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 十年来,几乎被人们遗忘的防空洞和地下室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完全像个自 然的洞穴。倒放在床上的手电筒散发出的漏斗型的光圈,照在水泥天棚上。在淡淡 的折射光下,男女三人的姿势完全不像是在一般的室内。有蹲着的,半蹲着的,形 态各异,使人不由得产生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 对于小五郎的这些精辟推断和指责,由美子俯首贴耳地接受了,没有作任何辩 解。这个美丽的怪兽浮现出一种爱恋上名侦探的娇羞,悠静妩媚地望着小五郎沉默 着。 “杀了三个人,又两次杀人未遂。你既是名门闺秀出身,又是显赫的贵夫人, 生活条件十分优越,又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可为什么要恣意妄为干这种蠢事呢?我 想亲自从你这里听到其中的原因。这里虽是个奇怪的场所,但反而适合于讲述这令 人费解的杀人动机。” 隔着漏斗型的光幕,小五郎和由美子互相都看不太清晰。由美子还是盯着小五 郎不说话。她严然如一个玲珑剔透的美丽蜡人,身体也一动不动。 防空洞里没有一丝寒意,但由于洞内空气不很流畅,使人感到有一种郁闷的窒 息感。耳朵也有些轰鸣。 “不是三个人哪。” 一阵许久的沉默之后,由美子突然说道。小五郎没有马上领会其中的含义,但 他没有说话,由美子像受到催促的继续说道: “七个……大概是这些。” 她像数自己有几个朋友似的,语调很平稳,但也包含着无可奈何的意味。在这 原始洞穴一样的黑暗之中,她似乎讲起了神秘的天方夜谭。 小五郎仍是不动声色。在旁边呆呆地听着谈话的庄司武彦,也隐约地觉察到了 什么,一种恐怖之感冲击着他。他感到自已被带入防空洞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犹如 是场噩梦。 半蹲式地倚在那里的由美子,像突然间变成了通俗故事中的恶女人,神话中的 女妖。而一身黑色装束的明智,则像个虚构的捉妖英雄。 “小五郎先生想听,我就说。” 由美子换了一个姿势,在水泥床边坐下,眼睛仍没有离开小五郎。武彦从未见 过由美子像现在这样妩媚诱人。她的美已远远超出了人世间一切称之为美的东西。 身穿黑色紧身衣裤的小五郎,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看着由美子。由美子像讲 述虚构的童话或故事似地平静地说: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如果小五郎先生知道,就 奇怪了呀。我和普通的人不一样,为了掩盖这种不同,我才学会了制造假象,戴假 面具。 “我六岁的时候,被母亲很严厉地叱责过一次。那时,父亲已不常回家了。我 只偶尔在家里见到他。母亲是个十分善良娴静的女人,对于父亲的荒唐行为从不反 抗。是个温顺得过头的人。这样一位老实贤淑的母亲都被我给震怒了,她瞪大了眼 睛,声音也有些颤抖,狠狠地教训我。多亏了当时还很年轻的奶妈种田帮我说好话, 才好不容易地劝阻了着实气怒的母亲。 “母亲叱责我,是因为我杀死了黄营。这只黄营养在有紫线装饰的、戴头缨的 很干净的笼子里。是我养的鸟。那时,我还没有好朋友,所以在世界上我最爱这只 美丽的小黄骛。越来越爱,爱得无法忍耐。我常常打开笼子的上盖,把手伸进去抚 摸它,轻轻地抓住它的身体。后来,我就把它从笼子里拿出来捧在手上,舔它的头、 小嘴、脊背。有时,黄写唤地一下从我的手中飞跑了,在屋子里吧嘈吧培地乱飞。 我就高声地叫来种田,然后是书生他们来,才七手八脚地把黄营给我抓住。这样的 事有过二、三次。 “在最后的那一次,我终于把它给杀了。黄营看起来很大,可是,也竟能被摄 进一个孩子的手中。在我的心里,我感觉着它身体上的温暖和脉搏轻微的跳动,真 是可爱极了。我把它紧紧地搂在手中,久久不愿松开,终于杀死了它。这件事被母 亲发现了,她十分吃惊,狠狠地教训了我。 “虽然我还一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就受到了简直是天地倒转般的 怒叱。我很不理解大人们为什么要为这事叱贵我。我还不很懂‘杀’的含义。当然, 我做梦也没想到‘杀’是世界上最大的恶事……而且,就是现在,我也实在不理解 杀为什么是坏事。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只好这样认为。我和大家不一样,我 从心里不能理解大家说的事。 “母亲如此动怒是有道理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弄死干净小虫的习惯。和 大家一样,母亲认为这是非常坏的习惯。她认为这种恶习不改,渐渐要发展是很不 得了的。所以就想趁着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时,狠狠地教训一顿,让我吃到苦头而 不再那么做。 “我小的时候,是个很喜欢小虫的女孩儿。小虫是个很干净,很可爱的小东西。 而且,我一旦感到它可爱就非弄死不可。这同吃美味佳肴不是一样的吗?吃就是爱 吧,那么杀不是爱吗?弄死小虫,大人们说是残酷无情的,可是对幼小的我来说, 还不懂什么是残酷的。大人们看来是残酷的事,可我认为它是爱的顶点。所以,我 和普遍人不一样呀。 “由于黄毒的事,我知道了在大人的世界里‘杀’是罪大恶极的事。但我并没 有因此而停止‘杀’。记得后来,我就背着大人们偷偷地杀。从此,我又爱上了各 种各样的小动物,而且,爱得无法忍受就杀掉。就拿那只小花猫来说吧,大约三个 月左右,越来越感到它可爱无比,终于到了必须杀掉它才能安心的程度。于是,就 格脖子把它杀死了。这是在我十岁的时候。这事要让大人知道就会很麻烦,所以我 偷偷地把它理在了庭院的最里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大人的面前。我们 家的院落很大,院里像个小森林似的,树木十分繁茂,所以谁也不会发现理猫的地 方,就连奶奶种田也一点不知道。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了人。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经常到我家来玩, 我比爱任何人都爱他,终于爱到了无法忍耐。我和这男孩常在庭院的树木茂密处, 模仿着恋爱的事。那时,我已经知道了在大人的世界里,情欲也是一种恶事。所以, 为了不让大人知道,就选择了庭院的树丛中。这个男孩每次来玩,我都把他领到庭 院里,做恋爱游戏。在多次进行这种事的当中,我感到他实在太可爱了,终于也杀 了他。开始我像指小花猫一样掐他的脖子,可对方是个男孩,我输了。后来我就动 脑筋,用计策把他推进了庭院的水池里。那时,我家的后庭院有个大水池,其深度 足以淹没一个小孩。 “我看到那男孩消失在水池中央,就坦然自若地回到了屋里。一般来说,这时 会后悔的吧?可我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很高兴。我感到了到达爱情至高点的充实感, 有一种想要美美地睡一觉的满足感。大人们都很悲痛,认为那男孩是在谁都没看见 的情况下自己不慎落入池塘的。我是他的好朋友,谁也没对我产生什么怀疑。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在嫁给大河原以前,我并杀了男孩和青年四个人。当然, 随着年龄的增长,杀人在人类社会上是多么严重的犯罪,我也很清楚。但我自身还 没有真正弄明白其原因何在,只不过是明白法律和道德就是这样规定的而已。也就 是说,只知道杀人是在无论什么样的社会都是受禁止的,以及杀了人会受到什么样 的处罚。由于对这些处罚的恐惧,如果可能,我不想去杀人。可是,感情高涨的时 候,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人们把这种异常的性格似乎叫做神经病,所以.你也认 为我是神经病吧。可我自己并不认为这是病态。人类大多数人的性格和习惯就是正 确的,而与之相反的极少数人具有的性格就是病态,对于这种看法我还不十分理解。 所谓正确到底是什么呢?是由多数人决定的吗? “我有生以来从未对人说过这些,因为是明智先生,所以我想说说。不过,你 如果没有看穿我在杀人,我也决不会说的。已经被看穿了,说出来也无所谓……其 实,我也很愿意让你看破。我多么想见您呀!而且,愿意让您看透我的真实面目。 或许我是为了让你看透,才如此计划的。自己也许还不知道,可不知不觉地在内心 深处却早已热望着这一天了。 “我和那四个人各自的关系和杀他们的方法,没有时间详细说了。我对他们都 是爱得要死,杀的方法也和把男孩推下水池大同小异。使用凶器、毒药之事一次也 没有过,因为我知道那种方法很危险,容易暴露。其实,我经常想掐脖子。如果可 能,我愿意像杀那只黄写那样抱着杀死他们。我小的时候,曾读过一本翻译的的侦 探小说。在南美洲的野蛮地带,有一支可能是亚马逊人后代的女军。这些女人都穿 着满身是制的铁铝甲和敌人进行作战。和敌人在一起滚打厮杀,把敌人抱住就杀掉 了,铝甲上的刺扎进敌人的胸膛。我看了这本书,我十分羡慕那些女兵士。我要是 能抱着情人把他们杀死该多好哪。 “对那个我无论说什么都唯命是从的少年,我让他从海岸高高的岩石上像高台 跳水似地往海里跳。我知道,在海底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岩石,如果跳进去一定会撞 到岩石上丧命。 “还有一个青年,我和他似乎进入了真正的恋爱以后,我们一起去登山,我把 他也是从断崖上推下去了。当时,我模仿了谷崎的作品(可怕的剧本)中的一个情 节。你一定会说我残酷吧?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懂什么是残酷。人世间所谓的残 酷,对我来说却是爱的至高点。” 这时,在射向天棚的漏斗型的手电筒光线中,刷地一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叭喀叭略地飘飞下来,眼看就要落到由美子的膝盖上。突然,洞中充满了惊恐的惨 叫声: “庄司,在司,快,杀死它!” 说时迟那时快,由美子像触电似的嘈地一下站了起来,发疯似的狂叫着。静止 的空气,忽然间注入了恐怖的气氛。 小五郎拿起手电筒照着从由美子的膝盖上弹落的东西,那不过是只涸死的螳螂。 大概是从天棚上的蜘蛛网上掉下来的。武彦从衣兜里掏出手纸,把螳螂死骸挟裹着 扔到由美子看不见的墙角儿。 武彦不由得想起了和这次情景相同的一幕。那是他刚到大河原家不久时,为由 美子在房屋的走廊上支起望远镜,观察庭院里的小虫。由美子和现在一样,突然被 螳螂吓得魂飞胆破。 这事小五郎从武彦那里听到过,由美子的日记中也有记载。 “由美子,你那么害怕螳螂吗?” 小五郎用异样的沉稳的声调问道。由美子被吓得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呆 呆地站在那儿发抖。 “蜘蛛啦,蜈蚣啦,蛇什么的你不怕吗?只怕螳螂?” 由美子又一次听到明智的问话,才点了点头。 “是吗,只怕螳螂……” 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其中的原因,你知道吗?” 由美子不回答。 “你小时候,亲眼看到过或是在书上读到过,螳螂和你是同类。随着这种了解 的渐渐加深,便对螳螂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后来又由厌恶变成了恐怖。看到了性 上的同类,比看到什么样的怪物都可怕,你知道吗?” 由美子仍是不回答。 “如果你自身没有感觉的话,那么你的潜意识也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你 的恐怖感是更加强烈的。蜘蛛也有同样的行为,但你也许还不知道,所以不怕蜘蛛。” 小五郎认真地看着由美子,由美子那瞪大了的妖怪似的眼睛也盯着小五郎。 “看起来你好像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呀。亲眼看过或是在书上读过,不管是哪一 种情况,反正这个概念肯定藏在你的内心深处,只是你不愿承认它罢了。一见到螳 螂就像看到了怪物似的恐怖,已经证明了这个概念的存在。螳螂在性交中,雌性扬 起脖子吃掉后边的雄性。雄性在甜蜜和快感中被吃掉。” 小五郎没有把话完全说完,就停住了。防空洞的空气又异样地流动着。由美子 两手捂着耳朵,像小孩子似地左右摇晃着头。不仅是头,而且全身也有规律地激烈 地晃动着,似乎在强压着愤怒。 “我的话可怕吗?你不愿意听吗?不想听就说明我说对了。这是最后的谋杀, 杀人动机中的一种。在那种时候,你总想掐住对方的脖子,像杀死黄簿和猫一样冲 动地把他们捐死。这是你用理性来延缓那种时间的手段。延缓时间决不是你灰心了, 因为你策划了复杂周密的圈套,证明自己无罪的准备也十分充分,所以什么时候, 目的都一定能达到。理智的计划和最后的谋杀揉和在一起的犯罪案例,也有一些。 可是像你这种不可思议的组合,在哪一个国家的犯罪史上大概都是没有的。给这件 异常的心理起个什么名字呢。我想不出来。 “你说杀人是情爱的至高点,由于爱得发狂,爱到了顶点才不得不杀死对方。 可是,螳螂和蜂蛛吃掉它的情人也许不是由于爱。然而,只限于情人,又是在爱欲 的至极点上吃掉对方,从这一点来看,表面是相似的。在恋人之间也有‘我想吃了 你’这样的爱呢语言。这也许表明了,人也潜在着像螳螂在性上的到达了最后的高 潮时,一定要吃掉对方才能满足的轻微欲望。而在你身上,这种欲望却异常强烈, 你简直变成了螳螂精。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是那白色羽毛的寓意。从字面来讲是白羽 之箭的意思。栖息在深山里的怪兽要村子里美丽的姑娘时,就在姑娘家的房顶上插 上白羽之箭。村里的人看到白羽之箭,就遵照旨意,把姑娘装进白水的箱子里,送 到山中的祭神殿前。深夜,任鲁出现了,它破开箱子把姑娘吃掉。你的白色羽毛也 是这个意思吧。你是个美丽的女怪兽。牺牲品不是姑娘而是年轻男子。你一副连虫 子都不敢碰的温善面孔,却具有如此令人恐怖的幽默,真使我大吃~惊。“你没有 自杀的意思把、二…。我很担心你会自杀。从一开始我就十分留念你的举动。一般 来说,自尊心很强,社会地位又高的犯罪者,为防备万一经常随身带着毒药。所以, 我很担心你也藏带着毒药什么的,可我渐渐地发现你不是这种性格。 “你似乎缺少最一般的名誉心和自尊心。大河原家的名誉,地位等,你真的不 放在眼里呀。在两性关系上,你忘记了洁身自好,珍重纯真的情感,竟肆无忌惮地 不断更换和玩弄着男人。你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宗教和道德的规范。简直像野生动物, 只知道腺肿的肉欲,根本不懂什么是恋爱。因此,理智上异常发达,聪明过度,以 至达到令人可怕的程度。多么不可思议的性格呀!你或许是一世纪的人,对于你我 实在难以理解。因为不理解,才说了这样的道理,讲了些浮皮了革的话。 “你不自杀什么的就是想坦然出庭了吧。你对法庭也许也很感兴趣。你对如此 揭穿你罪行的我不但不感到敌意,反而爱上我,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呢?你盯着我的 美丽双眸闪出一种动物的情欲。是这样吧。我害怕你的眼睛。” 就连了不起的小五郎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他冒出了一身冷汗。这个美丽的杀 人鬼就有如此强大的迷惑力。 “你说对了呀,我爱你。” 由美子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理所当然似地静静地说道。 “这么说,你如果有枪,现在就会对我射击了。你是这样的人。知道你秘密的 只有我和庄司,如果杀了我们俩,你就安全了。你比什么都希望得到这个安全,对 吧。庄司即使为你而死也高兴,可我还没有丧失理智。就是庄司和你两人加在一起, 我也是对付得了的。想让我沉溺在你的美貌和情爱中,悄悄地放过你是枉费心机的, 因为我不具备那种性格。” 狡猾的由美子像是即使不从小五郎的口中听到这些,也早就明白似地说: “我没有想杀你,也没有想逃。您说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你简直钻进我的 心里了看到了连我自身还不知道的东西。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过。如果有 机会,我想把我小时候的事再详细地讲给你们听听。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从现在开始,只有遵照你的命令行事不可了。” 庄司武彦犹如在梦中听着两个人的谈话。灰心丧气的由美子已经没有气力对抗 明智了。 小五郎虽然是胜利者,却看不出他有丝毫的喜悦。形成如此一个结局,他似乎 有些遗憾,感到有一种踌躇。美貌的由美子对她自己那难以令人理解的性格,和对 那疯狂的爱欲的坦白,使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深究其根源的依恋之感。然而,他抑制 着这种心情,毅然地站了起来。 他三步并做二步来到了洞口,打了个奇妙的呶哨。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一阵略 略的脚步声,一个很小的身影渐渐地走进了。 “小林君吗?” “是先生吗?” “马上给蓑浦警长打电话,说凶手已经抓到了。把这里的地址详细地告诉他。” “知道了。” 那小小的身影又咯咯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五郎返回洞中一看,由美子和武彦仍是原来的姿势,像两个木偶人似的一动 没动。 “再过二十分钟警视厅的人就来了,本想也通知大河原先生的,但又作罢了。 由美子,你想见到大河原先生吗?” “他一定会很伤心,要是再有些时间就好了。不过我尊敬大河原,像尊敬明智 先生一样。也很爱他。” 由美子十分沉着,似乎没有考虑自己马上会被逮捕。杀了七个男人,还有两个 想杀未遂,而其中的一个又是口口声声说十分尊敬的丈夫。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不 可思议的凶手竟是个如此年轻、美貌、文静的女性。 “我简直糊涂了,弄不清你这个人。我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哪!” 小五郎开诚布公地说道。他还有很多想要了解的东西,但此刻已无心去寻问了, 他沉默着。有五分钟左右谁都没说话。 “等人是最无聊的事呀,要是有扑克牌就好了。消磨时间玩扑克牌最合适。” 由美子神态自若地嘟哝着。她不像是故作镇定,装腔作势,也不像是在演戏, 而完全像说出了天真无邪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