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罗修和田珺颓丧着脸,无奈又无助地望着坐在人民商场门 口大广场上发呆的网维,哭笑不得。 他们在警察叔叔们逮捕了杀人嫌疑犯张克后,跟着这位自负的大侦探一起去不足百 米外的光裕书场,找下一条线索。听了下午几场书,喝了厅堂上几十杯茶,和书场里几 百个工作人员、说书人还有老听众谈话,但是有关传国玉玺的线索,连一鳞半爪都没有 发现,甚至连姜汉文这个名字都没有人听说过。 结果,在这场徒劳的游戏告一段落后。网维就晃着一肚子的碧螺春茶水,坐在石凳 子上发呆。 “我们弄错了吗?废话。没有弄错,怎么会找不到下一条线索。”罗修也这么自问 自答。他发现自己那位曾经的万事通表哥拿出那张裁开的迷题纸,走过去。 “罗修,你说我们哪里弄错了?”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的解释很有道理啊,三言两拍是指评话体小说,自然 和评弹、评书有关。五光十色不是和观前街相关还会是哪里?除了这里,苏州还有哪里 是五光十色的?” “那倒是还有很多。”网维平淡的回答。 “可是有上百年历史的不就这里吗。如果说阊门,不就要个千来年的历史了。而且 那里现在也没有书场了。” “你说得没错,可事实却告诉我们错了。这就只有两个可能的推论。” “有什么好推论的。” “网维,难道你认为我们在上一条线索上犯了错误吗?”许凯蒂也跑过来发表自己 的意见。“我觉得没错,从这条迷题和前面两条的风格上看是统一的。” “那么就是说我们解错了。”网维突然站起来,急匆匆地往人民商场里面走,一边 走一边说,“给你们十分钟,过一会儿我们来看看之前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这是干吗?”蔡炯好奇地望着远去的侦探问,而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他微笑起来,看看一脸困惑的林薇,追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男人轻松的回来了。网维还从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包口香糖。 “告诉我,你们对这个迷题有什么新的看法?” “也许我们把怹解释得太简单了。”田珺叹了口气说。 “解释得太简单。”网维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我在想下一回是什么意思。下一回仅仅为了强调下联指的是评弹、评书吗?” “有创意。”蔡炯说,“如果那句话的意思是评书的下一种曲艺剧种,是什么呢? 或者说是指和评书齐名的一种曲艺是什么?” 网维的眼睛亮了。 “昆曲。”罗修也说。 “好好。如果是昆曲的话,那么昆曲里面有没有刘邦的事情呢,或者说白蛇死掉的 事情。” “我记得昆曲里面好像有断桥相会,水漫金山这样的剧目。” “可这一来,不就又恢复到白蛇传了?”林薇提醒说。 “该死,这怎么办,要不去苏州昆剧院问问?有没有相关的折子。” “苏州昆剧院在这附近吗?” “不在,在平门那块儿。”网维一屁股坐下来,嘴巴里狠狠的嚼着绿剑口香糖。 “如果不在这儿,那也不一定指的是昆曲,对吧。” “是不是,附近的剧院。大光明,开明?”罗修看着几十米远不到的影剧院招牌, 不由灵机一动。 “也有可能是园林。”网维说,“现在一些园林里有时也会有昆曲表演。” “那还有水上游呢,苏州大学里现在也有昆曲班。自从被列入世界口头和非物质文 化遗产后,昆曲就被炒得很热了。不是牡丹亭、长生殿之类的都到处演吗?连台湾都去 过了。” “罗修。”网维眨着眼睛说,“也许你是对的。” “什么我对的?”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你的话给了我一个想法。”网维看了看天色,“我要查一 点东西,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把晚餐先解决掉。” “又要吃了?” “你也不看看几点,都快七点了。而且中午那顿饭,你们也没好好吃。”网维又站 起来,不慌不忙地往太监弄里走去。 “等一下,网维。”田珺喊道。 “怎么了?”大侦探困惑地问。 “晚上这顿由我请。” “啊……”网维想了一下,说,“那好吧。” 田珺拽着她的小手包,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太监弄两旁的饭店招牌。 “得月楼。好像很有名,就这里吧,你们看怎么样?” “我没问题,你们呢?吃得惯苏帮菜吗?” “阿拉上海人,你说吃得惯吃不惯?”蔡炯笑着,头也不回就往楼上钻。 另外两个女士也没有异议,至于罗修,更不会说什么“不”了。六个人进了老楼, 热情的服务员跑过来接待,他们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找了张桌子。服务员客套 的递上菜单来,老饕网维同志便建议田小姐点了碧螺虾仁、松鼠鳜鱼等几个招牌、时令 菜。 不多会儿,几盘装在精致的青花白瓷盘里的小菜便端了上来。刚才嚷着肚子饿的网 维,此时此刻却没有立刻举起筷子,相反只是慢吞吞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其他人觉得古怪地看看他,但马上就操练起手边的箸勺碗碟来。 网维呆呆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他抄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虾 仁送入嘴里嚼起来。他轻松地微笑,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喂,泉吗。在哪玩呢?” 罗修竖起耳朵,颇不道德地想要听这夫妻两人的对话,尽管他完全是因为不自觉的 半本能使然。 “还不就是那几个园林。”江泉答道,“你呢,在干嘛呢?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 传国玺找到了没有?” “还差点。”网维咕哝着从罗修的筷子底下抢了块叉烧。“问你件事,你昨天跟表 妹她乘环城游了吧?” “对啊,三十块钱,转一圈。怎么了,你们也要去转转?” “环城游路过平门吗?” “平门?当然啊,有火车站和汽车北站的停靠站。” “你确定?” “不确定你问我干吗?” “嘿嘿……”网维露出一脸嬉皮笑脸。“好的,明白了。” 他赫然发现罗修他们似乎都很想听他们夫妻的对话,便笑嘻嘻地举着手机往外走去。 女孩子立刻摆出失望的表情,握着手里的筷子去戳刚送上来的松鼠鳜鱼。又一会儿, 网维回来,加入食物抢夺大战。 吃到半酣,每个人嘴上都油光光的。网维身体松软地往椅背上一靠,给自己又倒了 杯水,还掏出他的口香糖来,剥了一根往嘴里放。嚼了一会儿,说,“罗修的话启发了 我。” “什么话?”罗修相当笨拙地站起来,把椅子推到后面,“难道你认为我们的下一 站应该是在环城游上?” “我不确定,但是那个对联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吧。”许凯蒂也唱反调,“就算下联指的是昆曲,又从哪里看出环城游呢, 难道从白蛇知道的?” “不是。”网维把双手的十尖相对,学着某位大侦探的样子,只差嘴里咬个烟斗。 他嚼着口香糖代替香烟的功效。“五光十色上百载。我们怎么得出那是指观前街的呢?” “因为……”罗修想要说话,被网维抢了。 “没错,因为我们认为繁华的观前地区五光十色,又有一百多年历史。再加上我们 认为三言两拍下一回指的是评书,所以我们就认为观前的光裕书场的下一个目标。但问 题是,现在我们重新破解了下联的意思,先不管对错。我们假设这是对的,那么我们还 有什么理由确定五光十色上百载指的就是观前。有吗?没有。事实上,五光十色上百载 还有其他解释。这是我在听到罗修的话后想到的。刚才他在那说,自从昆曲被列入世界 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后,就有在一些古典园林里面演出。没错,比如网师园的夜花园 就有表演。他的这句话提醒了我。如果五光十色指的是整个苏州,包括大大小小那些个 园林,据说总共大约有两百多个。那些列入文化遗产的不也将近有十个吗?什么拙政、 沧浪……你们说如果指包括这些园林在内的古城,是不是比单单一个观前街更合理?” “那么上百载呢?苏州城可由两千五百年历史,不是一百年历史啊。” “为什么上百载就是指上百年呢?”网维反问,“还是那个道理。因为我们认为五 光十色指的是观前街,所以自然而然的认为上百载的意思是上百年。如果我们解释成装 载,那么就可以引申为上百艘船的意思。那些游船在黑夜的湖面航行,两岸是色彩缤纷 的霓虹灯。这还不是五光十色上百载吗?别忘了,这是一个多音多意字。也别忘了,水 能载舟,也能覆舟。还有一点,这也是我刚刚想起的。迷题的下联是三言两拍下一回, 那么上联中的上百载指的是上百年,那么改成五光十色上百岁不是更合适吗?无论从韵 味和意思都比载更贴切。” “这个。”罗修迷惑了,或者说他被网维说服了。 “那昆曲里面有刘邦斩白蛇这个剧目吗?” “需要去问问。”网维说,“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太太,她一个表妹这几天来这玩, 正好去坐过游船。” “所以你刚才问经不经过平门?” “没错,苏昆剧团就在平门那块,如果游船经过平门不就又符合一层谜面的含义吗? 而事实结果是,不但在那经过,还有停靠站。” “这么说,我们下一个地方应该去苏昆剧团。” “是啊,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线索,值得去试试。” 田珺叫买单。一个女服务员递来账单,顺带还带来了一张要求顾客签写的意见书。 “我们没什么意见啊,很不错,满好的。” “那也请您写上一点吧。”服务员恳求说。 “我不知道写什么啊。”田珺歪着脑袋,理了理头发,“要不,罗修你来写。” “嘿。”网维笑着,从桌上拿起牙签,“你是请客的,当然应该由你来写了。别推 辞了,就说一句不错啊,也可以的。” 姑娘没办法,为了赶时间,只能接过圆珠笔,龙飞凤舞地签写上一行稍显男性化的 瘦长文字:味道很可口,服务很满意,田。 服务员千感万谢地接过去,一会儿,带着找钱和发票回来。 发票没有中奖。姑娘一笑,把它塞进了钱包里。几个人慢吞吞下了得月楼,走过太 监弄,在停车场找到他们的汽车。由网维带路,领着蔡炯驾车穿到临顿路,前往北面的 平门苏昆剧院。 很巧,剧团的团长正好还在。 网维他们简明地说了下来意,告知姜汉文这个名字。 团长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姜老啊,认识。几年前在世界遗产大会上我们昆曲 申遗,姜老可是帮了很大的忙呢。去年我们还也见过面了。怎么你是他的孙女?” 田珺羞赧地点了下头。 “那么今年你们见过面吗,大概在春节前后?” “那倒没有。”团长说,“我们今年很忙,忙着排剧目什么的。怎么,姜老出事了?” “也不是出事,只是他老人家在和我们这些人玩寻宝游戏,我们按照线索找到这, 所以想继续追查下去。” “哈哈。这老爷子还这么逗。”团长突然正色,“不过,他倒没在我们这安排什么 线索。” “没有吗?”他们的眼里又失落开来。 “那团长。在昆曲里面有没有关于汉刘邦的剧目?”网维问。 “刘邦吗?没有,韩信倒是有。” “哦,有韩信。”他们又恢复精神,不由自主统一把脑袋往前伸了伸。 “有一本《千金纪》,是明朝的沈采写的,一共五十出。讲韩信的事,从他受漂母 一饭和胯下之辱到先后投靠项羽和刘邦,最后帮助刘邦取得天下,封齐王回乡为止。比 较有名的几幕有《推食》、《会宴》、《北追》,就是采自元杂剧的《萧何月夜追韩信》, 另外还有《登拜》和《别姬》等几折。” “别姬?”网维一声大吼,“你说是霸王别姬?西楚霸王项羽?” “除了他,还有谁。千金纪里也有讲到项羽。” “这就对了。”网维一声叹息,接着笑了,“这出剧有演过吗?” “哪里,这是资料上说的,以前就没什么人演。不过……” “不过什么?” “北追和别姬两折偶尔有人会唱唱,主要是指别姬。因为京剧里面霸王别姬是经典 剧目,所以也有一些青年演员会尝试一下用昆曲唱。京昆京昆嘛,不过那已经不是讲韩 信了。” “有谁唱过?”罗修比网维更激动,连身子都在颤抖了,“什么时候?” “齐承玉唱过,好像是在游船上唱的,当时在举办活动什么的。她就去唱了,对了, 那是在春节前后。” “一切都对上了。”罗修打了响指。网维见状反而是冷静了下来,“那这位齐承玉 现在在哪呢?” “她啊,今天应该是在网师园吧。好像是唱断桥。对的,她是白娘子。如果你们要 找她的话,可以现在过去,应该还赶得上。” “太谢谢您了。”田珺脸上刚才忧心忡忡的表情此时一扫而光。她兴高采烈地走着, 还拉过罗修的手。跟在后面的网维,不由得奸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