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二扛旗子的四兄弟(8) 尽管这四位来客中有一位的身形魁梧地让钟书同吃了一惊,但四人都是一般 的彬彬有礼,言语间极为客气。 这四个人,自然就是孙家四兄弟了。 这四兄弟说到钟书同的学问,表示极为钦佩和赞赏,更说他们四人也是历史 的爱好者,尤其对三国时期的历史更是无比着迷,有许多地方,要向这位年青大 家请教,而他们更是愿意以一间宅子作为请教费,抵给钟书同。 要知道当时上海的房子,稍微好一些,没有十几根金条是抵不下来的,钟书 同在山阴路居所的租金,以他的稿酬支付已经令他有些吃力,所以才想去大学教 书,当时一位教授的工资,可是高的惊人。 孙家四兄弟第二次上门拜访的时候,更是连房契都带来了,钟书同虽觉得其 中颇有蹊跷之处,但看这四人盛意拳拳,谈论起三国的历史,竟有时能搔到他的 痒处,对他也有所启迪,再加上年轻自信纵使发生什么,也可设法解决,所以在 三月的一天,终于搬出了山阴路,住进" 三层楼" 。 而钟书同住进中央" 三层楼" 的时候,张轻和苏逸才已经在了。那时苏逸才 还未还俗,正如我所想的,他那时的法名就是" 圆通" 。 钟书同刚搬进" 三层楼" ,就发现其间有许多怪异之处,不仅是楼里住了圆 通这么个终日不出房门的和尚,而且张轻也总是神出鬼没,时常夜晚出去,天亮 方归。而他住的这幢楼四周,那些街上的平房里,居然一个居民也没有,有时他 走在几条街上,看着那些虚掩着的房门,里面空空落落,不免有一种身处死城的 恐慌。后来这些平房逐渐被推倒,这样的感觉反而好了许多。 不过虽然周围几条街都没有住人,但钟书同却发现时常有一些苦力打扮的人 出没,他们似乎住在其他几幢" 三层楼" 里,这些苦力除了对这个街区的无人平 房进行破坏工作外,并不见他们打算造什么,只是有一天,钟书同要坐火车去杭 州,早上五点不到就提着行李出门,远远见到那些苦力把一手推车一手推车的东 西从东边的" 三层楼" 里推出来。天色还没亮,隔得远,他看了几眼,也没看出 那车上是什么东西。 四兄弟还是时常到他屋里来坐坐,和他谈论三国时期的种种掌故。对于这周 围的情况,钟书同试探了几次,四兄弟总是避而不答,到后来他也明白这是一个 忌讳,住了人家的房子,若还这样不识相的话,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一日里对着 周围的空屋一阵惧怕后,钟书同就放弃了追根究底的盘问。 可是和四兄弟谈话次数越多,谈得越深入,钟书同沮丧的情绪就越来越厉害, 因为四兄弟关于三国的问题实在太多,而他能回答得上来的又实在太少,如果仅 仅是这样,他来有理由为自己解怀:一个历史学家再怎样博学,毕竟不可能逆转 时间回到过去,所以哪怕是专攻某个时代,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特别是细节局部 的了解,终归是有限的。然而让钟书同郁闷的是,谈话谈到后来,有时四兄弟中 的某人问出一个问题,他无法回答,那发问之人,却反过来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偏偏这推测又十分合理,有了答案再行反推,一切都顺理成章。当这样的次数越 来越多的时候,四兄弟和钟书同的谈话次数却越来越少。钟书同隐约觉得,这四 人已经开始对自己失望,言语间虽然还算礼貌,但已没有了一开始的尊敬。 这样的转变,对于钟书同这样一个自负甚高的年轻学者而言,可说是极大的 侮辱,偏生钟书同又无力反击,因为他的确是无法回答那些具细入微的问题,而 孙家四兄弟告诉他的许多事,在他事后的考证中,却越来越显其正确。 是以在此后的岁月中,钟书同想尽了一切方法去钻研那段历史,用传统的研 究方法走到死胡同,他就创造新的研究方法,以求取得新的突破。可以说他今日 声望之隆,有大半得益于当年孙氏四人对他的刺激。只不过当他恢复了自信之后, 孙氏四兄弟却早已不在了。 等到八一三事变之前,孙氏四兄弟已经十天半月都不往钟书同房里跑一次, 但都住在一幢楼里,所以时常还是可以见到,他们暗中所进行的计划,仿佛已经 接近成功,因为四人脸上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兴奋,也一天比一天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