的跟前,轻轻 地把嘴凑到他耳边,李一铲闻到女孩身上一股清香扑鼻,心如鹿撞。女孩的小嘴 还吐着丝丝的兰香,轻轻地说:“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说。” 李一铲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你……你问吧。” “你是不是姓陈?” 李一铲愣了一愣:“我姓李。”他顿了一下:“不过我师父姓陈。” 女孩甜甜地一笑:“那就好,果然没有认错人。”话音刚落,李一铲就闻到 一股奇异的香味,满天的花瓣飞舞,他头一沉,栽倒在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