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 走廊两边的房门时而打开、时而碰一声关上,光着膀子的莽汉、穿着笔挺西服的绅 士、身形窈窕的少妇、行色匆匆的色情女子,这些浓缩了众生百态的画面从方医生眼前 飞速地闪过,狠狠地蹂躏着他本就落魄的心情,让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因 果报应、天理循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凶手有什么理由要去杀害一个不懂事的 孩子呢,他跟整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牵连啊,难道就因为他偷拍的那段视频,难道因为 这个就要夺走他生存的权利吗?他还只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啊……” 在远远能看见警务室的地方,心情低落的方医生与行色匆匆的乘警郭启达不期而遇。 双目刺红的郭启达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他看上去格外兴奋,热情地拍着方医生的 肩膀,打招呼道:“啊,方医生,这么早就起来锻炼了?” 方医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自己看上去不会显得太过颓丧,“唉,别提了,我是 一晚上没睡着,刘剑锋这孩子的脸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想着心里怪难受的。” “是啊,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遇上这档子事呢?”郭启达嘴上附和,眼 中亢奋的神情却没有减退,“不过我们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决不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但愿如此。”方医生无力地点点头,“郭老弟,你好像也是整晚没有合眼啊,眼 睛里的血丝看上去怪吓人的。” 爽朗笑着的郭启达摆着手说:“方医生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可把我给折腾坏了, 连续作战二十多个小时,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呢……” “工作虽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若是把身体给累垮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方 医生诚挚地劝道。 “没办法,谁让整艘船上就两个乘警呢,我也是想尽快找出杀害刘剑锋的真凶啊, 让他能够早一点安心地投胎做人。”说着说着,郭启达还真就叹起气来,似乎心中确实 在为刘剑锋可惜。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方医生关心地问道:“看你精神不错的样子,案情应该 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吧,不介意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些让我知道?” “进展肯定是有的,只不过——”虽然与邢怀彬和毕生一样,郭启达并不怀疑眼前 的这个医生兼作家的旁观者,但他仍旧保持警惕道,“方医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啊,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透露,你不会见怪吧?” “不会,不会……”方医生连声回答,也不再追问。 这时正播放着清新歌曲的广播忽然沙沙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开始 播报重要通知,通知的内容除了提醒乘客们睡觉前要将门从内反锁外,自然还有关于通 缉孙朝晖的事情。 出乎郭启达意料之外的,方医生在听过广播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诧,他只是有 些不相信地转过头来望着郭启达,轻声地问:“孙朝晖逃走了?” “是啊,昨天晚上逃出去的,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不过你放心,他藏不了 多久的,在这艘船上,我们有信心在24小时之内将他逮捕归案。”郭启达说完用肩膀撞 了一下方医生,好奇地问道,“方医生,听到这个消息你似乎不怎么在意啊?” “这两天发生了如此多奇怪的事情,别说孙朝晖只是逃走,他就是死在警务室,我 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方医生不满地回答,“你们没有派专人看着犯人的么, 就这样让一个杀人犯四处流窜,万一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刘剑锋怎么办?” “唉,方医生你要体谅我们的处境啊,不是我们没有看好,而是有人给孙朝晖开门 啊!”郭启达不甘心地回答,却没有意识到这无疑是在透露案情的机密。 果然,方医生一下就明白过来,紧张地说:“刚才广播里提醒乘客要将门反锁,难 道凶手——凶手有一把万能钥匙,能打开船上任意的一间房门?” 郭启达一愣,知道不好再刻意隐瞒,“是啊,这也算是案情取进展的一个方面吧, 不过方医生你可不要大肆喧哗,以免引起乘客们的恐慌。” “我明白。”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警务室门口,方医生乘郭启达拿钥匙开门的机会, 急忙说道:“郭老弟,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郭启达随口应道。 “我想去给刘剑锋稍稍梳洗一下,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我希望他能干干净净地上天 堂。”方医生飞快说完,便耐心地等待郭启达的回答。 “这样啊,难怪方医生你穿着白大褂来找我呢……”推开门冲里面无精打采的邢怀 彬和毕生打了个招呼,郭启达转过身来看着方医生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现在 就给他净身不大方便,毕竟还没有结案,说不定梳洗的过程中会破坏一些重要的证据。 我看这样吧,如果在船靠岸之前能结案的话,这件事情还是要麻烦你,如果没能结 案,那只能留给岸上的法医来处理了。” 失望地摇摇头,方医生叹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既然这样, 我就先回去了。” “是方医生吗?”不知什么时候毕生凑了过来,从里面探头笑着道,“哎呀,还真 是方医生啊,我正好有件事情要请教你,进来坐坐吧,怎么样?” 郭启达困惑地看了看毕生,见他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只好耸耸肩不作理会,进去 将塑料袋放在桌上。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孙朝晖?”邢怀彬关切地问。 “没有,昨夜出动了三十多人几乎搜遍了这一层的每个角落,还是没能发现他的踪 迹。”郭启达打开塑料袋,“先别说这些了,邢老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吧,上好的小笼包 和肉饼汤,我特意给你和毕生带过来的。” 面容憔悴的邢怀彬摆摆手,“刚才的广播我也听到了,最好还是弄一些印有孙朝晖 样貌的通告四处张贴,这样可以更快地将他抓回来。” “我已经安排人去办了!邢老,你还是吃一点吧,这样下去您老的身子骨可不一定 撑得住啊。” “我不饿……小郭,给我拿一份,我去看看胡玲的情况怎么样了,或许可以通过她 得到蛛丝马迹。”邢怀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还是我送过去吧,一会儿我还有个重大的发现要跟您老汇报的呢。”郭启达说完 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去,而低声说话的毕生和方医生这个时候也已进来。 很奇怪郭启达为何要将毕生和邢怀彬关在警务室里,但方医生还不会鲁莽到出声询 问的地步,他礼貌地冲邢怀彬点点头,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说道:“邢老,你看上去 可累得够呛啊,为什么不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回房间休息一下呢?” 半眯着眼睛的邢怀彬苦笑道:“我是作为嫌疑人留在这儿的,在没有证明自己的清 白之前,恐怕是没办法离开了。” “嫌疑人?”方医生这下可真是大吃一惊,来回打量着邢怀彬和毕生,“难道毕生 也是嫌疑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边毕生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早点,正好郭启达进来听到方医生的说话,于是打着哈 哈道:“什么嫌疑人?是他们两个自己为难自己,非要窝里斗,我拿他们没辙,只好出 此下策,让他们自己私下里解决。” “窝里斗?”刹那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方医生僵硬的脸上总算出现一丝笑容, “哈哈,难道当年邢毕两大高手的对决又要上演了吗?那可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啊!” 邢怀彬和毕生对此都保持沉默,只有郭启达干笑两声,大大咧咧地往椅子里一躺, “唉,真要是再次上演就好了,我也很期待啊,可惜……” “可惜什么?”方医生问。 “可惜我知道,凶手绝对不在他们两人当中。”郭启达斩钉截铁地说,顺便还偷偷 观察邢怀彬和毕生的反应,但他很快就失望地发现,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关心。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方医生有板有眼地分析道,“在邢老心中,法律的尊严 胜过一切,当年逮捕毕长江归案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应该不会到了晚年来个翻天覆 地的大转变;至于毕生,他是被一张神秘的卡片引到船上来的,而且没有作案动机,应 该也不会是凶手。” “呵呵,昨天晚上两大高手交战的时候你若是在场,现在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喽。” 郭启达笑嘻嘻地说。 邢怀彬忽然抬起头看向毕生,清了清嗓子说:“毕生,你还等什么,把东西拿出来 吧。” “嗯……等等……”毕生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回答:“先听听郭老哥的发 现,他忙碌了整个晚上,肯定有突破性的发现吧。” 郭启达谦虚地说了句客气话,但脸上的自鸣得意却显露无遗,“说不上什么突破性 发现吧,但却可以证明两位的清白哦,也算是没有白忙活,呵呵……”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也好让我和邢叔叔回去舒服地睡上一觉。”毕生 催促道。 “咳—咳—”郭启达清了清嗓子,“昨晚发现孙朝晖逃走之后,当时我就感觉不对 劲,不由作了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毕生真是个好听众,吃东西的时候嘴巴也不闲着。 “别急嘛,听我慢慢说。”郭启达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这种被人 密切关注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不想太快结束,“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 奇怪,凶手为什么要帮助孙朝晖逃跑,他有什么目的,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因为孙朝晖掌握了能证明我是凶手的证据,所以我不得不让他逃走,以免暴露自 己。”邢怀彬插话道。 “因为我说过孙朝晖有证据能够证明邢叔叔有重大嫌疑,如果我在撒谎,那我就要 放走孙朝晖,让这个谎言最长时间保持下去,以免让我陷于被动。”毕生也不甘示弱。 “呵呵,两位说的不无道理。”郭启达不无得意地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两位 也确实有时间、有机会、有能力放走孙朝晖,但是——但是你们没有时间来布置一个精 妙的密室杀人现场!” “什么?”毕生和邢怀彬同时叫了起来,前者更是惶急地问:“你是说,孙朝晖已 经死了,被第三起密室谋杀给害死了吗?” 郭启达微笑着摆摆手,“差一点,如果我们晚到一步的话,孙朝晖现在可能真的已 经被烧成一具干尸了。” “究竟怎么回事?”毕生放下手里的早点,过去挨着郭启达坐了下来,“是不是凶 手在孙朝晖的房间里布下了陷阱,然后再故意放走他,等着他自己送上门去就死?” “回答正确!”郭启达拍了一下大腿,“不管孙朝晖是不是杀害刘剑锋的凶手,昨 夜我们成功阻止了第三起密室谋杀案的发生,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同时,也 足以证明两位的清白,在今后的侦破当中,还需要两位给与更多的帮助啊。” “走!”邢怀彬忽地站了起来,“去现场看看!” “等等!”毕生阻止道,“就算凶手预先布置好了凶杀现场,但这并不能证明我们 的清白啊!” “呵呵,毕生你还挺较真的……”郭启达笑道,“我问过与孙朝晖同一房间的邱一 禾,他离开房间和回去的这段时间里,两位都从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而凶手恰恰是在 这个时间段里布置杀人机关的。这样的回答,毕生你应该满意了吧?” 毕生狐疑地看了邢怀彬一眼,“在没有仔细勘查过现场之前,我不敢妄下断言,我 想邢叔叔应该跟我持有相同的看法吧?” 邢怀彬不得已点点头,“在那之前,毕生仍然可以怀疑我,我也仍然会怀疑他,至 于最后的结果,还是等到了那里再说吧。” “那好,我们这就动身。”郭启达忽然想起什么来,指着桌上狼藉的早点说,“邢 老,你真的不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了,我还不饿。”邢怀彬答道。 “居然有如此重大的发现啊,果然是突破性的,郭老哥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毕生嬉笑着,忽然走到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几 张白色的纸片,“呵呵,昨晚我和邢叔叔在这里也并非一无所获,显然凶手在盗窃警务 室的过程中,因为太过匆忙,所以把这东西忘在了桌脚的隐秘处!” “是投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方医生跳了起来,兴奋不已地说道,“毕生,这 是那次的投票吗?” “是的!”毕生高兴地说道,“而且如你所说,这里面不是五张投票,而是六张, 确实多出来一张投票!” “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方医生急忙走过去,却被郭启达拦住。 郭启达纳闷地看着毕生问:“毕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证物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在桌脚的隐秘处,这一点邢叔叔可以为我作证。”毕生回答 道。 “是的,确实是在那里发现的,不过也不排除某人故意将它放在那的可能性。”邢 怀彬不温不火地说。 “邢叔叔,我们争论得还不够吗,你自己也说这个密封袋没有拆开过,上面你当时 做的标记还在,那它应该就没有失效。”对于邢怀彬的隐晦指认,毕生只能苦笑不迭。 “嗯,证物依然有效,我可以证明。”邢怀彬似乎更想去看一看凶手为孙朝晖准备 的陷阱,有些不耐烦地说。 拆开密封袋,一个白色不起眼的头发掉了进去,应该就是邢怀彬做的那个记号,郭 启达粗大的手指将里面的投票纸张取出来在桌面摊开,然后戴上了眼镜的方医生快步凑 到跟前,一张一张地仔细观察起来。 投票为何会多出来一张,这是案件一个匪夷所思的疑点,或许也会成为关键的突破 点也未可知,所以在场的四人都有些紧张,每个人都在心中揣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终于,方医生奇怪地“咦”了一声,拿起一张字迹秀美的投票道,“奇怪,真的很 奇怪,这张投票上的字迹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五张都可以对号入座,唯独这一张,不 知道是什么人写的。” “不是邢叔叔的笔迹。”毕生说着挠挠头,感觉这个笔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也不是毕生的。”邢怀彬说。 “那是谁的?除了你们,还会有谁?”郭启达这下更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那晚参加游戏的人当中,除了邢老和毕生的字迹以外,其他的我都仔细研究过, 包括高翔和张伟在内,但没有一个是吻合的。”方医生沉吟道。 “会不会是什么人用左手写的,就怕别人认出来?”郭启达猜测道。 “不像,一笔一划非常自然、熟练,不像是左手写出来的。”方医生排除了这种可 能性。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毕生用力挠着头,“重要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留下 这个破绽,这个破绽的背后又有什么深意!如果不能摸透这一点,就算知道这是谁的字 迹也无济于事。” “毕生说的对……这条线索暂时放一放,我们还是到孙朝晖的房间去看看吧。”邢 怀彬建议道,他的视线总是游离在那张投票以外,似乎不愿太过仔细地去观察。 …… 樟脑丸的味道麻痹了孙朝晖的嗅觉,无尽的黑暗让他有一种盲人的无助和恐慌,但 是他必须忍受,忍受感官上的压抑,以及狭窄空间的束缚,尽管这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折 磨和摧残。 空气无法顺畅的流通,大量污浊的废气不断取代着维持身体机能的氧分,呼吸困难 的孙朝晖最大限度地考验着自己的忍耐力,他不敢动弹,不敢将门推开哪怕一点点小缝, 就算很可能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浑身上下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嘶咬,蜷缩的双腿也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 酸痛的仿佛要断掉一样,开始他不敢挪一挪位置,不敢舒展一下四肢,甚至不敢扭动僵 硬的脖子,就算很可能不会造成丁点儿响动,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他是被困在陷阱中的狼,他需要足够的毅力来克服一切欲望和冲动,包括要爆炸的 膀胱和火辣干裂的喉咙。他在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就像郭启达分析的那样,他选择了 一个最危险的地方藏身——邢晓菲和胡玲的房间。 昨夜,隔壁亢奋的叫床声经久不衰,那是孙朝晖再熟悉不过的、邢晓菲的声音,只 是在那张床上冲刺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乘虚而入的邱一禾,“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那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他们整整干了一夜,他们不知廉耻地做爱,一次又一次……” 孙朝晖冲动过,有好一阵子都被心中的愤怒和仇恨煎熬、痛不欲生,他曾不停地对 自己咆哮,“冲进去,冲进去将这对狗男女砍成八块”,但每每想要动弹的时候,强大 的恐惧感立刻会扑过来,禁锢住他的手脚,将他重新扔进黑乎乎的衣橱,那空间狭窄、 气味难闻的、该死的衣橱。 外面没有任何响动,似乎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邢晓菲与邱一禾已经离开,双手抱着 膝盖的孙朝晖瞪大了眼睛,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但这样起码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们已经走了吗?房间里是不是没有别人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喝口水、或者上 个厕所?”这样的念头重复地响在脑海,同时另一个惊恐的声音却在说,“不能急,再 等一等,再等一等,你没有听见他们出门的声音,你无法确定房间里还有没有别人,或 许邢怀彬就潜藏在屋里的某个角落,他那么老奸巨滑,他很有可能猜到我会躲到这里来 的……再等一等,你可以做得到,再等一等——” 就在这样的人神交战中,孙朝晖以极大的自制力度过每一分钟,直到他听见轻微的 说话声。 “你要去见她么?” “是的,我必须去见她。”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行,她不会高兴看到你的。” “可是我害怕她会伤害你。” “不会,她喜欢我,你看不出来吗,她很喜欢我。” 毫无意义的对话在孙朝晖的耳中被切成一个一个零碎的字,他没有心思去揣摩这话 中蕴含的意思,他只希望说话声能尽快从床上起来,然后消失在门外。 邢晓菲和邱一禾并没有让孙朝晖等太久,他们在床上温存了片刻之后,便忙忙碌碌 起来,约莫五六分钟后,一起离开了房间。 “呼——”孙朝晖松口气,急不可耐地踹开衣橱的门冲了出去,奔向卫生间。 解决了膀胱的难题之后,孙朝晖面对冰箱里的啤酒和糕点不断地挣扎,他知道邢晓 菲是非常细心的人,现在胡玲不在,自己哪怕只是吃掉其中的一小部分,也很快就会被 发现。早上不断重复的广播孙朝晖也听到了,他相信外面应该应该到处都贴满了通缉自 己的告示,离开这里就等于送死,他没有自信在成百上千的人当中隐藏到游轮靠岸的那 一天。 其实孙朝晖太谨慎了,以他现在邋遢的模样和装扮,不是特别用心的人很难认出他 来,可是在得知自己房间里到处都是汽油之后,对死亡的恐惧粉碎了他最后的自信。 “我不能光喝水不吃任何东西,那样我会活活饿死的,而且我需要保持体力,以防 万一的时候可以挟持那个婊子当人质。”孙朝晖说服自己将手伸进冰箱。 当第一块蛋糕在口中融化,饥饿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坐在地上忘乎所以地吃了起来, 刚刚所有的顾虑和担心全被抛诸脑后。 “咔嗒——”清脆的声音在孙朝晖听来却如惊雷,他吓坏了,吓得牙关上下打战, 吓得差点失禁。 想要收拾狼藉的冰箱,但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眼看房门慢慢开成一条小缝,绝望 的孙朝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到玻璃茶几旁抓了把水果刀就扑了过去。 “杀了他,不管是臭婊子还是伪君子,杀了他,不杀他我就要死!”孙朝晖心中咆 哮。 门完全打开的一刹那,孙朝晖在脑海里已经重复了几十次如何杀人的动作,可是当 他看清楚出现在门口的人,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到在地上。 “朝晖——”惊诧的叫声被吞了回去,只见面容憔悴的胡玲飞快闪进来将门从内反 锁,然后疯了一样扑在孙朝晖身上哽咽着哭道,“朝晖,朝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你说句话呀,朝晖,你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