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邢怀彬轻轻推开毕生往里走了两步,先是环顾一下四 周情况,自言自语嘀咕道:“还说是豪华舱,这个卫生间居然简陋到只有四个便池!” 毕生随口答道:“公用卫生间都这个样子,跟舱位高低没关系。” “我看这家伙也是自己寻死,放着豪华包厢里那么好的抽水马桶不用,跑这儿来摔 个狗吃屎,还一摔就摔死了。”邢怀彬不得不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才能看清楚每个角落, “你说说,像他这种富贵公子,会到这种简易的厕所来方便吗?” “他和陈庆刚刚吵过架、红过脸——”毕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邢怀彬这才想那被泼了一身红酒的家伙的名字:“哦,陈庆……” “是的。”毕生顿了顿,仿佛已经将这看成一场谋杀案来对待,不无深意地说, “看来陈庆跟高翔吵架,不是没有理由的呀。” “不要急着猜测凶手!”邢怀彬在卫生间里缓慢地走了一圈,最后蹲在尸体旁边慢 腾腾地说,“这儿除了房门之外,没有第二个出口,而你又说房门是从内反锁的,我看 他还是死于意外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其实——”毕生仰头看向卫生间的天花板,指着那脑袋大的通风口道:“那儿还 有一个出口,只不过,凶手得拥有传说中的缩骨术才行。” “真有缩骨术这种玩意儿吗?”邢怀彬头也不抬。 毕生无奈耸耸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刘剑锋壮着胆子偷偷摸到二人身后,正好从缝隙中瞅见地上那滩 触目惊心的血泊,不由倒抽口凉气,急忙闪了回去,舔着嘴唇低声嘀咕,“死人果然没 什么好看的……” “哼——”又是一声冷笑,只见邱一禾慢慢踱到卫生间门口,大大方方地朝里面仔 细打量了一阵,然后在邢怀彬和毕生二人的逼视下,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镜框,“高翔命 中注定有此一劫,他恐怕是磕药过多,失足跌倒,头撞在墙上以致出血过多而亡。” “是吗?”邢怀彬直起腰,“何以见得?” “那儿有一道血痕,你们自己看!”信手一指尸体头部上方三公分左右的墙面,邱 一禾说完转身就走。 其实血痕邢怀彬早已瞧见,他笑眯眯地走到毕生身边,调侃道:“毕生你这下可要 失望了,这不是一件艺术品,只是个瘾君子不慎意外死亡的蹩脚案子。” 毕生正想摇头,猛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猝然响起,吓得刘剑锋和张伟不由哆 嗦了一下。 “谋杀!”只见个头矮小、一双眼睛地溜乱转的陈庆飞快走了出来,瞪着邢怀彬喊 道,“这是谋杀,这肯定是谋杀!” “哦?”邢怀彬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换上一身笔挺西装的陈庆,“小伙子, 你又有什么高见啊?” 冷笑的陈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诡异地说道: “虽然是不记名投票,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这一轮的凶手,我投高翔上断头台! 所以,他死了,哈哈哈……” 邢怀彬和毕生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可怜的神色,而陈庆则自顾自肆虐地笑着,他将纸 片往邢怀彬身上一丢,大声道:“杀人游戏这才刚刚开始,还有什么比真正的谋杀更能 让人兴奋的呢?是谋杀,哈哈哈,一定是谋杀,一定是!” 苦笑不已的邢怀彬刚想说点什么,不料陈庆的情绪愈发亢奋,他转过身推搡着刘剑 锋和张伟往回走,嘴里咆哮着,“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继续游戏啊,这样刺激的游戏, 难道你们想中途退出吗?走,回去看看法官打开投票箱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更加精 彩了,说不定这一轮,高翔真的是被选中推上断头台的杀手呢。” 刘剑锋的情绪被陈庆调动起来了,将刚才刹那的恐惧抛在了脑后,起哄地跟着往回 走,而无所适从的张伟傻愣愣站在那儿,留下来不是,回去又觉不妥,他可不想继续什 么真人谋杀的恐怖游戏。 “他估计是磕药了吧?情绪这么亢奋……”毕生用鼻子点了点陈庆的背影。 “很难说……也有可能是平常被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突然释放出来了也不一定,显 然高翔平常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次数不少。”邢怀彬回头看了一眼尸体,不无担心地 说道,“看来我还是必须回去一趟,不能让那兔崽子胡闹下去。你先在这儿守着现场, 我会通知船上的乘警,这个案子就交给他们处理好了。” “你放心?”毕生神情沮丧地问。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邢怀彬笑问。 毕生尴尬地耸耸肩,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说:“你放心将案子交给没有任何 凶杀案经验的船警来处理吗?” “有谁说这是凶杀案吗?”邢怀彬骂道,“你小子别成天想着遇上大案、特案这种 好事了,安心地打好基础,将来有的是大展手脚的机会。” 毕生忽然赶上拉住邢怀彬的胳膊,低声说,“让他们保留这一轮的不记名投票,或 许对案件有什么帮助也不一定。” “等乘警来了再说吧!”邢怀彬说完甩开毕生的手,大步朝包厢走去,昏暗的灯光 扭曲着他的背影,看上去除了以往的沧桑之外,似乎还多了一点什么。 …… “别碰那些投票,你没这个权力!”方医生平静地挡在张牙舞爪的陈庆面前,双手 交叉在胸前淡淡地说道,“既然要继续玩,就要按游戏的规则来。在游戏结束之前,除 了我这个法官,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看无记名投票的结果。” 陈庆讪讪地挪开放在果盘上的手,勉强笑道:“好,我不看,我只想知道结果,大 家也都想知道结果。”其实这个大家也只有他和刘剑锋两个人。 方医生耸耸肩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只有两双急切的眼神盯着自己,只好叹息点头, 垂下双臂道:“那个高翔,不会真的是死了吧?”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掀开果盘让大家看结果。你是法官,只负责监票,对别的事 没有发言权!”陈庆不耐烦地咆哮起来,青筋鼓动的额头淌着丝丝热汗。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万一投票的结果确实是高翔的话,你还愿不愿意接着玩?” 方医生抬起手,却始终没有放在果盘上。他的视线冷冷地盯着陈庆,阴冷的声音在 四周渐渐凝固,久久不散。 这句恐吓的话本身并没有多少份量,却唤醒了刘剑锋的脑海中对卫生间里那具尸体 的记忆。尤其是那一滩鲜血,让他人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原来死亡离自己,是 那么近。 刘剑锋刹那间害怕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似乎可以闻见刚才那股血腥味,他用力咽 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说:“陈庆,我、我们还是别玩了吧?” 硬着脖子的陈庆在圆桌上用力拍了一掌,神经质地发出一阵大笑,“怎么可能选中 谁,谁就真的死呢?即使答案就是高翔,也不过是巧合而已,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刘剑锋感觉凝重而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同时为自己刚才紧张的表现而自嘲,他趴 在桌上故作轻蔑地斜视着方医生,怪声怪气地说:“老方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 么说起话来没有半点条理,别说大家都还不知道投票结果,就算结果出来真是那么回事, 你难道还认为高翔的死跟投票有关系?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呵呵,那就实在是太荒 唐了!” “是啊,是啊,不可能有关联的,不可能……”声音渐渐微弱的张伟到最后都不知 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心中却更加地慌张。 一个身材丰满的高挑美女紧紧抓着邢晓菲的胳膊,虽然她想说些悄悄话,但发颤的 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晓菲,我、我们还是不要玩了吧,怪恐、恐 怖的。” 邢晓菲很奇怪的没有点头,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投向方医生,问道:“我们的法官大 人,是时候公布结果了吧?我也想尽快知道,高翔究竟是不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杀手。” “晓菲……”一旁的孙朝晖脸色仍有些发白,他犹豫着扯了扯邢晓菲的衣袖,凑过 去低声说,“咱们还是别玩了,等警察来再说吧。” “我知道呀,高翔死了嘛!”邢晓菲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平常对你颐指气使、 动辄打骂,如果不是你胆小如鼠,又是个名副其实的跟屁虫,我真要怀疑人是你杀的。” “晓菲,你疯了?”孙朝晖尖锐的嗓音叫了起来。 邢晓菲转过脸来,挑衅地盯着他:“难道高翔是你杀的?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就跟 你结婚,今后对你百依百顺,你想怎么样都行!” 在朋友们眼中,邢晓菲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子,可她今天的表现却让大家觉得 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眼前出了人命案,又或许因为死的是高翔,所有人都有些反常。 孙朝晖的表情像是吞了只活老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萎靡地跌坐在靠椅内,摆 摆手嘀咕道:“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随你怎么说吧……” 陈庆走回到方医生跟前大声说:“说句实在话,对高翔的死,我一丁点儿感觉都没 有,甚至还他娘的有那么点儿高兴。这种人渣,老子早就看他不惯了!朝晖,你他娘的 连个女人都不如,好几次不是我们兄弟几个拦着,你那张脸还不知道被这人渣毁成什么 样子呢!”他似乎是平日里被高翔欺负多了,此刻内心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显得异常 亢奋。 “人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干嘛?”孙朝晖尴尬地抬起头,祈求地望着陈庆,“好 吧,好吧……,如果大家决定继续玩,算上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