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一六十七年前的照片(5) 张轻扫了眼我手上的记者证,问:" 有什么事吗?" " 是这样的,您是从这幢楼建好就一直住到现在的老居民,最近这幢楼面临 被拆的危险,《新民晚报》昨天已经做了一个报道,我们报纸也想跟着报道一下, 希望能让有关部门改变主意,把这两幢仅存的' 三层楼' 保下来。" " 你去问居委会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老人丝毫没有让我进去详谈的意思。 " 可您是老住户,有些情况居委会不了解,只能来问您,不会耽误您太长时 间,只半小时就好。" 我微微弯着腰,脸上笑容可掬。 " 你想了解什么?" 老人低低地说,依然挡在门口,一动不动。 " 我在上海图书馆里查到一幅照片,就是一九三七年日军轰炸以后,四幢楼 夷然无损的照片,这简直是个奇迹,我完全无法想像那是怎么发生的,所以…… " 老张头的眼珠忽然收缩了一下,他扫了我一眼,眼神在瞬间变得十分凌厉, 让我的话不由微微一顿。 " 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睡午觉了。" 朱红色的门在我面前关上,我竟然连门都没能进得去。 没奈何,只能上三楼去。 问到苏逸才的屋子,我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略显富态的老人,头发眉毛雪白,脸上的皱纹、特别是额上的 皱纹深如刀刻。 " 您好,我是《晨星报》记者那多,能耽误您点时间吗?" 我改变了策略, 先进去再说。 " 哦,好的,请进。" 老人微笑着把我引进屋子。 屋里的光线很好,这间屋子约有十五六平米,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最显眼 的就是四面大书橱。靠窗的八仙桌上摊着一本墨迹未干的绢制手抄本,毛笔正搁 在旁边的砚台上,看起来已经抄完了,正放在太阳底下晾干。我看了一眼,应该 是佛经,最后一页上写着" 圆通敬录" 的落款。 我注意到手抄佛经的同时,苏逸才已经开始把佛经收起来,放入书橱。随着 他的动作望去,我不由一愣,那书橱里几乎放满了这样的手抄本。 " 您向佛吧。" 苏逸才招呼我在八仙桌前落座的时候,我问。 苏逸才笑了一下,问:" 你刚才说,你是晨……" 对于这张新兴报纸,像苏逸才这样的老人不熟悉是很正常的,我忙复述了一 遍,把记者证拿出来。苏逸才摇摇手示意我收回去,看来这位老人要比二楼那位 好相处的多。 " 您是在这幢大楼里居住时间最长的居民之一了,来这里是想向您了解一些 大楼的掌故。毕竟这幢大楼有相当的历史价值,如果拆迁太可惜,希望通过媒体 的努力,可以把' 三层楼' 保下来。" " 说到居住时间最长,这里可不止我一个啊。看来你已经在二楼碰过壁了吧。 " 苏老呵呵笑道。 我也笑了:" 我连张老的门都没进去。" " 其实老张的人挺不错的,就是性子怪了点。你想问些什么?" 我心中大定,看起来面前的这位老人是最好的采访对象,肯讲而且废话好像 又不多。希望他的记忆力好一些,能提供给我尽可能多的细节。 " 一九三七年那次日军轰炸之后,' 三层楼'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是闸北最 高的建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 三层楼' 有了纪念价值。我在上海图书馆 看见一张照片,是那场轰炸之后不久拍的,那场面太神奇了,周围一片废墟,而 ' 三层楼' 却得以保全。我非常好奇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这番话说完之后,我心里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苏逸才脸上的微笑已经消 失了。 " 太久远的时间了,我老了,已经记不太清楚啦。" " 据说是当时住在楼里的外国人打出了旗子……" 我试图提醒他。 苏逸才的脸色一肃:" 对不起,刚才是我打了诳语,并不是记不清楚。" 我心里一喜,看来他向佛之心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可苏逸才接下来的话却 让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但是,那是一段我不愿意提起的回忆,所以,只能说一声抱歉啦。" 走出" 中央三层楼" ,我向居委会所在的" 三层楼" 走去。一无所获,却反 倒激起了我把事情搞清楚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