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死者的头 站在黑暗中等了片刻,眼前的墙壁好容易开开,小池助手踉踉跄跄逃了出来。 “吓了一跳,真不是滋味儿!我半闭着眼睛,要不就觉得马上要发疯了似的… …” “可不是。这样的话,大家当然都会逃回去阳,因为越往前进越可怕嘛!” 两人一面叽叽咕咕地说着话,一面又沿着墙壁在黑暗中走了起来。 “怎么样?有点吃惊吧?可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真正可怕的还在后面呢!还是 返回去的好呀,要是被吓昏过去了可不行啊!” 从黑暗中传来了低沉嘶哑的声音。大概是同刚才尸骨的地方一样,哪里装着扬 声器,有人从远处说话吧,但因为是在黑暗中,所以觉得仿佛有个漆黑的家伙蹲坐 在鼻尖前似的,两人不由得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吓唬人啊!而且在一个劲地叫大家回去,不是有点卑鄙吗 产’ “是啊,真耍弄人!” 大概大多数游人在这儿挨了一击,越发想往回走了,但博士他们没有返回去。 虽然镜子房的体验使他们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凶宅,但这两人是属于越可怕反而越有 好奇心的人,况且还有搜索尸体这个重要目的,所以要是不在场内转一圈就没有意 义了。这不是普通的杂耍,使这两个老实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可以说这是意想不到 的收获。 摸索着没走多远,周围渐渐微微发亮起来。 “好像又有竹丛了。” 果然,一走出黑布隧道一样的通道后,又是一条茂密的竹丛小道。两人沙沙地 碰响着竹丛向前走去。忽然往右侧一看,竹丛间有处缝隙,那里有一块宽两米、进 深四米左右的空地。只是那地方点着淡蓝色的电灯,所以看得很清楚。空地的正中 央立着一个大十字架,一个女子大字形地被绑在上面。穿着蓝色囚衣一般的衣服, 只是她的胸脯部分被捆绑着,从两腋到乳房露着皮肤。 “是个康刑偶人吧?” 那十字架的两侧有两个梳发会的男人斜挂着布带子,从左右将长矛刺向女子的 两胶。 女子那张漂亮的脸是蓝色的,满脸怨气的瞪着的眼睛通红通红,嘴唇显得乌黑 乌黑的。那副脸相十分可怕,皱着眉头,像狐狸一样倒竖着眼睛,张大着嘴在大声 叫嚷。 “先生,快走过去吧。要是这样,游人当然会逃回来暧。多残酷的杂耍儿啊!” 从那以后的长长的竹林小道上,或左或右地有着大小各式各样的空地,那里一 个接一个地排列着所有惨不忍睹的东西、血腥的东西——一句话,类似解剖学教室 的最可怕的情景,徐在这些活生生的偶人身上的浓艳刺目的颜料在幽暗的照明下发 着光,显得十分逼真。 我想避开—一描写这些荒诞而又血腥的光景,即使只举出其中最简单的一例恐 怕也就足够了。 那里有一块稍大的空地,背景是黑黑的茂密的树林,左侧隧道张着妖魔一般的 漆黑的嘴,从里面延伸出两条铁路,除了路基以外,其余是一片草地,仿佛有火车 刚刚通过似的。 那线路和草地之间散布着刚刚轧断的一名年轻女子的尸体,只是她被分开的头 孤零零地脸面朝他立在离游人最近的草地上。虽然苍白,却是一张漂亮的脸。 这个雕刻在梧桐上,涂上白胡粉①,抹上涂料,植上一根根毛发,镶上一颗颗 真珐琅假牙的活生生的偶人,是哪个朝代哪个人发明的呢?连脸上一条条皱纹都栩 栩如生。 轧死者的头皱着美丽的眉头,痛苦地歪扭着嘴巴,亲闭着双眼。啊!多么逼真 啊!它以任何名画都比不上的技巧描绘出火车刚刚通过,而且刚刚从路轨上滚过来 立在这儿的感觉,甚至使人怀疑反作用还没有停息,这血淋淋的头还在摇晃。 “先生,先生,”脸色苍白、嘴唇干燥的小池助手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抓住博士 的胳膊,“先生,大概是我的眼睛不正常了吧,您好好看看这头,有这种偶人吗?! 莫非是……” 小池助手吞吞吐吐地不往下说了,好像后面的话连说出口都觉得可怕。 “你是说莫非是妙子,对吗?我也注意着它,可是一点儿也不像呀。虽说话着 时的面容和死了时的遗容相貌不一样,但不会这么不同的呀。” “可也是呀。但我总觉得这是真人头……” 就在小池助手嚼咕到这儿时,仿佛是证实他的话,那偶人的头突然睁大了眼睛。 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又大又黑的眼睛。那黑眼珠左右滴溜溜地转动着。两人倒抽一口 冷气,往后退了一步。那个自动装置也太巧妙了。 在呆立着的两人面前,血淋淋的嘴角上的皱纹咕喀咕略地动了起来,不久张开 了紫色的嘴唇,忽地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而且又不出声地笑了一下。一瞬间,连法 医博士和他的勇敢的助手都无法控制心跳加速。两人的脸都像纸一样苍白。 但不一会儿,宗像博士就笑了起来。 “这个呀,是活人呀。年轻的女子把全身埋在土里,只把头露了出来。” 当然此外就无法考虑了。恐怕那儿埋着书箱什么的,装有一种不使全身变冷的 设备吧,可即使这样,这主意多么离奇古怪、让人虚惊啊!若是在昏暗的草地上看 到时,还以为是偶人的轧死女人的头在味嗑地笑,一般的游人都会直不起腰来吧。 “居然想出这种主意!光是一个好像就值得付入场费吵!” “这样令人可怕的杂耍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哩!这举办者准是个怪物。” 依然脸色苍白、嘴唇干燥的小池助手一面这样说一面往前走了两三步;想离开 这轧死人的场面,就在这时,他感到身后好像有样异样的东西,吃惊地回过头去。 于是,只见滚在线路上的沾满鲜血的胳膊宛如爬虫类飞快地在草地上向这边爬 来,而且可怕的是,它眼看着越过栅栏爬到了通道这边。 “啊!” 小池助手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紧紧搂住了博士的肩。虽然知道这是自动装 置,但光是一条青白色的胳膊在黑暗的地面上爬来,哪个大人看了也都会害怕的。 于是,又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那个嘶哑的声音: “游客们,这是第二张纸片,要是不拿着它出去,是得不到赏金的,但请你小 心,也许死人的胳膊会咬住你!” 又是阴森的吓唬人的词句。一看,死人手里握着一叠小纸片。 “居然想出这种主意!可领了这个,我们就完全通过关口了D巴?” 博士边说边弯下腰抓住了偶人的胳膊,从它手指里抽出了两张纸片。 “可不是,按着大印呢!” 博士站起身来,钦佩似地望了一会儿,跟刚才的一样,他把两张都放进了自己 的口袋。 然后又毅然决然地通过了几个凄惨的场面,走到了接近终了的地方。 “先生,好像终于快结束了,可是,不是哪儿都没有发现什么真正的尸体吗?” 小池助手露出失望的神情说道。他甚至觉得那么多的死人偶人中没有混着一个 真个的,这反而有点不自然。 “可是,这里总觉得还有森严的场面哩!不是独独这里很昏暗吗?” 博士站在栅栏前,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 那儿在竹丛围着的杂草茂密的空地上建着一所破屋子。六张铺席大小仅有一间 的屋内既没有门也没有拉窗,可以一眼望尽。整个屋子里吊着一顶褪了色的葱绿色 旧纹帐。要说光,只是一盏挂在蚊帐上面罩着蓝色灯罩的暗淡的电灯。蚊帐里面就 几乎看不清了。 “怎么,蚊帐里不好像有什么东西吗?” “有呀。看不太清楚,不过总觉得像是个裸体女人呀!啊,全身一丝不挂,所 以把光线弄得这么暗淡。” “在干什么呀?” “是被人杀了。从下巴到胸脯淌满了黑黑的东西。是血。是个被剥得精光、惨 遭杀害的女子呀。” “五体好像是齐全的吧?” “提的,好像是的。” “头发不是短发吗?” “是短发。” “是个身体丰满的年轻女子呀。” 说着说着眼睛渐渐习惯起来,蚊帐中女子的身于浮现出来。 “要查一下吗?” “‘嗯,查一下。 两人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一种刷地麻木般的感觉沿着小池助手的脊梁爬了上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