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轻轻推了毕生一把,邢怀彬一边走向警务室一边说:“现在还没有人说你是真凶, 不用这么快就自己站队找位置。” “我知道,你一定准备好了一大段精彩的推理在等着我吧,是不是?”不紧不慢地 跟在后面,毕生冲那郭启达摇摇头,叹气道,“老哥啊老哥,如果这卡真是我自己做的, 我会笨到主动提醒你吗?” 郭启达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当初两张预告死亡事件的银色卡片都被作为证物保留起 来,刚才听过毕生的分析之后,他就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赫然想起银色卡片与钥 匙卡一般大小、一般质地,便取出来试了试,不料其中一张果然可以打开警务室的门, 于是他慌不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邢怀彬。 …… 林倩儿回来的时候,新鲜的羊肉刚刚倒进火锅,正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她忍不 住用鼻子吸了吸,笑着在邢晓菲身旁坐下来说道,“我原以为你会为那件事伤心好一段 时间内,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肯定是某个人的功劳吧?” 不知为何,邱一禾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让人害怕,特别是她盯着你的时候,那种 感觉就像自己是赤身裸体的一样。腼腆地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些蔬菜到脸色绯红的邢 晓菲碗里,邱一禾温柔地接过话来道:“人生苦短,不高兴的事情当然是尽快忘掉的好, 而且那个男人也不值得晓菲为他难过,你说是不是,林倩儿?” “你跟我白天说的话如出一辙,为什么我说没用,你说就有用呢?”林倩儿斜斜地 瞟了邱一禾一眼,叹息着从大姐手里接过碗筷,自言自语道,“我听毕生说,杀死刘剑 锋的应该不是孙朝晖。” “嗯?”突如其来的话题让邱一禾和邢晓菲同时愣住,前者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试探着问,“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呀,我和晓菲不久前刚刚给他送去一个很重要的证 物。” “什么证物?”林倩儿抬起头来问。 “是朝晖的银行卡……”低着头将碗里的饭菜翻来翻去,邢晓菲低声道,“刘剑锋 死后,张伟从他房间里拿走的,卡上面还有刘剑锋的血迹。” 林倩儿闻言微微点头道:“果真是个要他命的证物呢,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将银 行卡落在犯罪现场呢,不会是有什么人想故意在栽赃吧?” “据张伟交待,刘剑锋死之前就一直拿着朝晖的卡大肆挥霍,我想应该不是他无意 中落下的。”邢晓菲满腹心思,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沸腾的火锅。 有意无意地瞟了邱一禾一眼,林倩儿摆摆手道:“唉,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肚 子好饿啊,我要开动了!” 四人围坐在火锅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菜,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之前的沉闷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大声欢笑和酒酣之后的打情骂俏。 在这种并不算融洽的氛围中,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功夫便已经过去个把钟头, 而桌上的菜肴和啤酒也被一扫而空。 带着三分醉意,邱一禾主动地将手围上邢晓菲的腰际,在她耳边低声碎语道:“晓 菲,你知道吗,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是一 件既幸福又残忍的事情,为了你,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就连梦里也都是你的身影… …晓菲,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红扑扑的脸蛋就如花季少女般羞涩,不易察觉地挪挪肩膀,让自己不至于整个陷在 邱一禾的柔情怀抱里,偷偷看着林倩儿的邢晓菲道:“一禾,你喝醉了……” “是的,我醉了,清醒了二十几年的我终于醉了……”将额头贴在邢晓菲的脸上, 邱一禾似乎醉意更浓,“晓菲,过去我没有胆量说出来,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觉得说 出心里的话,是对你的亵渎,但——但现在,我要说,我不仅要说,还要大声地说!” 忽然用力在桌上拍了一掌,邱一禾站起来大声喊道:“我爱你,我爱你,晓菲,我 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到死都爱你!” 不知为何,林倩儿的脸色很难看,她咬着嘴唇,吐着火焰的眸子定在邱一禾脸上, 而邢晓菲却慌慌张张地将邱一禾扯了下来,不安地说道:“一禾,你醉了,你到房里去 睡一会儿吧……” 邱一禾好像失去了往日的聪慧和敏锐的洞察力,他憨憨地笑着,肆无忌惮地搂着邢 晓菲,“我不要,我不要睡觉,我知道——呵呵,我知道只要一躺下去,我就再也醒不 过来了!” “别说傻话,一禾,去睡一会儿吧,听我的话,去睡一会儿。”邢晓菲嘴上说着, 眼神却始终与林倩儿纠缠在一起。 酒力最差的大姐原本趴在桌缘小憩,这时也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抬起头,看到到 邱一禾、邢晓菲抱成一团,高兴地说:“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能看到你们 在一起,真是件值得干杯的事情。” 说着大姐就要去拿酒杯,却被林倩儿抓住腕子。 “姐,你也醉了,回房间睡觉去吧,天也不早了!”林倩儿的声音就像刚刚淬火的 钢板,生硬中夹杂着灼人的气味。 无论大姐如何坚持,最后还是被林倩儿推搡着回到了房间,而邢晓菲也终于挣脱邱 一禾的怀抱,无助地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这个时候邱一禾忽然不说话了,他单手支着下颚,清澈的眼睛在邢晓菲和林倩儿之 间转来转去,冷不丁吐出来一句话,“我要回去了,麻烦林倩儿你好好照顾晓菲。” 邢晓菲浑身一颤,脱口而出道:“等等,你——你还是在——在这里先睡一会儿吧 ……正,正好我有些话要跟倩儿聊聊。” “咔嚓——”类似于牙关咬碎的声音,只见铁青着脸的林倩儿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 拉开门后转过身来看着邢晓菲,“这儿不欢迎男人留宿,要么他独自回去,要么,你跟 他一起走。” 态度上如此巨大的转变让邢晓菲无所适从,而邱一禾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深情落寞 地说:“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几乎走在秒针的后头,当来到林倩儿身边,却又停住,舔舔 嘴唇道:“你真的叫林倩儿?” 眉头紧锁、嘴唇都快咬出血来,林倩儿原本清纯美丽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她的眼 神跳过邱一禾落在邢晓菲身上,猛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说:“你可以跟他一起走,没 人会拦着你。” 犹豫不决的邢晓菲身子动了动,最后快步走过去挽住邱一禾的胳膊,冲林倩儿温和 地笑道:“倩儿,我送送他,很快就回来,一定!” 双手捏成拳头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林倩儿慢慢侧过身来让到一旁,一双美丽的大眼 睛始终盯着低垂着头的邢晓菲。 …… 预告卡片亲自试过,确实是可以打开警务室房门的钥匙,神情尴尬的毕生无话可说, 只能在三人的注视下坐回椅子发呆。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环绕在四周,似乎他们都非常有耐心地在等毕 生解释,而毕生除了摸着下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甚至没有跟他们当中的任何 一个接触。 对毕生来说这是个高难度的挑战,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整理头绪,直到凌晨一点的 钟声响起,他才用力叹口气,无奈地耸耸肩,替自己辩解道:“这张卡片不是我的,这 一点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它是陈庆被害的当晚,通过礼品店送到我手上的。” “送出卡片的人,也就是卡片的主人,卡片的主人也就是杀死陈庆的凶手。”邢怀 彬面无表情地说,“假设,你杀了陈庆,在打电话给礼品店将卡片送给自己,这是个合 理的假设。” “哈,哈,哈——”毕生冷笑三声,他知道邢怀彬一定会这么说,“就算我杀了陈 庆,我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将能打开警务室门的卡片寄给自己,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 烦吗?” “不,我可以认为这是很高明的心理战术,主动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地步,如此便 会与巧妙的谋杀手段形成精明和愚蠢的反差,让侦查人员自作聪明地排除你的嫌疑。” 邢怀彬一改常态,好像要咬死毕生,每句话都切中要害。 “那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陈庆死于密室,我如何杀了他之后 再逃脱,这可是邢叔叔你自己的判断,你不会想要推倒重来吧?”毕生心里很清楚,如 今正义就握在两个傻乎乎的乘警手中,他们如果倾向于邢怀彬的说法,自己就要跟孙朝 晖一样,被软禁起来。 “我说过,既不能轻易下结论,也不能轻易推翻结论,但有一点确实是我的疏忽, 以陈庆的个性,他决不会畏罪自杀,他只会怀着侥幸的心理,期待着能够逃脱法网。” 邢怀彬眼睛一眨不眨地说。 “唉,邢叔叔,你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前一刻还将陈庆自杀说得头头是道, 现在又从动机上将其彻底推倒重来,你倒是告诉我,你真的是因为一张卡片,就开始将 我放在嫌疑者第一位的吗?”毕生尽量说得慢一些,以免乘警听不明白,“关于这张卡 片,完全有可能是陈庆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领教他的手段。” 毕生现在策略就是先洗脱自己的嫌疑,其他的事情先不管,自由最重要。 邢怀彬始终沉着脸,“我刚才说了,陈庆不可能畏罪自杀,我最初的分析和判断, 出发点就是错的。” “好吧,好吧,陈庆就算不是自杀,难道被人栽赃卡片的我就是凶手吗?”毕生摊 开双手,无奈地申辩道,“邢叔叔,你不能这样无端地指控啊,要有证据才行。” 邢怀彬猛地抬起头,大声说:“证据有,而且不少!这张让人疑神疑鬼的卡片我们 先不提,就说说吊死陈庆的绳子吧!” “绳子?”毕生奇怪地看着邢怀彬从保险箱中取出两个麻绳,“邢叔叔,怎么会有 两根绳子?” “这一根是吊死陈庆的。”邢怀彬举起左手,然后将麻绳放到桌上,又举起右手, “而这一根,毕生你难道不清楚,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吗?” “什么地方?”毕生紧张地站了起来,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 “在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个黑箱子里!”邢怀彬弯下腰又取出一个黑色的竹藤箱, “当年你父亲作案的工具,全部都放在这里面,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会如此做!” “邢叔叔,你在冤枉我!”毕生愤怒地说着,“这个竹藤箱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你 随时都能将绳子放进去,再取出来,甚至,你甚至都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拿着绳子说是 在箱子里找到的就可以了!” “毕生!”邢怀彬喝道,“你就不能像你父亲一样做个骨气男儿吗?说出这样的狡 辩,你就不怕你父亲在地下寒心吗?” “邢怀彬!你给我住口!”毕生失去了控制,幸亏旁边的郭启达反应快,一把抱住 他的腰,才没让他扑过去跟邢怀彬动手。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郭启达这回倒是没有一边倒地支持邢怀彬,反而安慰着 毕生坐下来说,“毕生啊,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嘛,你这样冲动,对自己可 没有好处。” “是的,老哥教训的是,我糊涂了,他就是在故意激怒我……”毕生深吸了几口气, 看着邢怀彬坐回到位置上,一字一句地说,“邢叔叔,这条绳子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是啊,是啊,就算这绳子跟吊死陈庆的那根相同,也不能说明毕生就是杀人凶手 吧?”郭启达附和道,或许是因为毕生那一口一个老哥,叫的他心中舒坦吧。 邢怀彬表情好像非常痛苦,他用力地揉捏着太阳穴,良久才回答道:“这根绳子就 是陈庆被杀的关键所在,也是解开密室杀人的钥匙,不得不承认,毕生你的手法,已经 与你父亲相去不远了。” “不要老是将我父亲挂在嘴边,你只要说我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瞪大着眼睛的 毕生沉声警告道。 微微叹息摇头的邢怀彬接着说道:“当初之所以推论陈庆是畏罪自杀,除了没有考 虑到陈庆的个性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密室的缘故,当然,如果陈庆是自杀,那他决不会 将窗户打开,因为那样密室就更加完美,更加让我们摸不着头脑,这也算是我推翻陈庆 畏罪自杀的一个论据吧!好,回到绳子的问题——房门是从内反锁的,窗户周围也没有 能攀爬的地方,除非凶手用绳子将自己吊下去,否则根本无法离开凶案现场,但是,一 旦使用绳子,就有个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离开凶案现场之后如何将绳子取下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密室谋杀就无法构成。” 毕生冷静地接过话道。 “说得没错,正是这样!”邢怀彬又叹了口气,“首先故意布下凶手在现场的疑团, 然后乘所有人惊愕的刹那,第一时间冲到窗口,借着朝外探查的机会,将绳子从窗台上 解开……如此,一个完美的密室谋杀便成型了!” 啪啪啪,毕生居然鼓起掌来,“邢叔叔,我真是很佩服你,听完你这个无懈可击的 分析,连我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杀了陈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