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二扛旗子的四兄弟(3) " 招摇?" 杨铁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古怪,缓缓摇了摇头。 " 怎么,这还不招摇,要是现在有人举这么大面旗在街上走,围观的人都能 把路给堵了。" 我说。 " 你看我现在这身子骨差了,出门走几步路都喘,嘿嘿,当年几条街上提起 我铁子的名头,可响亮得很。我还有个名字叫杨铁胆,惹火了我,管你再大的来 头都照揍不误,隔街和我不对头的小六子,请来巡捕房一个小队长,想镇住我, 还不是给我叫一帮兄弟……" 我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眼前的老人在当年还是个流氓头子,这会儿说得口 沫横飞,中气也渐渐足起来,还时不时握起拳头比划两下,或许这拳头当年人见 人怕,而今天早已枯瘦不堪。只是这跑题也跑得太严重,我可不是来这里听您老 当年的" 光辉事迹" 的。 我示意了几次,杨铁这才刹住势头。他喝了口茶,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沫子, 端茶的手却抖动着,我以为是因为他刚才的兴奋劲还没过。 杨铁也注意到了自己发抖的手,他放下杯子,讪笑了一声:" 老了,没用了, 当年的杨铁胆,如今只是回想起那面旗子,就怕成这样,嘿嘿。" " 我刚才说自己的事儿,其实是想告诉你,那面旗子有多怪。像我这样的胆 子,连坟头都睡过,巡捕房的人都敢打,第一眼看见那旗,却从心底里凉上来。 " 说到这里,杨铁又喝了口茶,仿佛要用那热腾腾的茶水把心里的凉气压下去。 " 我都这样,其他人就更别谈了,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敢靠近那旗子,就是 远远看见那旗,腿就发软,心里慌得很。所以啊,那四个人和旗子走到哪儿,周 围都没人,都被那旗子给吓走啦。" 说到这里,杨铁又大口喝了一口茶,看他的架式,仿佛喝的不是西湖龙井, 而是烧刀子这般的烈酒。 " 哈哈,可我杨铁胆的名子也不是白叫的,那时我就想,那四个人敢举着这 面旗子走,我难道连靠近都不敢?我不但想要靠近,还想要摸摸那旗子咧。后来 那面旗子看得多了,心慌的感觉好了许多,腿也不软了,有一次我大着胆子跟在 他们后面,越跟越近,呵呵,你猜怎么着?" 我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顺着他的话问:" 怎么了?" " 等我走到距离那旗子三四十步的光景,感觉就全没变了,你别说我唯心, 那感觉可是确确实实的,就像从腊月一下子就跳到了开春。" " 从冬天到了春天?" 我皱着眉头,揣摩着话里的含义。 " 非但一点都不怕了,还混身暖洋洋的,好像有一身使不完的劲道,你说怪 不怪?" " 那你摸到那旗了?" 我问。 " 没有,那孙家四位爷不让我碰。" 杨铁脸上有沮丧之色。 " 呵呵,您不是连巡捕房小队长都不怕,孙家四兄弟不让您老碰那面旗,您 老就不碰?" 我笑着问。 " 哈,事情都过了六七十年,你激我有啥用?老实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在 武馆里练过几天拳,功夫不到家眼力还是有的,举着旗子的孙三爷,可不是光有 一身肉疙瘩,我一看就知道,外功了不得啊,就我这样的,让人轻轻一碰骨头就 得折。" 我点了点头,那孙殿英是趟将出身,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凶悍,能当上副师 长,当然不会是寻常人物。 杯子里的茶被杨铁几口已经见了底,他站起来加满水,继续说着当年的故事。 "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以后,孙家四兄弟就再也不扛着旗子溜达了, 他们盘了四块地下来,然后沿着这几块地画了个圈子,他们许给圈子里的那些街 坊每户一千大洋搬出去,要是念旧还想回来住宅区的,等他们的大楼盖成两年以 后,按原来的大小给他们住进大楼里,不过这样的每户只给五百大洋,嘿嘿,这 在当年可是好大的手笔啊,我就是当年得了好处的一户,圈子外面的街坊邻居不 知有多羡慕呢,可人家孙家四兄弟就是不把他们圈进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后 来四兄弟不在了,国民政府要收房子,可我们这些手里握着房契的,还是在两年 以后顺顺利利的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