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任工商巨头的保安主任 ·但是有一点已经明确了,这工作会非常烫手,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会把脑 袋玩掉。 ·他和托蜜在床上一阵颠狂之后,他大声说道:“我决定不在警察署干下去了。” 麦克·德夫林站在塔吉特大厦的门厅外面。这幢四十四层的玻璃金属建筑,是 塔吉特工业区在纽约市的总部。昨天,德夫林离开办公室后就去了图书馆,花了好 几个小时查阅报刊杂志上有关塔吉特公司的文章,他甚至在《建筑评论》杂志上读 到了一篇专论这幢大厦的文章,文章称大厦的设计者、日本著名建筑家石板洋次郎 设计构思的进取风格,使整幢大厦形象地再现了主人贾森·塔吉特的气质。 德夫林通过阅读加深了对塔吉特工业区的了解。这个财团的创立开始于贾森· 塔吉特在金融业中的独断行事。和其他许多人一样,他在那“贪婪的年代”赚取了 几百万美元的资产。但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深知那大量的虚幻契约是靠不住的, 没有受盲目扩展的诱惑。 到了八十年代末期,暴涨的行情开始跌落,许多投机者的纸上帝国变成了黄粱 一梦。但是贾森·塔吉特不在其列。他已经悄悄地放弃了那些不能赢利的股权而全 力巩固发展他的企业实体,卓有成效地形成了经营范围极为广泛的综合集团,囊括 了快餐业、保健产品、制药业、计算机软件以及电信业等众多行业。凭着他敏锐的 洞察力和果断决策,塔吉特工业财团在九十年代迅速崛起,跻身于五百家最走红的 公司之列。 德夫林乘坐电梯来到十五层楼上的人事部。查尔斯·福罗得向他简单地介绍了 公司情况和安全主任的职责,然后就把他带到四十层楼上来见贾森·塔吉特。 贾森·塔吉特的办公室在楼层的拐角处,规模接近一般的小礼堂。南面和西面 都是通排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曼哈顿在天空衬托下的壮观景象。另一面墙整个用樱 桃木装饰,靠墙是三台电视机和录像机,酒柜里饮品琳琅满目。 还有一面墙则布满了商用图片和招贴,炫耀着塔吉特工业区生产的各色产品。 贾森·塔吉特安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后面,桌上的黄铜饰板上镂刻着一句座右铭 :“大众也是公司的经营者。”贾森·塔吉特下额方正,有好莱坞名星的风采,现 在看上去仍和1984 年《时代》封面上的照片相差无几。他已将近六十岁了,仍然 修饰整洁、精力充沛地穿梭于加勒比海和地中海地区。 “塔吉特先生,这位就是麦克·德夫林。”人事主任轻声地说道。 塔吉特正坐在羽冠靠背的真皮椅子上批阅一份报告,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按着 对讲联络纽。“茜维亚,请叫葛洛莉·莎兰到这儿来。”他站起身。德夫林惊奇地 发现他要比照片上的样子矮一大截。照片上那轻飘长垂的一头银发使他显得高大了 许多。 塔吉特指着一边的大会议桌说:“我想我们在那里坐着会更舒服一些。”他说 话的口气使这一提议听起来更像是一道命令。 德夫林坐下以后才发现那位人事主任已经不在了。 塔吉特看了下手表。“喝点咖啡吗?”“不用了,谢谢。我刚喝过。”塔吉特 显得有点不耐烦了。高层权力的执行者一般不会在他的雇员身上花费很多的时间。 德夫林也因此感到疑惑:塔吉特现在为什么要让他来这儿? 塔吉特用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这双手透露出他的卑微出身。这双手大而粗糙, 显然做过繁重的体力活计。 他盯着德夫林看了一会儿。“听说你干了二十二年的警察。”“是的。”“干 点什么?”“起初做过几个管区的巡警,后来到火枪队,又到侦缉局,现在在情报 处。”“我还听说你在纽约大学上过学。”德夫林点了点头。他感到有点奇怪,塔 吉特好像知道他的不少底细。 “我想福罗得已经告诉过你我们塔吉特工业区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 另外我自己也作过一些调查。”塔吉特浓黑的眉毛轻轻一扬。德夫林搞不清这是表 示喜欢还是表示反感。 “你调查中发现什么问题了吗?”这口气表明他并不赞赏德夫林的做法。这时 一位迷人的女士开门大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装,V 型领口开得很低,化 妆轻淡。她那较好的脸型和秀致的鼻子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修饰。 这位女士的出现使德夫林略微感到惊讶。依照常识,职业女性工作时一般都服 饰严整,而这位女士的举止穿戴大胆地显露出她的性感魅力,不免有点出格。 她理了一下那头赭色长发。“很抱歉我来迟了,贾森。伯明翰怎么也不挂断电 话。”一提到那位好辩的董事,塔吉特就皱起了眉头。“下次不要再搭理那狗娘养 的。”莎兰的笑声开朗清亮。“你当然可以这样,贾森。你是老板嘛。”塔吉特咕 噜了一声:“天晓得。”他看了一眼德夫林,好像他刚才忘记了他也在场。“噢, 麦克——是叫麦克吗?——认识一下葛洛莉·莎兰,保健部主任,我的得力助手。” “很高兴认识你,麦克。”她的眼睛流露出绿宝石的光彩。 她俯下身与德夫林握手的时候,衣领稍稍敞开,露出了黑色绣花乳罩和胸部柔 和的曲线。德夫林闪开目光看了看她。她正注视着他,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表明她 是赞许还是不满。她在长桌的中间位置坐下。德夫林拿不准她是不是故意坐到那儿 的。她坐在那个位置,德夫林就不能同时看着她和塔吉特,这会使他感到拘谨,他 不得不承认这种谈判技巧的微妙。 “那么说”,塔吉特继续开始谈话。“你是到过火枪队的,你在那儿做些什么?” 德夫林懒懒地坐着。这一体势语言全世界都明白,表示漫不经心毫不在乎的意思。 “我在那儿当教官,也算是手枪组的成员。”塔吉特半闭着一只眼睛,仿佛是在瞄 准德夫林。“你枪法好吗?”“非常出色。”莎兰一听他这么大的口气高兴了起来 :“很显然,谦虚不是你的本性。”德夫林耸一下肩:“说得到做得到,这不是吹 的。”她默默地端详着他,好像要作出什么决定。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听说你还 干过保护来访要员的工作?”“是的,我现在正干这个。当然,像总统这样的大人 物都是带着自己的保镖的。只不过我们更熟悉这座城市。”“你这不挺谦虚的嘛。” 莎兰说道。“五年前,你不是还在瓦尔都甫救了乌干达大使的命吗?”德夫林感到 惊奇。她连这件事也知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五年前是克里斯汀离弃 他的那一年,他当时都有点不顾死活了。 “你对大楼的安全设施熟悉吗?比如出入卡、警铃等等。”塔吉特的提问打断 了德夫林的思绪。“噢,那当然。”他这可是在撒谎。他对安全设施的了解非常有 限,只是从同事那里听来一些皮毛。 德夫林注意到他们两位不时地微微点头,好像他们早料到他会怎么回答。 塔吉特靠到椅背上。“麦克,看来你对警察署的工作非常有兴趣。”他笑着露 出了一口白牙。 德夫林感觉到他的笑意并不诚心,那笑容更像是捕食动物的狰狞。 “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说特别行动队的事?”德夫林惊呆了。特别行动队在警察 署也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特别行动队队员平时也是分散在警察署的各个部门,他 们的队员身份是严格保密的。 随着谈话的进行,德夫林发觉塔吉特和莎兰对他几乎是了如指掌,他感到越来 越不是滋味。现在竟提到了特别行动队,他意识到他们一定对他作了一番深入的调 查。他既感到不快又疑惑不解。这家集团公司为什么要去找这种麻烦呢? “你们为什么要查我的底细?”德夫林忍不住问道。 这个直率的问题出乎塔吉特的预料,而莎兰却并不慌乱:“事情很简单,德夫 林先生。我们这么大的一家公司有许多资产需要特别保护,因此必须找到最好的安 全保卫人员,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我们在《时代》杂志上登了广告,但是,坦率 地跟你说,没有一位应聘的人能够胜任。于是我们去找一位猎头,他推荐了几个候 选人,我们分别核查了一下情况。而你”——她一脸诚意对他笑着——“是这几个 人中最拔尖的。”“你愿意干吗?”塔吉特想尽量把话说得轻松随便,但那语气仍 然流露出了他的不耐烦。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德夫林看出塔吉特脸上有一丝恼怒。他显然不 想再在雇员的事上浪费时间。他妈的,德夫林在心里说着,又不是我自己要来。 “塔吉特先生,你,噢,还有你的助手,你们把我召来,为的是什么?”德夫林看 了看那双闪着绿宝石光泽的大眼睛,但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心想她一定是位玩纸牌 的老手。 塔吉特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叉在桌面上。“我是个性急的家伙,常常迫得下属 差点发疯,我就是这样。我一向单刀直入,不喜欢拖泥带水。”“归根结底一句话,” 莎兰插入说道:“我们公司有许多资产需要保护,这你可以想象得到。”“就是这 样。”塔吉特站了起来。“如果我们的财产得不到妥善的保护,公司的业务就不能 顺利开展。我之所以亲自过问这件事,因为我觉得这很重要。”“我懂。”德夫林 说道。可他心里并不真的明白。 谈话刚一开始,德夫林就在捉摸塔吉特和莎兰的为人,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 塔吉特并不神秘,商业贸易杂志上的许多文章已经把他勾画得相当清晰。德夫林对 他可以有基本的把握,不然的话他可以另谋出路。 至于葛洛莉·莎兰,可就不那么容易看透了。她为什么要参加这次谈话? 塔吉特的助手。他是老板,这很清楚。但她的言行竟可以和塔吉特平起平坐, 而塔吉特好像也完全接受。起先德夫林还猜想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但看着她在谈话 过程中常常自有主张,他马上排除了那种可能。贾森·塔吉特不像是那种会栽在女 人手里的人。但是有一点已经明确了,这工作会非常烫手,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 会把脑袋玩掉。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头天晚上在托蜜的酒吧里,德夫林慎重而痛苦地寻思着他在纽约市警察署的暗 淡前途,喝掉了好几瓶马丁尼酒。 他用橄榄来计分。他已经失去要员保卫科的工作。一颗橄榄。他知道自己嘴巴 太没遮拦,这使他惹出了太多的麻烦。又一颗橄榄。他还得参加晋升上尉的考试, 可自己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再说,跟莱纳冲撞以后,不论是作为中尉还是当了上尉, 在警署都不会有多大的奔头。又一颗橄榄。调到交通区以后就更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那是警察署内的西伯利亚流放地,这得放上两棵橄榄。他慢慢地把这五颗橄榄摆在 酒桌的一边。 他又开始考虑塔吉特工业区人事主任的提议。那儿的薪水比当个中尉要高出许 多,多得超过他以前的想象。一颗橄榄。那儿的工作环境清新高雅,没人会对他说 一句脏话。这,德夫林想道,值得两颗橄榄。他把这三颗橄榄另外排成一排,然后 双手支着下巴端详起来。托蜜走了过来,“麦克尔,你在干什么?”她长着淡金黄 色的头发,胸部丰满。在这家酒吧当女招待。 “决定我的前程。”“结果怎么样?”她伸出细嫩的手指碰了一下桌上的橄榄。 “我在考虑是否应该离开警署,找一份文职工作。有五颗橄榄表示我不应该继 续呆在警署,三颗橄榄要我接受另一份工作。”“怎么样最好呢?”德夫林眼神迷 茫地盯着桌上的橄榄。“我要知道就好了。”她捏着一颗橄榄轻轻触碰她那非常肉 感的嘴唇。“我看这再简单不过了。 你不再整天提着脑袋拼命,我觉都会睡得香些。”德夫林呆呆地看着她吞下了 橄榄。“托蜜,你几点下班?”“四点,跟往常一样。你等我吗?”“我等你。” 德夫林一整夜都因此而犹豫不决。大约凌晨五点钟的时候,他和托蜜在床上一阵颠 狂之后,他大声说道:“我决定不在警察署干下去了。”托蜜赤裸的身体爬到他的 上面。“我真高兴”,她轻柔地说,“我再不用担心你会被人杀害了。”“还有什 么要问的吗?”塔吉特的问话把德夫林唤了回来。德夫林虽然想得到这份工作,但 有些方面还需要弄弄清楚。德夫林聚神看着塔吉特,这时他脑海里有一个微弱的声 音在提醒他:不要再说了,别把事情搞砸。可是他已经太久太久地忽略了这种理智 的声音。“塔吉特先生,”他说道,“我看你有点不够意思。”莎兰忍不住想笑。 塔吉特可受不了这种口气,脸涨得通红。“你等一下……”“不,你等一下。你们 刚才说的全都是废话。你要我来这儿干,为什么? 这城里能干这活的人可多着呢。”塔吉特刚要开口,莎兰挥一挥手阻止了他。 “麦克,除了刚才说的,确实还有另外的原因。”她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纸片扔过 桌子。“有人给贾森送来了这个。”德夫林看了看这张打字便条。 “作恶必死。”贾森·塔吉特死期已近。”“你们什么时候收到的?”“两个 星期之前。”“信封在哪儿?”她耸了耸肩。“可能已经丢了。”“你们报警了吗?” “没有。”德夫林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葛洛莉。“为什么不报警?”“塔吉特工业区 需要维护它的企业形像。她回答说,“这也是一项重要的资产。”“我明白。但这 是死亡威胁。”葛洛莉往前凑了凑身。“告诉我,警察看了这纸条能做些什么呢?” 他不得不承认警察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什么人送来的呢,有线索吗?”他又看 了一下纸条,问道。 “没有。”从塔吉特脸上的神情看来,好像这幢大楼中一半的雇员都是怀疑对 象。 “塔吉特先生,这件事你当真吗?”塔吉特的表情显出他还有更为重大的事情 要操心。但葛洛莉回答说:“是的。我们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脾气暴烈的塔吉 特猛地拉开了身上的夹克衫。“我不需要特别的保护。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德夫林看见塔吉特腰带上插着一把自动手枪。他暗暗地 思忖着,像塔吉特这样好斗的家伙带着武器反而对自己没有好处。他当警区教官的 时候,曾经训练过许多企业大亨,他们都相信自己应该随时带着武器,但他从未见 过有人懂得如何恰当地使用。他想,如果他要接受这份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要从塔 吉特身上取走这把枪——或者至少要取出枪里的子弹。 塔吉特走到窗户旁边。德夫林向窗边望去。在纽约港宽旷的背景下,自由女神 像显得极小极不起眼。塔吉特双手叉在腰间,看着窗外说道:“这张纸条让我和葛 洛莉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里的安全问题。我们组织了专门力量检查安全措施。我们 发现在许多方面需要大力加强。”“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希望你能来这儿。”莎 兰说。“你在安全保卫方面有出色的才能和丰富的经验,我们觉得由你来负责这一 工作是最合适的。”塔吉特在窗户那边转过身来。“还有什么问题吗?”德夫林听 出他的口气越来越不耐烦。再这样扯皮下去,这份工作就可能得不到了。但他仍然 对这件事存有疑心,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还有两个问题,”他说。 “还有?”塔吉特眯着眼睛。 “我的职责是什么?”莎兰收起纸条把它放回文件夹。“你有三重任务:为塔 吉特先生作人身保护,加强这幢大楼的安全防卫。钱不在话下。”“第三个任务呢?”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找到写这纸条的人。”德夫林笑了起来。“怎么找?上面 没有笔迹,信封你们也扔了。”“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塔吉特扣上了夹克衫, 表示会谈就快结束了。“最后一个问题呢?”“我听谁的?”“听我的。”葛洛莉· 莎兰摸了一下胸前的珍珠项链,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饰物。 “怎么?”德夫林看了看她,她正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以前从未在女人手下 干过,更不用说像葛洛莉·莎兰这样迷人的女人。“没怎么。”他说道。 莎兰的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吗?”“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越快越好。”“我得把警察署的事交代一下,大约要两星期。”“好吧。”葛洛 莉说,“不过要尽快。”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