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圳的贼干了一件大活 人生无常,瞬息万变,充满了不确定。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在人生的旅途上,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这还真是千古之谜。伟大的释迦牟尼 佛,他放弃了尊贵的王子身份,在菩提树下打坐七七四十九天,试图参透世界的真 谛,最终悟出一个“空”字。道家的老子,他骑青牛过涵关,留下道德三千言,留 下的是“ 无为” 二字。还有就是孔夫子,面对自己的困顿,所发出的一声叹息, 那是“命也夫!”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生而为贵人,那是你的命;赌 钱输钱,做生意赔本,那是活该。 既然是“命”,世界就没有什么可烦忧的;命里注定一场“空”,永恒才是快 乐老家。 所以有为不如“ 无为”,随遇而安,享受人生。 2001年夏季的一个夜晚,在蛇口最大的清吧“了了聊”,我慷慨激昂地发表演 说。抑扬顿挫之间,烛光摇曳,似乎心有所感。如果它有心的话。 可惜的是,在烛光的对面,映照的是一张毫无感觉的脸。 脸上面有两只眼睛,毫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脸上面有一张嘴巴,毫无表情地呷 着78年份的XO. 这张脸的主人当然是豆子。如果是小赖,我早打得他满地找牙。 从七爷房里一出来,豆子就拽住我,将我拽上车,然后一路狂奔,来到“了了 聊”吧。 从人家晚上开门营业,一直到11点,三个小时,她没有说一句话。就是这样, 看着我喝酒。好像我是下酒菜。 “了了聊”的环境挺别致,设计得宛如一个浪漫的仲夏梦,轻柔的小夜曲像森 林里吹来的微风,爽得使人发酥;四下里烛火一片,似有千百只萤火虫窃窃私语; 尤其是情侣座上的秋千椅,两根粗麻绳吊一块木板,既便宜又实用,荡呀荡,荡得 头晕。 你还不能说这玩意糊弄人,不然行家会笑话你没品位。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豆子看着我喝酒,一喝就是仨钟头。她不吭声,我不能不吭,不然人家以为是 俩酒鬼。于是我就滔滔不绝发表演说。 根据多年的情场经验,我知道对面这个女孩患了什么病——她得了“吃醋综合 症”,吃阿飘的“飞醋”。干嘛爱她不爱我,我比她差吗?这是女孩子的普遍心理。 如果你真的追她,那就上当了,她肯定不理你。 被人追是一回事,人家不追又是一回事。这就是女人。 给足她面子,让她以为是天上的仙女,摆出个“想追不敢追,追也追不着”的 架式,等过了这个劲,就没事了。 于是我假装不懂她的心,口若悬河,给她讲我也说不上信的真理。老谋深算地 敷衍她,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心里一激动出家算了。 其实,这番话与其说是开导豆子,不如说是开导自己。因为讲着讲着,我自己 心里倍感激动。在这之前,我脑子里全是七爷的悲苦故事,并由此联想到一个诗人 的堕落,联想到葳葳的死,感慨万千。“命也夫!”唏嘘不已。 人心向善,没有谁生而为贼,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七爷呵,当贼王是你的命,失去亲人和朋友也是命。当时我真想脱口而出。 但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吞进肚里。多言惹祸,明哲保身。 身为中国人,还能不懂这道理? 所以,无从发泄之际,豆子给了我一个表现的舞台,就一口气讲了仨小时。 “讲完啦?” 豆子甩出一句话。我点点头。 她站起来就走,我赶紧就追。不过,刚站起来,被侍应生拦住。 “先生。”他面无表情地叫道,似乎在提醒什么。 “干吗?” 我有点莫名其妙。 “580 块,谢谢。”他礼貌地看看菜单。 对了,忘了这个岔儿,光消费没付账。这些哥们穿着大领结白衬衫,静静的站 在暗处,给人的感觉彬彬有礼,想不到是酒吧“暗探”。我迅速从大皮夹子里抽出 六张一百的,往菜单上一扔,夺路而走。“欢迎下次光临!” 侍应生的声音不温不火。 赶到停车场,豆子已驶出两米多远,我连叫两声:“等等,等等。”她耳朵里 却像堵了软木塞,好在我腿脚利索,使出一招叫“八步赶蝉”,噌地蹿进她的敞蓬 车。 豆子一踩油门,敞蓬跑车以“ 航天速度” 驶出酒吧街,风吹得衣缺哗啦哗 啦响。她脸上依旧木然,像戴了人皮面具,长发随风飘扬,犹如黑夜中的披风。 看来这小妮子今晚上不对劲,该不是她当真了吧?有点玄。 一路上,我胡思乱想。 正在胡思乱想,豆子的车嘎地停在路边。她一把抱住我,将头扎进我怀里。 “亲亲我。”她说。声音沙哑。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有些慌乱,下意识撤撤身子。“你… 你好烫。“ 我说。 “ 躲吧你!躲!” 豆子突然激动起来:“ 我身上有屎?!”她疯狂地抓 住我的衣领,眼睛空朦一片。“ 我的心好痛。”她说:“我的心叫你搅碎了!” 她说。 扑到我怀中嚎啕大哭,拳头不住点地往我身上招呼。 在这一瞬间,天也塌了,地也陷了,我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本来我就是个 情绪化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在那个晚上,我吻了豆子。 她的嘴唇很烫,就像一轮燃烧的太阳,野香裹着清香,将我从水里拖到火里, 从地狱送到天堂。 她的舌尖很灵巧,就像伶俐的小猎人,围剿我,吞噬我,将我轻轻含在嘴里, 又故意让我逃脱。 豆子激起了我内心潜藏的欲望,让我不顾一切地堕落,让我疯狂让我痴迷。 让我将整个宇宙压在身下,拼命地碾压她揉捏她。 让我把她尖挺的小乳房当成温暖的家,将她当成家中温顺的小黑奴,任意撕咬 她蹂躏她羞辱她。 在那一瞬间,她就是我的一切,是我水中的水,火中的火,是我为之献身的一 切的源。 那天晚上,幸亏我和豆子都喝多了,吻着吻着,沉沉睡去,不然无法收场。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相继醒来,露水沾湿了豆子的发绺和睫毛,沾 湿了我美好的梦。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离家很近,就在上坡的拐角, 芭蕉树下…… 一连几天,豆子都沉浸在幸福中。她就像从娘胎里走出来的另一个姑娘,在家 里再也听不到她大呼小叫。 日本木屐换成了软底鞋;平时走路低着头,说话小声细语;吃饭的时候悄没声 息,还帮何姐端盘子刷碗。 七爷惊异地望着女儿的变化,悄声问何姐:“ 豆子是不是病啦?” 何姐白 了他一眼,嗔道:“吃你的饭,瞎操心!”她疼爱地看着豆子,笑了。 豆子的开心成了我的地狱。一连几天,我都后悔自己的孟浪;不该是这样? 怎么成了这个结局?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以前自诩为情场什么什么,现在只 有惭愧的份儿。 豆子在身边的时候,我是强装笑颜;她一离开,我就唉声叹气,愁云满面。 这一切豆子都没察觉。一有空闲,她就找借口,腻在我身边。比如说,她会拖 着我陪她逛商场买衣服,一件一件在我跟前试穿。(以前这都是阿飘的活儿) 如果不去的话,可就了不得了。她噘着嘴,拽着你的胳膊耍赖;搂着你的脖子, 亲哥哥好哥哥哀求你,直到你举手投降为止。 尤其邪乎的是,那段时间不能给她开玩笑。有一次,大家在客厅聊天,也不知 是谁骗她,豆子,门口有个帅哥找你,抱着一筐玫瑰花,跪在门口不起来。 她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哭丧着脸说:“有没搞错,我… 我早给他说不喜欢他。“她偷偷瞧我的脸色。 我假装没听见,大声和别人说笑,走到大厅的另一头。 见我没有注意她,豆子暗暗松了口气,一闪身溜出客厅,往门口狂奔。回来后, 笑着对骗她的那哥们说:“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豆子的模样像张曼玉,笑 起来妩媚杀人;她一笑,那哥们就晕了,糊里糊涂跟她上了楼。一分钟后,那哥们 原路返回,两眼乌黑,成了熊猫。 形势发展到这种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和豆子之间的事情,传来传去传到 七爷耳朵眼里。 当爹的都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这是一针见血的真理。 对于我,他算是比较满意。 这不单单因为我是他徒弟,是他的衣钵传人,还因为我的痴情。 当年在北京城,他把我的情况摸个底儿掉,知道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就是坏 也坏不到蛇窝里去。 尤其是跟他的这段日子,伪装得特别清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身如 玉。 从来不在外面流连,更别说到风月场所游逛。 盗也有道。真正的偷林高手,也讲究职业道德,有“三律四戒”,严着呢;比 组织部门考察干部都严。看的是人品,重的是德行。从来照章办事,不搞歪门邪道。 要不,为什么乔大羽出手那么阔绰,请七爷帮他做一场“秀”,他都不干呢? 说到乔大羽,乔大羽还真到了。他成了七爷的贴身膏药。 自从那天在凤凰山顶被七爷搅了豪宴,他就三天两头往蛇口跑,每次在七爷房 间一坐半天,撵都撵不走。 他说话特别有艺术性,天南地北胡侃,也不提正经事,中午吃饭时间一到,主 动端盘子拿碗,比豆子还勤快。 七爷最头痛的就是这件事,但又不好发火,只得陪着他喝茶。 有一天,七爷实在忍不住了,说:“大羽,你到底搞乜事?” 乔大羽不紧不慢地回答:“您是我长辈,以前小的做生意忙,没好好尽孝道, 现在补上。”接着眼圈一红:“ 我的企业马上就倒,叫公安捂进局子,就是想伺 候您老人家也难了。” 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听得七爷满目酸楚,脸上阴晴不定。 后来,七爷终于犹豫了,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容我商量一下。” “哎。”乔大羽答应一声,屁股却不动地方。 七爷实在没有了脾气,道:“ 我今天晚上就召集人马,商量具体办法。”乔 大羽知道火候已到,说:“ 七爷爷,您救小的一命,我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 “然后,鞠躬退下。 七爷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当晚便设宴招待各片区“掌钳”。 在这种场合,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多年来大家跟我受苦,现在是干件大 活的时候了……”他的讲话博得众人的热烈欢迎。自从七爷掌门,深圳的偷儿们干 得都是“杀鸡用牛刀”的零碎小活,这回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但是,在私下里,七爷又无比担心,担心坏了他的名声。 他自己开脱自己:“特区就要特事特办。此事也说不上违规,就是个贼商勾结, 不平等竞争问题。 只是传到江湖上,好说不好听,给别人落个笑柄。“ ” 笑就笑吧,只要能偿还二十年前的旧债,只要把乔大羽从阎王店拖回来,笑就 笑吧。 “ ”再说,要是能挽救一个倒闭企业,说不定还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呢。 “ 七爷故作轻松,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但是,知情人看的出来,他是强颜欢笑,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 七爷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当晚便设宴招待各片区“掌钳”。 在这种场合,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多年来大家跟我受苦,现在是干件大 活的时候了……”他的讲话博得众人的热烈欢迎。自从七爷掌门,深圳的偷儿们干 得都是“杀鸡用牛刀”的零碎小活,这回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但是,在私下里,七爷又无比担心,担心坏了他的名声。 他自己开脱自己:“特区就要特事特办。此事也说不上违规,就是个贼商勾结, 不平等竞争问题。 只是传到江湖上,好说不好听,给别人落个笑柄。“ ” 笑就笑吧,只要能偿还二十年前的旧债,只要把乔大羽从阎王店拖回来,笑就 笑吧。 “ ”再说,要是能挽救一个倒闭企业,说不定还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呢。 “ 七爷故作轻松,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但是,知情人看的出来,他是强颜欢笑,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 乔大羽的大脑袋确实管用,这场“秀”设计得精彩绝伦。 我们的作案地点选在口岸医院附近。这里的楼房有点旧,小区看上去不起眼, 绿化带也不多;楼底下却不含糊,停满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奔驰、宝马、凌志、桑 塔纳,应有尽有。 超市里的商品价格,比其他地方的同类产品高1 /3.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政府公 务员。平时一早就上班,家里最多剩下一两个老头老太太,或者就是少不更事的小 保姆。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儿四通八达,退有退路;小区的保安懵懵懂懂,把他偷走 都不知道找谁喊冤。 作案的具体细节就不再多谈,以免公安找茬。我们看好的是五十九号楼,共七 层,一梯两户。其中,四楼和七楼用的防盗门是将军锁厂的“ 气死贼”牌,不做 考虑,其他概不放过。作案时间选在上午九点半。 有经验的小偷都知道,九点半正是出门的高峰期,一般情况下,家中属于真空 地带。即使是有保姆或老人的家庭,也是买菜的买菜,遛弯的遛弯,很少在家闲呆 着。 唯一的不便,就是这会儿有清洁工出没。不过,也不用怕,小赖在她们碗里下 了蒙汗药,已经替换成我们的“望风”人员。一切策划妥当,开始行动。 7 :10分,五十九号楼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开始到楼下买早点,吃早点;8 :00分,上班一族陆续离开现场,楼下的停车场一片轰鸣声;8 :10 分,穿校服 的小孩子在爷爷奶奶的陪同下走出楼道;9 :08分,几个小保姆抱着小孩到街心花 园聊天;9 :30分,“望风”人员发出行动信号。 这次行动,抽调的都是溜门撬锁的好手,所以干起活来干净利索,三分钟之内 就撤离现场,基本上没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小赖运气不好,刚走进一家的门,就听见屋里有人喊:“谁呀。” 是个 老女人的声音。好在他经验丰富,答道:“阿婆,我来取点东西。”说着便走进主 卧室。 他见床头柜上有一个皮包,顺手夹在腋下,又迅速拉开抽屉拿了几件值钱的首 饰。墙上挂着一张巨幅结婚照,上面印着金字:杨伟、胡菲百年好合。他一笑,心 中更有了底。 出了卧室门,一位老太太进入视野,慈眉善目,坐在轮椅上。小赖脸上堆着笑, 道:“阿婆,伟哥说您的病好多了,让我再从国外搞点好药。” 老太太一听,挺高兴:“看,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小赖边往外走边说: “不麻烦,都是自己人。”老太太说:“ 喝杯茶再走吧。”小赖急匆匆地道: “不了,在下面等着呐。” “走好。”老太太扬扬手。 刚踏出房门,一个公务员模样的男人挡在面前,正是结婚照上的杨伟同志。 小赖不慌不忙,低声道:“杨SIR ,送来点小礼物,请笑纳。”说着,亲热地 拍拍他的胳膊,故作神秘地挤挤眼。 那男人初一愣,继而笑着说:“你看,又让我违犯纪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小赖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哈笑着挥手告别。心想,等他回到家,不 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这场有预谋的集体行动,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从这里可以看出,盗窃是个 充满智慧的行当,即需要勇气,又需要机敏、果断;只是读者可能想不通,这么聪 明的人,干*** 什么不行! 从当然五十九号楼撤出之后,我代替七爷做了盘点,收获颇丰。抛开金银首饰 不说,现金就有一大皮包,大部分是港币,还有少许美元。 小赖是海关沿线的“掌钳”,专攻“港客的口袋”,此时把他气得眼珠子白多 黑少,嚷嚷道:“ 我说港币怎么越来越少,原来都跑这儿当二奶来了。”最奇怪 的是,出事之后,乔大羽三天两头往口岸派出所跑,却没听到半丝风声。没人报案! 唯一的变化,就是五十九号楼不约而同换上“ 气死贼”牌防盗门。 后来,我听说这个楼里不少人出了岔子;其中有个风光一时的“女强人”,平 时俭朴得要命,戴的是十元钱一只的电子表,穿的是五十元一身的化纤衣服;出事 的时候,从她家里搜获的脏款能买下半座地王大厦。还有一个人,以前是“油耗子”, 精通川西蓝家的“ 无影手”,明知道他偷了国家大批资产,楞是从账上没查出来。 没办法,只得训斥一番,放归山林。听说他退居二线后,在某个小国家买下一座岛, 种满桃花,自命“桃花岛主”。看来,“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们这些职业小偷是 “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 乔大羽本想从五十九号楼下手,唱一出绝佳的“双簧戏”,把“ 气死贼”牌 防盗门炒起来,没想到人家不买帐。这就像说相声的碰到出殡的,胳肢半天没人笑。 没人笑,他自己笑。因为毕竟见效果了。五十九号楼全部换上他的防盗门。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搞,等于掘开了防洪堤坝,差点没法收场——全深圳的 小偷都改行溜门撬锁了!他们或扮访客,或扮修电话的,或扮推销员,或扮送煤气 的工人,深入到各大生活区,锤子撬棍一起上,闹得深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原来不懂这门手艺的,临时拜师学艺,也加入这一行列。 仅小赖一个人就收了六十多个徒弟,乐得他老本行也不干了,专门在家办培训 班,拿提成吃回扣。 过了不久,他就混上了深港两地牌照的“宝马”车。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不能搞例外开缺口,中国人喜欢“跟风”,就连小偷也是 如此。上行下效,谁也管不了谁,那阵子派出所蹲的尽是偷儿,什么样的都有,什 么笑话也都有。 据说有一天晚上,巡警在街上碰到一个老偷,有九十多岁,肚子鼓鼓的塞满东 西,就像即将临盆的孕妇,他们马上围了上去,指住他问:“你,怎么回事? “老头理直气壮地说:” 我驼背!驼背懂吗?“ 起初,那特恨小偷的刘局 长挺高兴,一摸脑袋说:” 嘿嘿,看来咱们的‘捉虱子行动’有成效。“ 后来, 那虱子越捉越多,滚成球,滚成蛋,把公安局的人都快急疯了。 看到不顺眼的,就赶紧盯上去。就像最近的香港一样,见到一女的就疑为大陆 来的“ 卖淫妹“。不过,光这样抓也不是办法,光抓小偷,其他案子怎么办?杀人抢 劫,偷税行贿,卖淫嫖娼,那一件都比小偷干得滋润。 后来有人出主意说:“人有人王,贼有贼王,抓住他们的头,案就结了。”刘 局长说:“现在司法讲证据,派卧底盯了他好几年了!”搜集的证据不够定罪。 话音刚落,奇迹出现了。深圳的小偷瞬时间撤得干干净净。 干净得扫帚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弄得深圳人很不习惯,说怎么说走就走,连 个招呼也不打? 与此同时,乔大羽唱起主角,不断在电视上露面,对深圳的治安情况表示担忧。 他的“ 气死贼”牌防盗门再领风骚,连续被推为销售“排行榜”的第一名。 要说乔大羽真是做生意的行家,不到一年功夫,将军集团就有了上百亿资产。 最出乎意料的是,他把国外先进的小区管理经验引入深圳,防盗系统化一体化, 成立了全国第一家与国际接轨的物业管理公司。第二年,他被评为美国《时代》杂 志的封面人物。 乔大羽得此佳誉,知恩图报,悄悄给七爷送去一张空白支票,说:“您老自己 填个数。” 七爷摇摇头,淡淡地说:“听说你的企业有起色,比送我金山都高兴。” 端茶送客,从此贼商不相往来。 后来,乔大羽的物业管理公司越做越大,在张贴招工告示的时候,特别注明: 优先照顾有盗窃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 好了,别谈这些扫兴的话题了,留给反贪局长做报告吧。 咱还是谈谈情,跳跳舞,小资一下;这个话题人人爱听,还不触高压线。 在我二十三岁那年,曾经碰上一个算命的,一半脸白,一半脸黑,猫在岗厦的 立交桥底下。他的阴阳脸,并非天生异相,而是得了白癜风,白的部分像脱了层漆, 露出白底。黑的是原色。这个人至今还在桥底下,翘着山羊胡子帮人看相。 那算命的曾经给我卜过一卦,说我命格属水,独占花魁,运势来去起桃花,既 有桃花运,又有桃花劫,桃花煞;二十六岁之前克二女,克神神死,克佛佛亡。 送我四句偈语,让我一生牢记;可惜他的江西口音太重,门齿又漏风,只听懂 第三句,好像是什么“看破红尘入红尘”,其余的就搞不清了。 对算命人的话,我将信将疑;这是个怀疑一切的时代,连真理脸上都划满问号, 更何况是江湖术士?也就是骗几块钱,吃一顿“ 湖南尖椒炒江西腊肉”罢了。 算完后,我一笑,扔下十块钱走人。纯粹胡扯蛋,我二十六岁生日都过了,恋 爱对象都不知是哪个,克什么神佛? 不过,我还是很严肃地给豆子谈了这个话题,说我命带“桃花煞”,已经克死 一个女人,不想再克死第二个。 豆子嬉皮笑脸地道:“吓我?”然后像猴子一样爬到我背上,搂住我的脖子, 贴着耳根说:“克吧,克死我也心甘情愿。” 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吓不倒豆子,我只好“ 骗”,说小赖准备改行开公司,让我帮助筹备。一有 空就往外跑,不到晚上十二点不回家。 深圳的夜空不寂寞,成千上万的男人在外鬼混,靠得就是这一招!特区的“特” 就在这儿,撒个小谎无伤大雅。 豆子是个精明的豆子,知道我在故意躲她,变着法使坏,没事就和阿飘腻到一 块,形影不离。还经常打电话汇报,说她和阿飘在某某处。 “过来玩吧。”她说。同志们,你说那种场面我能露面吗?! 这一日午后,一场大雨将深圳洗刷得格外透明,地王大厦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像珍珠小溪里的出浴女郎,妩媚中透出清亮。百无聊赖之际,我在书城蹲了三个钟 头,从“ 媾女三十六计” 中汲取营养,把有关“ 示爱秘计”背得滚瓜烂熟, 并当场赋诗一首:如果地王大厦是俺家鸡窝我愿当场下个金蛋地王大厦是吗?不是 所以,我也不能下蛋如果我真能下个金蛋我愿跟豆子交换下得了吗?不可能所以, 俺也没法交换如果阿飘马上出现我面前我愿把太阳撕成两半,当成爱的信物,发出 爱的誓言够得着太阳吗?够不着所以,阿飘也不会出现写情诗的高手机智中透着幽 默,所以在情场上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而我就差了点,酸不溜秋,除了惆怅,就 是伤感。 别说有豆子挡道,就是一马平川地,追妞也要追上三年五载,海不枯石烂。 古人说的不错,爱之愈切,近之愈怯。上回不是出过洋相么?在19路车上,瞧 那没出息的劲儿,连走路都打颤,羞死人。 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我两手插在裤袋里,任思绪带动脚步,沿着宝安南一 路闲逛。 阿飘阿飘,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无视自己的最爱,和一个酷妞白头偕老? 不行,不到最后的时刻,决不轻言放弃。歌里是这样唱的。 马上去找阿飘。前面有刀山就闯刀山,有火海就下火海。 如果被她拒绝一千次,就献上第一千零一朵玫瑰花。 拿定主意,昂首阔步往前走,不知不觉到了仨九医院。 -------- 铁血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