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湖自有江湖的路数 等声音停止之后,我和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天花板溜了下来。那老头已昏 倒,假发紧紧握在胸前。 豆子一笑,拣起地上的橡胶蛇甩到我身上,把我也吓一跳。 幸亏那天老头吓晕了,不然我们无法收场。据他儿子后来讲,我们前脚走,他 老爸后脚就冲出配料室。 他穿着花裤叉,手里抓着女人用的假发,站在厂门口乱跳:“有蛇!有蛇! “厂里的保安提枪携棒,将配料室搜个底朝天,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不过,从此以后他老爸性情大变,再不敢一个人去配料室,每次都让儿女陪着。 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很多。 我们拍的那盘录像带没有任何价值,但是他的儿女如获至宝。俗话说:会看的 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或许他们从老爸的身体语言中能够发现配方的秘密吧。 干完这桩买卖之后,我和豆子向七爷做了详细的汇报。当时是在七爷房间的梨 花厅里。我讲,豆子嚼着口香糖,在一旁帮腔。 她就像得了多动症,不停地将手甩来甩去;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就像八百年 前的钟摆。 七爷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和润,用指头从麂皮烟袋里撮出烟丝,捻成团儿,放 在鼻子底下嗅呵嗅。 “ 好!” 七爷说。也不知是夸我,还是夸烟叶。 “ 好!” 七爷扫了我一眼。 他的跟班小吴堆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轻声说:“ 七爷 赏你的。” 我捏了捏,里面是一叠百元大钞,足有五十张。 “谢谢七爷!” 我说。 “你说什么?” 七爷侧起耳朵。 我一楞,旋即返过神来,改口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七爷点头。 从七爷房里退出来,已近中午时分;我没有回卧室,下楼向饭厅走去。 在楼梯拐角处,一串笑声冒了出来,只见一个女孩黏着管家何姐,背影一晃不 见了。 豆子没有跟我下来。赏完我以后,七爷说:“你留一下!” 口气有点生硬。 豆子的胳膊马上不动了。 她望了望七爷的脸色,道:“阿飘在等我,等会我再来。” 说完,拔脚就想往外走。 七爷哼了一声。豆子缩起脖子。 “Byebye. ”她说,语气有点疲倦。 留她的原因,后来我才知道。那晚我们去偷配方,她把蛇刚好扔在香港老头的 胸口上…… 下午的阳光格外明亮,倚在房间的阳台上,望着远方跳跃的大海,我的内心充 满莫名的惆怅。 我就这样堕落了么?从一个诗人变成小偷! 七爷是我师父,可我就是叫不出口;这种情况就像管丈母娘叫妈一样,内心总 有一种抗拒感。 诗人是崇高的。尽管这会儿变了味,不再吃香;但在八九十年代中期,诗人是 一种时尚。 你见过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搂着全北京最漂亮的娘们逛街吗?那就是诗人! 现在这种荣誉让“ 财神”给偷了。 上次到荔枝公园,遇见两个人吵架,其中一个酷似李小龙;他拉开架式,伸出 食指,乜斜着对方道:“你可以骂我是贼,但不可以骂我是诗人!!!”那股严肃 劲儿,简直没法形容。 正在阳台上感慨,门嘭地开了,豆子冲了进来。她穿着日本木屐,走路稀里哗 啦乱响。 “给你介绍个朋友!”她说;也不管我搭不搭理她。 “ 喂,你看他像不像刘德华。”说着,一伸手,从门外拽过一个女孩儿。那 女孩儿露怯,迅速瞟了我一眼,低下头。 女孩皮肤白得透明,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我迅速在记忆里搜寻。“ 是你! “ 我俩同时叫出声。我在火车上丢钱包的时候,就是她和豆子在一起;豆子 稀里糊涂,将这茬给忘了。 “噢,……” 我故意拉长声音,一脸坏笑,伸出指头点点她。 那女孩的脸刷地红了,连连摆手:“ 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她做梦都没想到,我这个失主住进了贼窝。 “偷什么?!” 我说:“偷……”女孩瞥了豆子一眼。 这会儿,豆子也想起来了,拍着手笑:“ 喂!你别搞错,人家可是护士。” 女孩叫阿飘,在仨九医院做护士,是何姐的女儿。“她可是个正经人,胆子比老鼠 都小。” 豆子介绍道。我也看出来她是正经人,没有不打自招的小偷。 但是我故意使坏,对豆子说:“你不是正经人吗?” “去死吧!” 豆子打了我一巴掌。 豆子和阿飘是好朋友,我们在火车上相遇那会儿,她和豆子去井冈山旅游;当 时是豆子动了游兴,又怕一个人寂寞,便约了阿飘作陪。起初,阿飘不肯去,架不 住豆子死缠硬磨,就答应下来。临行前约法三章,一不准偷,二不准招惹男人,三 不准过问是非。豆子一概照做。想不到遇上我这个倒霉蛋! “哎,别聊了,我们俩你选谁!” 豆子没头没脑地嚷嚷。 “选什么?” 我有点莫名其妙。 “给刘德华当女朋友呗。” 豆子道。 阿飘一拉她的衣襟;豆子不理,耸起乳房,凑到我身边。 阿飘的脸又红了。 “选什么,又不是买衣服!” 我故意拉长了脸。 “老——土!” 豆子白了我一眼,拉起阿飘就往外跑。 过了一会儿,她又打来电话,约我晚上去泡吧。我一口答应下来。 不料,刚放下电话,七爷叫何姐通知我,将军锁厂的乔大羽请客,今晚务必参 加。 “乔大羽?” 我疑惑地瞥了何姐一眼:“ 以前卖野药的那个?” 何姐点 点头。 乔大羽这个名字,可能深圳人都听说过,以前大报小报宣传,在电视里也经常 露面。 他捐了许多钱,像希望工程、长江水灾等。用他的话说,只要祖国有需要,总 是冲在最前头。后来,也不知怎么摇身一变,他又成了澳大利亚人;将军锁厂成了 外企;他还是什么协委员;那会儿副市长出差、访问经常带着他。副市长在前面拍 手,他在后面拍手。 他现在可是个大人物,怎么和七爷有瓜葛?再说,你看他干的那行当,什么防 盗门呵指纹锁,犯冲。这回该不是鸿门宴吧? 在车上,我一股脑将这些想法倒给七爷。七爷一笑,不说话。 小吴在前边开车,嘴不闲着:“听说银行的地库也是他们厂设计的。”“专砸 我们饭碗!”他嘟囔道。 我瞄了一眼七爷。他眯着眼,靠在车座上,笑眯眯的。 过了一会儿,七爷开口了。他淡淡地说:“看人先看前两步,下棋留神后两步, 咱看看大羽的招式再说。”他似乎胸有成竹,早就看穿了乔大羽的心思。 七爷的车是国产老“ 红旗”轿子,敞亮,平稳,比“奔驰” 都舒服。据说 以前是中央某领导的专车,被他花大价钱买到手。 七爷说过一句话:“人活着就像驴拉磨,也就图个虚名。” 所以,他舍得大把往外撒银子。 七爷给底下人的,比孝敬他的还多,深圳的偷儿敬他服他,除了“ 义气” 之外,这也是主要原因。 乔大羽财大气粗,出手也阔绰,请客的地点在凤凰山。这个地方知道的人不多, 小财主进不去。能来这儿的,都是家产亿万的大阔佬。 通往凤凰山顶没有路,早有人迎在山下,用直升飞机将我们带到山顶。山顶一 个小别墅,幽雅别致;一楼厅堂,二楼宴客;那宴客厅缓缓旋转,可以听到松涛鸟 鸣,也可以欣赏深圳的夜景。 这样的餐厅在深圳只有一家。每天只做一桌菜,每桌菜六十万元人民币。据说 在这儿订菜,要提前十天。 开餐厅的是香港人,复姓慕容,这儿号称“慕容一间楼”。 服务小姐个个花容月貌,顾盼之间风情万种。里面的设施毋庸多言,肯定都是 世界一流的。 漂亮的服务小姐将我们引入二楼宴客厅,乔大羽在楼梯口迎候,他一见七爷, 哈哈笑了两声,抱拳拱手;七爷只有一条胳膊,摆摆手算是回礼。 落座之后,乔大羽说:“ 七爷爷,几年不见,您老越活越年轻喽。” “你 是说我以前不年轻?” 七爷挺会打趣,歪着头,笑眯眯的小眼睛有些调皮。 “哪里哪里。”乔大羽连忙拱手:“您老永远十八岁!” 哈哈。双方朗声大笑,气氛一时活跃起来;我也在一旁附和地咧咧嘴。 “这位是……”乔大羽发现了我。 “小徒,带他长长见识。”乔大羽又拱手;仔细打量我一眼;我还礼。 “慕容一间楼”果然气度不凡,连餐桌都是特制的,足有半间屋大小,中间摆 一盆兰花,樱桃木桌面,边沿贴金,每人面前竖一餐牌,注名菜式,包括吃法。 从介绍上看,当晚吃的是苏州菜,讲新鲜,就连青菜都是在苏州菜园子里现摘, 空运过来的;服务小姐一个个软吴侬语,真丝裙衫,显然也是苏州妹。 餐具更是讲究,象牙镶金的筷子,纯银的盘子,还有珐琅制的漱水盅。 筷子和盘子上刻着客人的名字,用完可以带走。 就连椅子靠背都有讲究,根据客人体胖不同设计,体贴得就像沐浴在情人怀里。 闲聊了一会儿,服务小姐开始上菜。苏菜最是精细,从第一道菜就可以看出, 叫什么“玉女初孕”;其实就是绿豆芽;不过不是一般的豆芽,因为每根豆芽里都 镶着莼鲈丝。 还有一道点心是拔丝的,那丝儿轻如柳絮,仿佛随时都能在空中飘舞,云雾般 罩着青花瓷盘,透过雾纱隐约可见一只只雪白的蚕蛹般的小点心。 这哪里是给人吃的,让人爱都来不及。可是,这些小玩意儿命里注定要填进我 们胃里,这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而且吃它们的规矩大着呢,每人一份,经一双双清秀无比的玉手伺候着,盛在 小巧精致的银盘子里,吃完之后,第二道菜恰好送上。 乔大羽提起筷子,道:“ 七爷爷,今晚点的是您最爱吃的苏州菜。” 七爷 微笑着点头。 乔大羽有点得意,小声说:“掌勺的是苏菜第一人韦小小。” “ 韦小小?”七爷颇感意外,将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韦小小是清末金牌御厨韦一笑的孙女,家传绝活是“龙凤蚕丝饺”,一只饺子 六寸半,里面有十八种灌汤馅料;最奇的是饺子皮,由细若蚕丝的面线缠绕而成, 薄如纸,隐隐透出龙凤交尾的图案。 据说这道菜是香妃所创,专门用来俘虏皇上的,秘方配料,不仅能滋阴壮阳, 而且还像吸食大麻一样产生幻觉,能够将你怀里的女人,想象成任何你渴望的女人。 今晚由韦小小主厨,自然少不了这道菜。她出生在名厨世家,自视甚高,不是 花钱可以买到的。尤其是她年事已高,早已挂刀封灶,所以吃到这道菜很是难得。 也不知乔大羽动了什么手段,让她亲自下厨。 人这东西也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念。有一年过春节,七爷做了个梦, 梦见他吃到“龙凤蚕丝饺”,醒来后当笑话讲给我们听。想不到这会儿梦想成真。 看来乔大羽为讨好七爷,没少费了心机。 那么,乔大羽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 乔大羽与七爷同姓同宗,他是孙子辈,为什么他一口一个七爷爷叫得那么甜呢? 原因就在于此。 乔大羽祖宗三代在江湖卖野药为生;到了他这一代,才扬眉吐气,脱离苦海。 却说乔大羽收了卖野药的摊子,进入制锁业之后,生意红红火火,一日千里, 过了没几年已拥有上亿资产。 乔大羽赶上了好时候,手里有了钱,深圳房地产市场也刚好开放,兴起“圈地 热”;乔大羽一看,这是个发财的好时机,于是到处树形象,千方百计与主管领导 套近乎,拿到不少好地段。 在当时做房地产就是靠“关系”,低进高出,一本万利。 一张批文就值几百万,比做什么锁呀防盗门呀好赚多了。 那时候,乔大羽赚的钱可以用“车载斗量”来形容,人民币就像他家地里种的, 想要多少长多少。 慢慢的,乔大羽对经营锁厂失去兴趣,交给手下人打理,由它自生自灭。 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痛快。乔大羽是苦出身,看什么都新鲜,逮什么都想玩 两把。用一句经典的话说,就是“用金钱将老爸没给的补回来”。 他曾经在拉斯维加斯一夜豪赌,输了一百八十万美元,然后拍拍手走人。 他曾经看上一位香港当红女歌星,将她包了三天,之后嫌人家不是处女,又招 来她漂亮的妹妹;玩腻了,突发奇想,用针在两姐妹私处刺下“乔老爷到此一游” 七个字。当然,这七个字价值不菲。 乔大羽最著名的轶事,是在石澳道一座豪宅与人“ 斗富”。 那是一家秘密的私人会所,每周都以各种名目举办宴会,进进出出的都是豪门, 有年轻的希腊船王、阿拉伯的石油大亨、出身名门的公子哥等,哪一个都不比乔大 羽钱少。 刚开始,乔大羽出入这种场合有点拘束,或者说自卑,总觉得论派头、论阔绰 与人家没法比,坐在那里像根木头,讷言少语,依靠一点可怜的神秘感保持自尊。 后来,他发现是人都一样,脱下衣服都是一身肉。 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更看重金钱。只要有钱,布拉格最骄傲的公主也可以玩弄 于掌股之间。于是,豪气顿生,寻找一切机会往身上“贴金”。 乔大羽的不凡之处,就是善于包装、炒作自己,他出招就是大手笔。比如,把 刚当选“环球小姐”的一个洋妞弄上手,又故意不泄露身份,引起“狗仔队”的种 种猜测,将他称为“神秘富豪”,炒得满城风雨。 他甚至有意无意将自己往一位同姓的中央领导身上靠。这位老人家德高望重, 长得和乔大羽有几分相似,于是外界猜测他是这位老人家的子嗣等等。 这个传说持续了半个月,乔大羽在一个拍卖会上公开亮相。 当时,拍卖会在香港最富盛名的摩罗街古玩交易中心举行,拍卖的是流失海外 的一件稀世珍宝“祭天玉牒”。祭天玉牒“在《唐书》上有记载,为唐玄宗封禅泰 山所用,共有八根长1 尺、宽1 寸的绿翠组成,上面刻有”天子臣李隆基诚惶诚恐 顿首“的”祭天文告“。1930年,这件国宝被攻占泰安的西北军阀马鸿逵盗挖,三 年后为民国著名”飞贼“曾逸飞从他的府邸窃走,逃到天津的英国租界,落到英国 人手中。此次,”祭天玉牒“在香港出现,引起zgzf和国际传媒界的高度重视。 “拍卖开始!”拍卖师举起开锣的小槌,参加竞拍的财商巨富立刻安静下来。 拍卖师说:“' 祭天玉牒‘的拍卖底价为港币500 万,现在开始叫价。”富豪 们立即举起竞拍的牌子。第一次叫价为600 万,马上有人升到800 万,然后一路跟 进。 8500万,900 万,1000万…… 当飙升到1500万的时候,其他竞拍者相继退出,只剩下乔大羽和一位从日本来 的李某人还在叫劲。 这位李某人自称是李隆基的后人,对先祖的遗物志在必得;乔大羽不慌不忙, 每次都在李某人叫价的前面加20万。气得他回头直瞪乔大羽。 乔大羽面带微笑,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甚至还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一直叫到2800万,李某人投降认输,拍卖师落槌定音,“祭天玉牒” 为乔大 羽所得。 乔大羽神情自若,走上台与拍卖师握手,正眼也没看那八块玉牒,又开始做出 更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当场宣布:“这八块‘祭天玉牒’ 是属于中国人的,我愿 无偿捐给zgzf!”他的话一出口,拍卖现场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拿惊异的眼光望 着他;继而大家反应过来,掌声雷动,纷纷站起来向他致敬;那位与他争得鼻青脸 肿的李某人,甚至走上前和他热情拥抱。媒体纷纷将镜头对准这位新升起的富豪之 星。 自此,乔大羽一路走红,成为媒体捕捉的新的焦点人物。 他被国内媒体誉为“爱国侨商”,在石澳道富豪中的影响力不断攀升。 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物,将他引为座上客。他甚至认识了阿拉伯国家的一位 王子,并很快成为好朋友。 不久,这位姓侯赛因的王子即位,乔大羽送了份厚礼。 再后来,乔大羽带着盗窃国库的百亿人民币叛逃,就是这位王子不惜以战争相 威胁,将乔大羽保护在翼翅之下。 竞拍“祭天玉牒”,是乔大羽最风光得意之时。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四两拨 千斤”,恰到好处地运用金钱战略——花2800万买“祭天玉牒”,贵是贵了点,但 是买回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名声,在香港上流社会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买到了自己在国内的地位。那可是无形资产,一辈子也受用不尽。 所以,当几年之后,他看到山东一家酒厂不惜代价争夺中央电视台的“标王”, 扑哧一笑,小声骂道:“ 一群笨蛋!”那是一家秘密的私人会所,每周都以各种 名目举办宴会,进进出出的都是豪门,有年轻的希腊船王、阿拉伯的石油大亨、出 身名门的公子哥等,哪一个都不比乔大羽钱少。 刚开始,乔大羽出入这种场合有点拘束,或者说自卑,总觉得论派头、论阔绰 与人家没法比,坐在那里像根木头,讷言少语,依靠一点可怜的神秘感保持自尊。 后来,他发现是人都一样,脱下衣服都是一身肉。 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更看重金钱。只要有钱,布拉格最骄傲的公主也可以玩弄 于掌股之间。于是,豪气顿生,寻找一切机会往身上“贴金”。 乔大羽的不凡之处,就是善于包装、炒作自己,他出招就是大手笔。比如,把 刚当选“环球小姐”的一个洋妞弄上手,又故意不泄露身份,引起“狗仔队”的种 种猜测,将他称为“神秘富豪”,炒得满城风雨。 他甚至有意无意将自己往一位同姓的中央领导身上靠。这位老人家德高望重, 长得和乔大羽有几分相似,于是外界猜测他是这位老人家的子嗣等等。 这个传说持续了半个月,乔大羽在一个拍卖会上公开亮相。 当时,拍卖会在香港最富盛名的摩罗街古玩交易中心举行,拍卖的是流失海外 的一件稀世珍宝“祭天玉牒”。祭天玉牒“在《唐书》上有记载,为唐玄宗封禅泰 山所用,共有八根长1 尺、宽1 寸的绿翠组成,上面刻有”天子臣李隆基诚惶诚恐 顿首“的”祭天文告“。1930年,这件国宝被攻占泰安的西北军阀马鸿逵盗挖,三 年后为民国著名”飞贼“曾逸飞从他的府邸窃走,逃到天津的英国租界,落到英国 人手中。此次,”祭天玉牒“在香港出现,引起zgzf和国际传媒界的高度重视。 “拍卖开始!”拍卖师举起开锣的小槌,参加竞拍的财商巨富立刻安静下来。 拍卖师说:“' 祭天玉牒‘的拍卖底价为港币500 万,现在开始叫价。”富豪 们立即举起竞拍的牌子。第一次叫价为600 万,马上有人升到800 万,然后一路跟 进。 8500万,900 万,1000万…… 当飙升到1500万的时候,其他竞拍者相继退出,只剩下乔大羽和一位从日本来 的李某人还在叫劲。 这位李某人自称是李隆基的后人,对先祖的遗物志在必得;乔大羽不慌不忙, 每次都在李某人叫价的前面加20万。气得他回头直瞪乔大羽。 乔大羽面带微笑,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甚至还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一直叫到2800万,李某人投降认输,拍卖师落槌定音,“祭天玉牒” 为乔大 羽所得。 乔大羽神情自若,走上台与拍卖师握手,正眼也没看那八块玉牒,又开始做出 更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当场宣布:“这八块‘祭天玉牒’ 是属于中国人的,我愿 无偿捐给zgzf!”他的话一出口,拍卖现场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拿惊异的眼光望 着他;继而大家反应过来,掌声雷动,纷纷站起来向他致敬;那位与他争得鼻青脸 肿的李某人,甚至走上前和他热情拥抱。媒体纷纷将镜头对准这位新升起的富豪之 星。 自此,乔大羽一路走红,成为媒体捕捉的新的焦点人物。 他被国内媒体誉为“爱国侨商”,在石澳道富豪中的影响力不断攀升。 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物,将他引为座上客。他甚至认识了阿拉伯国家的一位 王子,并很快成为好朋友。 不久,这位姓侯赛因的王子即位,乔大羽送了份厚礼。 再后来,乔大羽带着盗窃国库的百亿人民币叛逃,就是这位王子不惜以战争相 威胁,将乔大羽保护在翼翅之下。 竞拍“祭天玉牒”,是乔大羽最风光得意之时。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四两拨 千斤”,恰到好处地运用金钱战略——花2800万买“祭天玉牒”,贵是贵了点,但 是买回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名声,在香港上流社会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买到了自己在国内的地位。那可是无形资产,一辈子也受用不尽。 所以,当几年之后,他看到山东一家酒厂不惜代价争夺中央电视台的“标王”, 扑哧一笑,小声骂道:“ 一群笨蛋!”自打“祭天玉牒” 拍卖会落槌,乔大羽的财运日益旺盛,他在国内的投资一路绿灯,拿到许多别 人拿不到的项目,接到许多别人不敢接的生意。 他做房地产项目,甚至做到这种程度,前脚签订合同,后脚银行主动上门给他 贷款。楼盘一边建一边报批手续,等楼盘封了顶,所有手续也齐备了。 不过,人有风光之时,也有走“背运”的时候。就在乔大羽踌躇满志,扎好架 子,大捞特捞之时,朱熔基总理一声令下,中央紧缩银根,房地产迅速降温。 乔大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招,他的地盘扩得太大,刹车不及,套在那里。 朱总理这一招果然英明,一下点中乔大羽的要穴,逼得他进退两难,干着急就 是迈不动步。没办法,他只得回头重操旧业,收敛翅膀,等待时机。 但是,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如今制锁业已非昔比,这些年他没花心思在锁厂, 别人早就迎头赶上,当年“锁王”的风光早已成为“滚滚长江东逝水”。乔大羽这 些年顺水顺风,从来没遇到过这般难题,一时间愁眉不展。 唉,真是“ 屋漏偏遇连阴雨”。为了重振昔日雄风,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 一招妙棋,企图借助七爷的声威,里应外合,打一场翻身仗。 自打“祭天玉牒”拍卖会落槌,乔大羽的财运日益旺盛,他在国内的投资一路 绿灯,拿到许多别人拿不到的项目,接到许多别人不敢接的生意。 他做房地产项目,甚至做到这种程度,前脚签订合同,后脚银行主动上门给他 贷款。楼盘一边建一边报批手续,等楼盘封了顶,所有手续也齐备了。 不过,人有风光之时,也有走“背运”的时候。就在乔大羽踌躇满志,扎好架 子,大捞特捞之时,朱熔基总理一声令下,中央紧缩银根,房地产迅速降温。 乔大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招,他的地盘扩得太大,刹车不及,套在那里。 朱总理这一招果然英明,一下点中乔大羽的要穴,逼得他进退两难,干着急就 是迈不动步。没办法,他只得回头重操旧业,收敛翅膀,等待时机。 但是,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如今制锁业已非昔比,这些年他没花心思在锁厂, 别人早就迎头赶上,当年“锁王”的风光早已成为“滚滚长江东逝水”。乔大羽这 些年顺水顺风,从来没遇到过这般难题,一时间愁眉不展。 唉,真是“ 屋漏偏遇连阴雨”。为了重振昔日雄风,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 一招妙棋,企图借助七爷的声威,里应外合,打一场翻身仗。 乔大羽不愧是人中枭雄,他的大脑门里装得全是过人的智慧,简单实用,匪夷 所思。 乔大羽曾经说过一句著名的话:“最好的经营方略,就是打市场的后脑勺。 “在那个晚上,在凤凰山顶的一场豪宴上,乔大羽拐弯抹角说出自己的” 后 脑勺“计划。 他说:“ 七爷爷,小的遇到难处了,想请您老帮点忙。” 七爷道:“还有你乔大老板过不去的槛?”乔大羽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七爷又道:“说吧,可能帮不上什么,但可以长见识。” 乔大羽急了,连忙说:“您老绝对能帮得上。” 也不知怎么的,他多大的场 面都见过,什么大人物都能应付自如,唯独一见这个小老头就先矮三分,显出不知 所措的神情。 他掩饰地端起酒杯:“来,七爷爷,我敬您一杯。” 七爷道:“先说来听听。 “乔大羽站起来:”您老喝了这杯酒先,就算答应帮晚辈。 “ 七爷不动弹,用笑眯眯的小眼睛盯住他,眼神有些调皮;那神情似乎能偷 出人家内心的隐密。 乔大羽见左右不了七爷,长叹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敢坐下。 他说:“ 我这些年可就求您一次,您得救我。”然后将他最近的状况一五一 十端出来,委婉地提出自己的计划。 却原来乔大羽再次进入锁业市场,已是相形见拙;以前他有技术优势,现在却 不同,各种品牌的锁具杂陈,花样不断翻新,技术早已不再是什么秘密武器。 如今这个社会讲“噱头”,换句话说就是讲究“宣传攻势”。 即使你卖的东西是狗屎,只要能侃会吹,照样能引爆市场。以前山东不是有个 什么“侏”口服液么,弄几种佐料搅和搅和,加点酱油,马上成了“包治百病”的 灵丹妙药。 那么,这个什么什么口服液,成功靠的是什么呢?就是“噱头”。花钱雇几个 托儿,在电视上现身说法,煽情得要命;引得家家户户疯狂大采购。 一回头,老板躲在幕后边捂着嘴乐。 这次,乔大羽也想使这一招。这一招“效果好,见效快”。 不过,他并非“全盘照搬”,而是“批判地继承”。体做法呢,就是利用七爷 的影响力,号召全深圳的小偷散布到各个小区,专撬“ 竞争对手”的锁,然后他 再花钱在报纸、电视做广告,将自己“炒”热,将锁厂“炒”热。 乔大羽把这场交易讲得婉转优雅,合情合理;当然,最后开出的价码也是天字 号的。 这样既能博取同情,又有诱惑力。不怕七爷不答应。 七爷听罢,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他叹了口气道:“江湖老了,我也老了,脑子跟不上时代啦!”说罢,苦笑一 声,起身就走。 我没反应过来,还在惦记着韦小小的饺子,七爷已到了门外。 乔大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更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连忙叫道:“ 七爷爷, 您坐下听我解释。” 七爷哪里肯听。 “快拦住七爷爷!”乔大羽冲我摆手示意;我坐在靠门口的位子,离七爷最近。 我哪里敢拦,师父都走了,徒弟还有留下的道理?我撒脚就跑。 乖乖,这餐饭六十万,把我煮熟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等我们钻进直升飞机,乔大羽才真急了,满头大汗,跟在屁股后面叫:“ 七 爷爷留步!留步!” 七爷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耳朵就像聋了一般。 突然,乔大羽吼了一嗓子:“乔老七,你不仁义,害死俺爹还想害死俺!”七 爷闻言,宛若突然遭到电击,脸色突变,回头呆呆地望着乔大羽。 此时,乔大羽挥舞着手臂,像一头狂怒的狮子。 七爷哀叫一声,似有说不出的痛苦,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涌出眼眶,顺脸颊流淌 下来。 乔大羽脱口说出这句话,知道捅了七爷内心的伤口,后悔不已,战战兢兢地说 :“ 七爷爷,韦小小的饺子上桌啦。”他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七爷,希望他留下来, 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七爷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直升飞机缓缓升到天空,巨 大的气浪制造出一排漩涡,将乔大羽裹在中间,鼓起他的衣服,吹散他的头发。 乔大羽一点一点变小,一点点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 乔大羽的“凤凰山豪宴” 就这样草草收场。七爷的老“ 红旗”穿过梧桐山 隧道,一路西行;暗夜中,路旁的灯光像一串串彩色的小蝌蚪,从车窗外无声地滑 过。 七爷脸色铁青,紧绷着嘴,不说话也不动弹。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神情,躲进驾驶副座,吓得不敢大声喘气。 小吴没跟着上山,不明白怎么回事,隔一会儿瞅我一眼。 其实,对于七爷的举动连我都莫名其妙,人家乔大羽一句一个七爷爷,叫得又 亲切又恭敬,笑眯眯的,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 车上了滨河大道,七爷才长叹一声:“历来江湖就是江湖,生意就是生意,现 在怎么什么馅都裹进一张皮里!”他自言自语,估计惦记着韦小小的“龙凤蚕丝饺”。 车一路前行,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风从两旁掠过的声音。 一路无事,就是快到红树林的时候,从路边钻出一辆摩托,在我们车前车后乱 蹿。 骑摩托的一身紧身皮衣,犹如飞舞的黑蝴蝶,追逐着雪白的车灯。 突然,他一个急转弯,摩托腾空而起,贴着挡风玻璃掠过我们的车顶;借着光 亮,甚至能看清他桀骜不驯的眼神。 小吴不愧是玩车的行家,这么突然的动作也能应付,猛地将方向盘打到路边, 嘎吱停住。 等我们一身冷汗从车里钻出来;再一瞧,那摩托早没了踪影。 小吴站在路边大声叫骂;车里没有动静,七爷好像睡着了。 我想,骑摩托的肯定是吸白粉的飙车狂,变着法儿找刺激。 骑摩托的并非吃饱饭没事干的主儿,而是有备而来,或者说是奉命而来。下令 的人正是乔大羽。不过这是后来才知道的。 乔大羽被七爷拂了面子,虽说不敢公开叫板,心里也是老大不舒服。中国人好 面子,尤其是乔大羽这样的大老板,平时威风惯了,哪里吃得下这种憋屈?所以, 七爷走后,对着一桌子菜生闷气。即使韦小小的“龙凤蚕丝饺” 也激不起他丝毫兴趣。 “垃圾。”他自言自语:“ 都是垃圾。” 也不知他是在骂七爷,还是骂桌 上的菜,反正看什么都不顺眼。 在他的随从中,有个姓曾的四川人,以前在黑道上混,最是机灵不过。察言观 色,见主子气哼哼的样子,试探性地在他耳边嘀咕:“ 何不让大丧威风一下。 “乔大羽眼睛一亮。”大丧“ 是他在深圳一家著名的夜总会认识的马仔,在 那儿看场子,以前是杂技团的飞车演员,亡命之徒。 九十年代初,“大丧”的杂技团赫赫有名,表演的“飞车走壁”功夫堪称一绝, 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在半座楼大小的桶壁上,哥几个驾驶着汽车、摩托车,骑着 自行车往来穿梭,如履平地。当时,他们的桶不够大,如果桶足够大的话,估计能 把火车鼓捣上去。 “大丧” 是个绰号,他的本名叫张子强;生得文静清秀,像戏文里进京赶考 的秀才。可惜的是,他的行为不“秀才”,在北京演出的时候遇到几个公子哥,学 他们喝酒打架玩女人。 这帮人仗着老爹老妈有能耐,一路顺畅,开公司倒批文什么都玩。玩疯了,觉 得干嘛都没劲,就到大街上逮女人,看到漂亮的就架上车,想干什么干什么。 “大丧” 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整天与这帮人搅和在一 块;人家喝酒他舔杯,人家打架他帮锤,人家玩女人他拽腿。 结果可想而知,天子脚下那容竖子放肆,杀无赦。 那时候王汉斌管政法,这个人生就一对剑眉,疾恶如仇,为此得罪不少人;据 说一位公子曾扬言买他项上人头,王汉斌一听大怒,桌子一拍,也不叫警卫跟着, 大摇大摆跑街上溜达一圈。那意思明白的很,咱就不怕这个。 有这样一个老爷子在,那帮公子哥就惨了,一个个折进局子。“大丧” 也不 例外,被判了八年。坐完牢,他仍死性不改,跑深圳折腾来了。 此后他逐渐成了气候,最红火时,手底下有一百多号人,除了骑摩托车抢劫外, 还卖摇头丸,帮人收账等,成为深圳一霸。不过这是后话。 却说“大丧”接到乔大羽的电话,精神一振,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在深圳他人 生地不熟,能为乔大羽效力,正是求之不得。问清楚七爷的车所走的路线,以及车 牌号码,便潜伏在红树林附近。不过,他刚准备停当,手机又叮铃铃响起来。 乔大羽改变了主意,吩咐他小心从事,吓一吓就是了,不要太过火。 乔大羽历来的风格就是“求稳”,谋定而后动,向“大丧” 下令后,渐渐冷静下来,心想:“这样做太冒险,也太着痕迹,万一……。” 想到这个万一,他的两根眉毛就打起架来,知道惹了七爷,就等于惹了全深圳的小 偷,要是这帮人和他捣乱,那他的锁厂还不如趁早关门。因为到时候,他连根毛也 卖不出去。 “别着急。”他对着韦小小的“龙凤蚕丝饺”自语:“着急害自己。”凡事要 从长计议。乔大羽闭上眼调整呼吸,脸色逐渐转晴,他突然冲着旁边伺候的服务小 姐们叫道:“过来都过来。” 一撸袖子,吩咐道:“上汤,拿辣椒粉,咱们做个 游戏。”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汤上来了。乔大羽开始了他的游戏。只见他提起筷 子,慢条斯理地把韦小小的饺子戳烂,然后倒进汤里,又将一大碗辣椒粉倒进去, 用汤勺搅。服务小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纳闷地你看我我看你。 搅匀之后,乔大羽招招手,拎皮包的马仔走到他跟前,从包里掐出三五捆人民 币。乔大羽微微一笑,揭开谜底。“ 喝一口,抽一张。”他说。 这会儿他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得开心又邪乎,眼神几乎扒光了众小姐的衣服。 他非常自信,闭起眼都知道结局。他善于利用金钱,连寻开心也是。 他知道金钱的威力,用这些钱,他甚至可以在她们私处绣花,更何况要对付的, 只是一碗味道怪怪的汤? -------- 铁血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