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易碎的 晴空。 天终于放晴了,蓝蓝的天空飘着一朵朵纯白色的云,像做好的棉花糖一样。 阳光暖暖地照在殷园里,在房子上罩了一层薄薄的膜。 寂静,沉默。 整洁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风轻轻吹了进来,扶过淡白色的窗帘,荡到床上那个紧闭双眼的人身上,把他 纯黑色的发丝吹了起来。 一个人的呼吸,一个人的存在。 英挺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好象是在努力挣扎着什么一样。过了好久,却还是看 不到那颗像往常一样闪亮的瞳孔。 久久的,听不到说话声,仿佛已经死掉了。 “千,你真的需要休息了。”从外面走进了一位高贵的女人,她手里端着一个 托盘,里面放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没有人说话,还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唉……”她深深的探了口气,目光温柔的看向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的美丽身 影。 这么久了,就一直坐在床边。 她美丽的大眼睛此刻是空洞的,看不到一点光。美丽的金发也失去了色彩,没 有了光泽。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一碰即碎,脆弱的让人痛心。 这样的时刻,不知道已麻木了多少神经,也不知悲伤了多少次。 “千,你这又是何必呢?折磨自己,只会让自己更加脆弱。熙一定不希望你变 成这样子,难道你就不懂吗?”妈妈淡淡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让她的神经触 电般颤了一下。好久,都没有听到声音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此刻,那个声音再 一次离开了她空白的大脑。 “放心吧,熙会醒来的。” …… 一切的一切,就好象是发生在昨天一样,虽然脑间已停止了那种可怕的红色, 心里却还是那样痛,就像是一道永远抹不掉的伤疤一样。 灵魂早已飞出了自己的躯体,可空空的躯壳里却还流淌着一种无尽的忧伤。 好象没有了重量,随风飘荡在无尽的空间里,没有人呼唤,也没有要去的方向, 直直的向前,一点感觉也没有。 熙,你看到了吗?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睁开眼来看我一眼? 你现在应该在梦里偷偷地笑吧?可这不是恶作剧,请你醒来看看我,难道这样 也不行吗? 指尖的凉意早已麻木,她,没有知觉的她,失去了分辨能力,没有了情感的束 缚,可痛苦却还是那样流淌在心底,穿透了那一层脆弱的保护膜。 …… 安静的房间,再一次没有了声响,三个人之间的沉默,仿佛是永久的。 空洞的双眼,取代了往日的明亮和光泽。苍白的皮肤,取代了往日红润白皙的 脸庞。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波动了绝望者早已牢固的心。如果心中不存在挣扎, 被爱将会是一种多么令人向往的事。 梦境初醒,一切还停止在梦中美好的遐想里。甜甜的滋味渗透心田,却未发现 现实的残酷正席卷而来。 在对痛苦完全不知的情况下,残酷是那样的可望不可即。可在回过头的那一瞬 间,那把永远不会出现的匕首就这样刺进了心中。 很讽刺吧,这样的事,只会为一个命中注定的失败者而存在,如果不是因为这 些,会有今天的痛苦吗? …… “千,你听说过《夜之章》吗?”那个温柔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千的耳边。千 的眼睛同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好像发生的所有事都与她无关一样。 “那是一首非常魔幻的曲子,相传,听到这首曲子的人都会在一瞬间失去自己 的面具,也就是说,会坦露真实的自己。”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温和,然后轻轻握住 千冰冷的小手,“你明白我说的话吗?坦露真实的自己,不论遇见什么困难,一味 的逃避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陷阱。你会选择逃避吗?这不像你自己的风格,对吗?” …… 还是一片安静,可说话的那个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看见了,刚才说到逃避时她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如果是逃避,那环呢?你是不是把他给忘记了?”她天蓝色的眼球像是施了 魔法般,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那双空洞没有光亮的双眼,直直的勾出了她已完全僵 硬掉的躯壳。 环…… “他不是一直在逃避吗?还是更深的?你们所有人?……” 母亲的声音像是一种迷魂计,不管千的心中有多么空虚,它还是直直的射了进 来,正中心田。 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事一样,原本苍白的脸显 得更加苍白。 …… “殷圣熙!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 “你是在害怕,怕我对你说出我喜欢的人就是环。是不是这样的?” “懦弱,你,我,我们三个人都这么懦弱,好象不管什么事都害怕面对一样。” “那我要干什么?被一直包围着吗?想做什么却做不了……我是傀儡吗?” “我讨厌这样,什么也做不了……!” …… 逃避,懦弱…… 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在无形之中已经悄悄逼近了他们。 千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她美丽的大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身体也随之颤 抖着。 “相传,《夜之章》只会在别人需要它时才会出现,而那一次,它时确确实实 的出现过了,千,你忘了吗?”母亲的声音再一次传进千的大脑里,使得她全身的 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 琴声响了起来,猛地穿入千的耳里,她的身体一震,好象被什么东西点到了一 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也冰凉。 每一个音符都好象魔音一样,在她的脑海里荡漾开来。 ……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她的呼吸声开始变得仓促起来,胸口不停剧烈地颤动着, 把她的心打下深谷。 是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千的脑间瞬间闪过熙躺在冰冷的石面上对她讲话的镜头。冰冷的感觉又一次渗 透她的全身。 她颤抖着,好像马上就要破碎一样。绝望,痛苦,一切一切心酸的感觉朝她席 卷而来,、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咳咳!……” 终于忍不住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她重重的咳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传出了嗓子 里,竟使如此的陌生,仿佛就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她痛苦的低下头,麻木的后背传来一阵阵酸痛,可他却全然不顾。眼泪因为倾 斜而滴出了眼眶。豆大的泪珠滴在自己的裙子上,形成了几点圆形的圆点。她的身 体不停地颤抖着,那样无奈,那样痛苦…… “因为我,熙受伤了,他没有醒……没有……”涩涩的声音响彻在房间里,显 得那样悲伤。 她的声音在这时哽住了,留下的只是永远停止不了的悲伤与颤抖…… 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千金色的头发,尽管如此却还是没有给她带来一点暖意。 “你应该去见见环,如果只是心怀愧疚的话,那就太对不起他了。”母亲的声 音淡淡的,却又像是在深思着什么,“如果只是因为愧疚,那就太脆弱了,也许这 时的感情还在萌芽,不是吗?” 千慢慢抬起头,不解地望向正在说话的母亲。她的眼睛是望向窗外的,那样的 迷离,怎么也看不透。 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没有人的樱花林。 没有生命的樱花林。 同样的安静,没有色彩。 踩着熟悉的花瓣,走向那个梦幻的小屋。 阳光是暖的,心却是凉的。 失魂落魄地走着,脑间是醉人的花香,却一点也让人提不起神来。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一棵棵熟悉的樱花树。可脑间却一片空白。 突然,她看到林中挺立着一棵开白色樱花的树,美好的记忆闯进了空白的大脑, 带来了一阵阵的暖意。 小木屋就在不远处,还是被樱花包围着,很美很美…… 那里不再流露孤单的气息,反倒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慌张印在空气中。 千深吸一口气,走向了那个不一样的小屋。 “吱…” 小屋门被轻轻打开,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比外面稍淡些的花香。 千怔怔地转头向四周望去,一切还像以前那样熟悉。简单的摆设,单调的风格, 都被醉人的香气包围着。 这种熟悉的感觉像一股热潮,直直穿破了千脆弱的心。她的双眼无神地看着这 一切,泪水却早已漫湿了脸颊。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她怔了怔,然后猛地转过身。 刚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纯黑色的眸子,那个人对着她淡淡的笑着,脸却还是 一样苍白着,美丽和妖娆直直印在他脸上。 “环……”千的嗓子里发出一种沙哑的声音,话刚一出口却突然哽住了。 “知道吗?我,在这里一直等你呢……”他转过头,靠在门上,眼睛望着窗外 的樱花树,好象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千愣愣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始终是那样的淡漠,就连平时落寞的双眼 也平静如水,看不出一点波纹。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所以就乖乖地等着你来……”环像是在梦游一样,唇微 微张着,重复着这样的话。 “我突然懂了。”他突然转过头,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好对上了千慌乱的双眼, “我总是这样奢望,以为可以得到什么,我以为等待就可以得到真爱……”他的声 音很轻,却听不出一丝绝望。 千的大脑就像是被点击了一样,他的话语开始在她的脑子里扩散开来。 “千,我懂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懂了……”环的双眼迷离地看向前方, 屋外突然吹过一阵风,樱花瓣被猛地吹起,从他的身后掠过,就像是一幅画衬托着 他,美的令人哑言。 “可是,我为什么会懂呢……”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美,已经美到一种无法形 容的地步了,而这时,他却突然转过头不再说话。 “环……” 千的心里涩涩的,环这样镇静的态度让她突然觉得好害怕好害怕,她的手指在 不停地颤抖着,心也随之被冻住。 他需要温暖。千在心里默默想着,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环,心 中的痛又增加了好几倍。 想到这里,她抬起脚步向他走去。 “你不要过来!”一直背对着她的环好象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下转过头用那 种惊恐的眼神看着已经呆掉的千,“我懂了,你难道还没听明白吗?总是依赖你, 到头来却还是不明白依赖是什么意思。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弃自我了,可没有 想到你竟会让我重新醒来,可我错了,我可以重新醒来,但不可以只让你来爱我… …我知道自己很可怜……很可笑……我知道……”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他用最后 的力气说出来的,他悲哀却有些自嘲地低下头,不时发出一些让人不解的笑声。 千已经完全愣住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想,可脑子偏偏在这时候 被激活了,她的眼前又闪过熙昏迷的模样,又闪过在医院时的情景,又闪过订婚那 天弹奏的乐曲。猛然,那首阴沉的曲子像一条可怕的蟒蛇一样窜进她混乱的大脑里, 一个个音符都奸笑着晃荡着,那种熟悉的古老乐曲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脑海里来回 荡漾…… “不……不……求求你……”忍不住这种折磨,她惊慌地大叫起来,熙和环就 像是两个噩梦一样飞过她的大脑,痛得她快要窒息了。 “呃?”环被这样的她吓了一跳,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倔强的光,他走上前用 手抓住了痛苦的千,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千,你是不是在害怕?是我们给你带来的困扰太多了吗?是这样吗?”他的 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回避的双眼,眼里的那种痛苦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以为他可以,绝对可以很好的隐瞒住那种痛苦,可是当他看到她痛苦的双眼 时,为什么心里竟是这样的痛?就像心已经完全裂开了一样,每一滴血都浸在他疼 痛的伤口上。 千的脸色苍白,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任由环怎样抱着她都没有一丝动 静。 这种沉默的感觉让他的心完全凉透了,他怔怔地望着千惨白的脸,绝望已经爬 上了他的脸颊,“原来……原来我一直是让你困扰的……原来我只会给你增添不必 要的痛苦……”环的脸色已经完全发白,他难以置信的向后退了两步,用那种苍白 绝望的眼神注视了千很久很久,仿佛是想看到她抬起头,仿佛是还抱有一丝希望… … 可是没有,她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原来是这样。” 终于,他颤抖着开口,轻蔑地笑了笑,抬起头像是在极力忍住什么,然后转过 身,没有一丝留恋,却又那样倔强,消失在樱花林的深处…… “啪!” 千的身体猛地跌倒在地上,她怔怔地望着环消失的地方,眼眶里顿时积起了一 层厚厚的雾气。 她痛苦地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木制地板上,顿时感到一种凉飕飕的寒 意袭卷而来。好象是生命已经到了某种无法挽回的尽头,又好象是生命已经结束… … 她以为他会明白,在她最无奈最混乱的时候,她只想以沉默来回答所有的痛苦 和难受,可为什么他不明白?难道越是想掩饰,痛苦就会越多吗? 好疼,原来被爱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无奈,如果必须要选择爱,她宁愿去爱,这 样就不需要再一味的害怕,一味的为难和被牵制…… 暖风吹过,吹起了音乐教室外的一棵垂柳。树枝摇摆着,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正午。 一切都仿佛睡着了一样,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万物平稳的呼吸声,在伊斯坦 娜的上空久久徘徊着…… 也许并不适意。 透过透明的落地窗,在飞舞的白色窗帘的映照下,那个金色头发的女生安静的 坐在钢琴椅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动,就像一个雕塑一样坐着,像一个没 有灵魂的躯壳。 空白的世界,冰冷的地面,无人说话的房间。 一切都安静的让人心悸,可她的心却还是冰冷的。 紧紧抿住薄薄的唇瓣,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疲倦之色。她的背影孤单的直立 在这个空白的空间里,很落寞,却又那样倔强。 忘记了痛苦的感觉,留下的只是没有知觉的空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心 就已经死了,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操空的木偶,没有灵魂,没有知觉…… 琴声响起,熟悉单调的旋律响撤了整个房间。她修长的手指麻木的滑过每一个 琴键,就像是一个被控制的机器人一样。 如果是以前,熙一定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聆听每一首曲子带来的阵阵朦胧意 境。 可是…… 脑间流淌过的符号完全聚集在了脑后,留下的又是一片空白的记忆。 琴声渐渐消失,她修长的手指缓缓离开了钢琴,等待她的,又是一阵死一般的 寂静。 …… 她已经努力了,拼命的从脑海里寻找那首诡异的曲子,可自己却像是着了魔一 样,怎么找也找不到,反而使脑间更加空洞,就像是一个无底的大黑洞一样,吞噬 着她现有的所有记忆。 为什么,明明还能想起这首曲子,却不管怎么样也弹不出来…… 到底要怎样,才能想的起来…… “千!” 门突然被打开,打乱了千的思绪,她猛地朝门看去,以为会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熙……”话刚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她失望地站起身,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晓月,怎么……”又是一阵安静,她惊愕地看着随后跟进来的那个身影,心里涌 起了一阵苦涩。 “在练琴吗?我来啊,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晓月开心地笑了起来,对着千 挥了挥手里的一份资料,“学校的校庆又要开始了,这次的钢琴演奏还是非你莫属, 不过今年加成了双人合奏的哦!”她说着,向千眨了眨眼。 千愣愣地点了点头,让自己的眼睛从她身后的影子拉了回来。她晕呼呼的转过 头,眼里却早已积起了一层雾。 “你也该知道我带环来干什么了吧?这一次啊,学校就特别选了你们两个,你 们是学校最最出众的拉,我这个学生会干部也就光荣的接下了这个邀请你们的任务, 不过……会长他醒来了吗?” 千猛地一下睁开眼,她颤抖地回过头,看着扑扇着大眼睛的晓月,沙哑的说: “没有,熙还没有醒……”一种冰凉的感觉直直射进了千的心里,她一下抬起头, 对上的却是环冷漠的侧脸,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千拼命忍住即将掉出眼眶的眼泪,可唇却越来越苍白。 “千……你还好吧?怎么了?”晓月好心走上前,看了看已经完全走神的她。 “嗯,我很好,你放心吧。”千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可笑容却很僵硬, 好象是面部肌肉抽筋了一样,“谢谢你关心熙,他醒来时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讲什么,好象开口说的话都是在播放着一台早已录好的 录音机一样。她的声音飘飘的,思绪早已飞到环一直沉默的身影上,他的冷淡让她 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就仿佛是在黑暗里迷失了方向,她望着环倔强的嘴角,心里不 禁流露出一种悲哀,我们三个,真的很像呢…… “没事就好,这是你们需要练习的曲子,是这一首。”晓月说着,把那份资料 拿给了千。 “《雨的印记》?”千若有所思的盯着这个名字,心里不禁有了淡淡的起伏。 “这是学校规定的曲子。”晓月在她身边解释道,“环已经接下来了,剩下的 就是你们两个的合作了,很期待哦!” “……” “……” 沉默,是两种不一样的沉默。 晓月笑着离开了,宽大的房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风照样吹着,白色窗帘荡漾在环身边,他黑色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静的像一 潭死水。 悲伤的双眼,苍白的面容,袒露出的脆弱,却早已是孤单,他望着窗外的景色, 苦涩的让他自嘲地笑了笑。 一样的安静,凝结的空气中,千颤抖的手缓缓放在琴键上,她愣着,空洞的眼 神望向前方的乐谱,接着,她修长的食指动了起来。 “……~~” 静静的音乐响起,伴随着安静的房间,两个不动的身影。 曲子悠悠地传进环的耳里,让他僵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悲伤的气息,正渐渐流淌在两个人之间。微妙的距离在瞬间擦出火花。环的头 一尺一尺的转到了前方,他看到了一个单薄的背影,那首曲子就像是魔音一样,一 点一点消磨掉了他心中的戒备。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温柔,开始闪烁着光,就像是看到希望了一样,就是那一瞬 间流露出的温柔,仿佛是要把他看到的所有东西融化掉一样。 …… 宁静的正午,万物也好象复苏了一样。 大家走动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都齐齐地望向那棵垂柳后面的教学楼,琴声滑 过落地窗,滑过紧闭的房门,流到各个角落。 还是无声的世界,却聚集了那么多双注视的眼睛。 旋律在重复着,大家听着,好象心也平静了下来。 环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不禁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不停颤动着,那一刻, 他好象感觉到了妈妈的味道,就在他的四周飘散着,却寻不到影子……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空中,千的背影已经颤抖地倒下。 泪水已完全浸湿了她的面颊,冰凉的手指在离开钢琴的一瞬间完全冻住了。 “呜……呜……!!” 忍不住的悲伤冲进心田,她脆弱的心脏禁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而快要裂开了。用 手捂住满脸泪水的面颊,那种凉凉的寒意直直戳进了她的心底,就好象灵魂被人抽 走了一样。 已消失的痛,再一次回到了她身边。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象是快要称不 住了一样。那样绝望的哭声,那样痛苦的感觉,每掉一滴泪就好象要让人死掉一样。 空荡的屋子里,悲伤的气息越来越浓,他注视着她,每一声哭泣都牢牢地印在 心中,就像被匕首刺穿了一样。 抬起已僵硬的手,却不知要往哪里放,苍白的嘴唇在颤抖着,想要给她安慰却 不知该从何下手。 突然,他的嘴角扬起一个高度,那是一个轻蔑的笑容,又仿佛是在笑自己。 她,也许不需要我的帮助吧?……在她身边的人只能是殷圣熙,可以保护她的 人只能是殷圣熙,所以,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他…… 只是在那一刹那,他黯然失神,心痛的感觉一点点进入他心中,原来过了这么 久,他在她心里,竟是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 麻木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正好倒在透明的落地玻璃上,冰凉的 双手触碰到被阳光照了很久的玻璃上,竟传来了一丝淡淡的暖意,他狼狈地重新站 好,却发现她也已经重新站起了身。 “环……我们,一定要把这首曲子演奏完整……” 她好象已经完全恢复了一样,但尽管声音是平静的,可却能从她的背影中看出 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他愣了愣,冰冷的双眼仿佛是有了安慰,听到她的话,心里也仿佛变暖了。 “那就先各自练习吧,明天再排练。”嘴角已经僵硬到连字都说不清楚了,他 走上前拿起钢琴上的另一本乐谱,走出了教室。 “……” 千望着那个背影,怔怔出神。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终于,千所有的防线在他走出教室的最后一刹那全崩塌了,她软软地瘫坐在冰 凉的地板上,一句话有说不出来。 也许是心早已经死了,这种感觉,是说不出的无力,说不出的悲哀。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吧…… 上官家族的别墅中,从那一天开始,天天都沉浸在一种悲伤痛苦的空气中。 绝美的曲子,永远也不能说是完美的。 她只能做到这些,只能每天看着雪白的钢琴,看着早已背透的乐谱,在手与琴 键的磨擦中找到温暖…… 为什么曲子竟是这样的忧伤,难道是因为她已找到了曲子的灵魂? …… 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气息,魔幻的音符已久久的住进所有的角落。 雨的印记,是否已印在了暖色底片上? 它湿润的标记,是否会带走永远温暖的叶片? 在它还没有完全凉透时,请给予我足够的时间,让我把它看透,读懂。 至少,这是唯一能让自己麻木的方法。 …… 泪水,已经不是泪。 那一滴滴从眼眶里流出来的,只是一颗颗明亮的珍珠,为他,而充斥所有的空 气。 眼前是一片空白,用音乐来麻痹自己,让脑间不再响起那个悲伤的午后,让脑 间不再看到那个倒在冰凉地面上的人,让耳朵不再听到他温暖的话语。 “滴答。” 一滴泪滴在纯白色的三角钢琴上,凝聚在一起,久久不滑落。就像是她已完全 死掉的心一样…… “千,你准备好了吗?下午的校庆是不能有差错的,可你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晓月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在腰上,对着做在教室里 一动不动的千叫道。 “……” 没有回话的声音,她知道,她的心早已飞向了另一个地方。 …… “千,今天下午两点,熙要被送到医院做手术,他的脑部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淤血的那一块很严重的扰乱了他的脑部意识,所以大家都会不在家。” “我也要去!” “你还有校庆的表演,即使你执意要来,也必须表演过后再来。” “可熙他……” “不用担心,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 “不过说起来,熙今天要做手术哪……你是不是就在担心这个?”晓月歪了歪 脑袋,很机灵地看向她的眼睛。 “没有……不是的……”千很不自在的避开了她注视的双眼,慌忙地看向窗外。 “你放心,我马上就到医院去,有什么情况就马上打电话给你。” “呃?”千愣愣地转过头,差异地望向她。 “我下午又没有别的事,学生会的事叫别人来帮我就行了,我只是想让你安心 表演,就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还是很重要很重要,你必须清楚,学校的一些高层 和很有权威的人都会来参加校庆,要是演砸了,学生会怪下来,我会完蛋的!!” 晓月说着,推着千就往晚会大厅走去。 “你放心,我一定会演好的。”千回过头,对她轻轻地笑了笑。 “安啦,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快去吧,别迟到了!” “好。”千转过头,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拼命稳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 脏,脚步僵硬地向礼堂走去。 在她的身后,环正被一大堆花痴追捧着走了进来。 他的笑容妖娆,却没有一丝温度,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个弱小的身影,一 点也不肯放过。 …… 熙,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后台里聚满了人,大家都兴奋的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讲着 话,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千的沉重。 她正靠在白色的墙壁上紧闭着双眼不说话,可心里却不停地默念着一个人的名 字。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心已经被握出汗来,可手指却冰凉的没有一丝温 度。这种紧张已经超出了她预想的范围。 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墙角边的那个影子,眼里有异样闪过。 他和她这个星期的练习,就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罢了,可他们的合作却是出乎 意料的完美。虽然他们的见面基本没有怎么说话,但能看到平静的她心里就已经很 满足了…… 而现在她在干什么? 环犀利的目光一下穿透了千的心。他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在一瞬间沉到了谷 底。 这些日子以来,他眼球里的上官千,走神时永远只是为一个人,而那个人竟又 是令他那样的悲伤和绝望。 他已经任命了,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倔强,现在的她,应该有一个可以避风的港口,可为什么 自己连一点希望都不给她呢?…… 他愣愣地笑了笑,须王环,你是在耍自己吧? “叮……” 猛地,他们从各自的幻想中爬了出来,那一声普通的电话响此刻是多么的神圣。 “喂?”千颤抖地拿起电话,声音还有些颤抖。 “千……怎么办!熙……他好象很危险,怎么办……” “轰!……” 这个声音就好像是一个定时炸弹,猛地在千的心里炸开了,她颤抖着将电话跌 落在地上,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开始晃荡,剧烈的痛向她扑面而来,把她全身的血 色抽得一干二静。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要让自己振作起来, 可却一下跌在地上。 环一怔,直直地看着她倒下的身影,刚要站起来却再一次愣住了。 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着,那种慌张,是他从未见 过的上官千。 他不知道她在电话里接到了什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嘭!” 门一下被千打开了,她跌跌撞撞冲出了后台,带走的风竟是那样的绝望…… 她离开了,就这样与他擦肩,就这样离开了…… 舞台上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让我们热烈欢迎本校最优秀的学生给我们带来 钢琴合奏!” 环的笑容僵硬,可眼底却闪过了古怪的光。他走向舞台,背影是绝望的。 “呀?~ 这……这个……”主持人看到的那一个身影正缓缓向舞台中央走来, 他往后面看了很久,却没有看到第二个影子,“哦不!是钢琴独奏!独奏!让我们 欢迎须王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向大家又讲了一遍,然后深 深地看了钢琴椅上的环一眼,狼狈地走下了台。 环深深看了台下一眼,转头看向那些熟悉的琴键。 既然已经放弃了她,又何必惋惜? 修长的手指按下了第一个琴键,就像千一样,开始了那一段悲伤孤独的演奏。 “……~~” 琴声响撤整个礼堂,大家都专心地听着,感受琴声带来的一切。 环面色苍白的弹奏着,脸上流露的不再是孤单,而是一种永远不会掉落的绝望。 他的面色很平静,没有变化。黑色的眼球看着前方,好象心里已没有了一丝留恋。 舞台上方的光暖暖地照在他和钢琴上,就像他们第一次初遇时的月光一样。 环的眼睛在那一刻轻轻地闭上了,他好象闻到了母亲的气味,好象闻到了樱花 的香气,就像是母亲要带他离开这里一样。 他长长的睫毛在颤动着,没有泪珠。 手指缓缓滑过每一个琴键,很轻很轻。 千,你知道吗?这是一首永远为孤单者写的曲子,雨点为什么会有印记,那是 因为它坚持不懈,它相信总有一天可以让大地熟悉它,让它相信自己的存在,而在 这之前,它(他)始终是孤独的。千,你能理解吗?…… 在你离开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相信,这一切,已不再是单纯的童话…… 病房里,千的呼吸声很明显。 她冰冷的手紧紧抓着躺在床上的那个脸色苍白的人的手。 她的泪珠早已在脸上淌成了一条泪河。 “熙……这时的你,是不是会为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她沙哑的声音环绕在在 场所有人身边,是那样的苦涩。 “为什么,你就是不醒来,难道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事?难道你讨厌我了吗?” 千不疲倦地问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如果可以,你醒来好不好,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只要你醒 来!!”千疯了般在他的病床前大叫起来,“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我什么都答应 你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她的声音已完全哽住,倒在他身边一句话也说不 出来。 “千……千你不要这样……人死了不能复生,我们真的是……”那个很高贵的 声音响在了千的耳边,想要拉她起来。 千猛地颤抖了一下,一下挣开她的手,“不!熙没有死!!你们一定是被骗了! 他没有!没有!!!”千痛苦地维持着自己心里仅剩的一点希望,死死地抓着床沿 不松开。 “……” 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人再说话,目光都黯淡了下来。 “熙……你醒醒好不好,只要你醒了,就可以和我在一起,我会一辈子都在你 身边陪着你,只要你醒……”千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掉,留给 大家的是一片啜泣。 “千……伯母相信小熙一定知道了你的心意,他一定会幸福的。” “……” 又是一片安静,千哭肿的眼睛里一完全没有了色彩,她只能注视着那个苍白的 身体,那个已毫无血色的脸颊,那个俊美的人…… …… 琴声结束,台下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环默默站起身,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舞台。 空旷的舞台,无人的钢琴,所有人都沉默在了这首悲伤的乐曲中,不能自拔。 …… 殷圣熙,如果你真的爱千,就请你醒来,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千做的事。 …… 千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她愣愣地看着病床上的人,绝望就像一盆水一样扑灭 了她所有的希望。 苍白的世界,再也没有了生机,再也没有了色彩。 …… 难道,这一切是真的?…… “千,起来吧,不要自欺骗自己了……” “千……伯母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小熙他……呜……” …… 殷圣熙,如果你不醒来,那就太脆弱了,难道你想要输给我? …… “千……醒醒吧!熙已经离开我们了!” “千!” …… “你……你们听!”千沙哑的声音在病房里响了起来,好象是欣喜,又好象是 狂喜。 “滴……滴……” 心跳仪上有了微弱的光,那一条已完全平了的直线此刻又有了起伏。 所有的人已经完全呆掉,病房里静极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听着这似乎来自 天堂的声音。 “滴……滴……” 对!确实是在跳动! “天哪!” 直到有一个人叫了一声后,所有的人才从呆懈中反映过来。 “熙!你终于活过来了!” “太好了!医生!快叫医生!” “……” 千呆呆地看着心跳仪,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就像是一台已经完全失去控 制的机器,她的眼睛直直盯着仪器的屏幕,有一种欣喜在她的眼里绽开…… …… 殷圣熙,你有把握让千幸福吗? 我有。 …… 夜色下,在那首曲子的陪衬下,他是这样回答的,回答的很轻很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