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在一处漆黑的拐角处,毕生被突然从侧前方跳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使 出擒拿术制住对方,幸好那人影及时地说了一句——“毕生,是我!” 这声音并不算陌生,可是由于声音中夹杂了太多的恐惧和不安,使得毕生没能第一 时间反应过来,他狐疑地问:“你是谁?” “胡玲,我是胡玲。”过去拉住毕生的手腕,胡玲用力将他拽进拐角处的一个临时 储藏室,紧接着将门关上后打开了灯。 刹那的光亮让毕生有些不适应,他用左手遮着眼睛,右手却没有挣开胡玲的手,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遇到不要命的家伙打秋风呢。” 毫无血色的胡玲急切地将毕生的左手扯了下来,焦急地说道:“毕生,你要帮帮我, 帮帮朝晖,你帮帮我们。” “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慢慢说。”毕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是不是孙朝晖找过你了?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眼神骤然冰冷下来的胡玲慢慢松开抓着毕生的手,用几乎绝望的声音问:“毕生, 你,你也一心想要置朝晖于死地吗?” “为什么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孙朝晖呀!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的为人, 但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地去冤枉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询问太过仓促,毕生急忙补救道。 “那,那你为什么急着想要知道朝晖在哪里?”胡玲语气缓和下来。 “胡玲,我知道孙朝晖和邢叔叔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这也是困扰了我一整 天的事情啊,所以我才会急着想见到孙朝晖,想问个清楚。” 毕生的回答没有丝毫破绽,可惜他面对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同 时疑心很重的女人。胡玲慢慢挪到门口,只要毕生有什么举动,便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 逃走,她紧紧地盯着毕生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毕生,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 朝晖是无辜的么?” 张了张嘴,毕生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如果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她肯定会认为 我心怀叵测;如果我回答不相信,那就会失去抓住邢怀彬把柄的唯一机会……” “别的我不敢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孙朝晖绝对不是杀死刘剑锋的凶手!”权衡利 弊之后,毕生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胡玲似乎松了口气,身后抓着门把手的左手也放了下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别人都说朝晖杀了刘剑锋,而你却这么肯定。” “呵呵,其实很简单,我知道在孙朝晖和刘剑锋之间,有一笔很冒险的交易。”毕 生微笑着回答。 胡玲愣了愣,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就连跟刘剑锋住在一起的方医生都不知道 这件事,为什么你会知道?” “只能说我运气好!”其实毕生说的这个理由纯属猜测,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根据的 话,那就是孙朝晖在审讯室内的只言片语,刘剑锋用孙朝晖的银行卡大肆挥霍,以及刘 剑锋手机内接到的最后一个孙朝晖打来电话的纪录。 果然胡玲没有再追问,她呼出口浊气,身子晃悠悠地软了下来,“朝晖是无辜的, 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他根本就没有杀刘剑锋,根本就没有。” “也不能说完全是无辜的吧。”毕生抓住机会逼迫道,“除了刘剑锋之外,还有两 起谋杀案呢,现在我还没能找到证据说服自己,孙朝晖不是另两起案子的凶手。” 胡玲忽然笑了,“高翔和陈庆更加不是朝晖杀的,他们两个是死在邢怀彬的手里。” “哦?你的口吻跟孙朝晖一模一样,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拿出证据来说服我。”毕生 叹道。 “毕生,你会帮我们吧?你不会因为邢怀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就助纣为虐吧?” 胡玲仰起头来看着毕生。 神情黯淡的毕生无力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后,叹息道:“养育之恩 啊!这担子对我来说还真是太重了,不过跟认贼作父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见胡玲靠在门上瑟瑟发抖,于是毕生走过去轻轻抓着她的手,柔和地说道,“胡玲, 带我去见孙朝晖吧,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让某些人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真的可以吗?你不会将朝晖抓起来,交到邢怀彬手里吧?”虽然胡玲来找毕生 的目的就是为这个,但现在她又犹豫起来,毕竟将孙朝晖交到毕生手里,是死是活同样 属于未知。 “唉,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这,这毕竟是你和孙朝晖唯一的机会啊,等船靠岸 之后,我说的话就没人听了,岸上是邢叔叔的天下,他的徒子徒孙到处都是,他随随便 便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刑侦的重点……现在两个乘警都非常信任我,如果不乘此机会将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留给孙朝晖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啊!”毕生无奈地说道。 一个死字让胡玲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她用力点点头,踮起脚尖在毕生耳边说了些什 么,然后低下头难过地说:“毕生,我把自己和朝晖的幸福都交到你手里了,你不会让 我们失望吧?” “你放心,只要孙朝晖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我绝对站在正义这一边,决不会让凶手 逍遥法外的。”毕生诚恳地回答道。 “嗯,我相信你……我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如果再不回去的话,恐怕晓菲会对我 有所怀疑,所以——” “没关系,我这就去找孙朝晖,希望能够有所收获……胡玲,你也要注意安全,另 外,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明白——”胡玲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毕生,我,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婆婆 妈妈,可是,可是我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朝晖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你 拿到那个证据,有没有把握证明朝晖的清白?” “这个必须等我见过他之后才能回答,我不想做毫无意义的承诺,你明白吗,胡玲?” 毕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胡玲是真的爱着孙朝晖,只是他不明白,为什 么像孙朝晖这种男人都能够得到爱情,而自己在这方面却总是一筹莫展呢? …… 啪——噼啪—— 防狼器的电花闪了闪,却未能清楚地映出“黑影”的模样,很快便被收进了口袋中。 取出一张手帕,在上面倾倒了一些有着刺鼻气味的液体,“黑影”蹲下来将手帕按 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足足一分钟之后才拿开。 用力呼出口浊气,“黑影”转过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毫无偏差地握住门把手。 推开门,刹那间昏黄的灯光直曝过来,让“黑影”不得不垂下头。 …… 郭启达感觉自己躺下没有多久,甚至还未能进入梦乡,便被缓而重的敲门声吵醒, 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墙上的壁钟的时针正好停在午夜十二点那个刻度 上。“居然已经睡了将近四个小时,我怎么觉得好像刚刚躺下似的?”嘀咕着来到客厅, 郭启达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造访自己,“但愿门外等着我的不是又一个噩耗,也 让我能踏实地睡上一晚上吧。” 打开门看见外面冲自己微笑的邢怀彬,郭启达礼貌地问道:“邢老,是你啊,快进 来坐,进来坐。” 邢怀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头答道:“不了,不了,就在这儿说吧!看你累成这 样,我还真有些后悔来找你,也就不耽搁你太长时间了。” 郭启达笑着说:“呵呵,没什么,邢老你不也是到现在都还没睡吗?” 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邢怀彬沉吟片刻道:“小郭,我想去见见邱一禾,不知道行 不行。” 郭启达当然知道邢怀彬是无事不登门,可没料到他居然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故而 为难道:“现在吗?要不明天再说吧,你看都已经——” “没办法,不搞清一件事情,今天晚上我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小郭你就辛苦一下, 陪我走一趟吧。”邢怀彬坚持道。 想要拒绝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琢磨来琢磨去,郭启达最后还是妥协道:“好吧, 既然邢老你这么坚持……” “麻烦你了,小郭。” “瞧您老说的,你还不都是为了案子在忙吗,是不是?”说完郭启达示意邢怀彬稍 等片刻,然后回到屋里穿衣服。对于邢怀彬的突然造访,郭启达肯定是有想法的,联系 上今天对邱一禾的审问情况,直觉告诉他,或许一场串供的好戏现在才开始上演。借口 洗漱一下,郭启达在卫生间里拨通了毕生的电话,可等了许久都无人接听,“毕生这小 子怎么搞的,睡得也太死了一点吧?” 无奈草草洗了把脸,郭启达脸上堆着笑出来,领着邢怀彬往警务室走去。 “邢老,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急着见邱一禾,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啊?”郭启达 好不容易才能跟上邢怀彬的脚步,说起话来难免有些气喘。 邢怀彬嗯了一声回答:“我刚刚了解到一些新的情况,想找他验证一下自己的看法。 对了,小郭,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抓邱一禾,能告诉我吗?” “这个,其实我们在怀疑他想要谋杀孙朝晖,哦,不应该说怀疑,应该是可以确定, 他企图谋杀孙朝晖。”郭启达笑着回答。 “你说邱一禾想要谋杀孙朝晖?这怎么可能?”邢怀彬问。 “呵呵,邢老今天离开现场太早了,后来我和毕生有很多非常精彩的发现,这些足 以证明我刚才的说法。至于邱一禾的动机嘛,我想多半跟你女儿有关吧。” “什么样的发现,就是地上那两个只出不进的脚印吗?”邢怀彬沉着脸问。 “当然不止这些……邢老,当时现场太黑了,你眼睛又不好,所以没注意到汽油泼 溅的情况。经过我和毕生的仔细勘查后,找到了不少有力的证据呢。” “是吗?能告诉我,那是些什么样的证据吗?”邢怀彬总算放慢脚步,与郭启达并 肩道,“这对我或许会有帮助,要知道,我也希望能在船靠岸之前侦破这起复杂的连环 密室杀人案,也算是完美地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吧。” 郭启达其实是不想说的,可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得讪讪道:“我跟毕生在卧 室天花板上的吊灯处找到了两张薄膜还有一根金属导线,从汽油泼溅的状况,以及一张 印有邱一禾脚印的椅子来分析,这应该是邱一禾布置来谋杀孙朝晖的局,只不过,在准 备的时候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疏漏。” “这样啊……”邢怀彬若有所思,“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邢老说的只出不进的脚印自然也是其一,另外,还在卫生间找到了邱一禾未能及 时处理的、被汽油浸透了的衣物……”郭启达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盯着邢怀彬的眼睛。 邢怀彬微微颔首,说道:“小郭,你还是详详细细地将整个过程跟我说一遍吧。” 无奈,郭启达只好从头到尾,毫无遗漏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当然,这不包括毕 生对邢怀彬的怀疑。 来到审讯室外,郭启达用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进去时意外地发现邱一禾正睁大着眼 珠子盯着自己,不由叹息着问:“邱一禾,你不会预先就知道,我要带邢老来见你吧?” 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下巴的邱一禾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只是被关在小屋 子里睡不着罢了,真要说有什么预感的话,也只不过忽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你想通了什么?”郭启达好奇地问。 邱一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看向慢慢踱进来的邢怀彬,问:“邢伯伯,你怎 么也来了?” “我来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的,你最好如实回答,因为这关系到你自己个人的利益。” 邢怀彬一字一句地说完,走到邱一禾对面坐了下来。 “呵呵,他们问了我一整天的问题,没想到还没有问够。”邱一禾叹息道。 邢怀彬似乎在整理头绪,他愣愣地望着邱一禾足足有两份多钟,最后用一次深呼吸 开始了问话:“邱一禾,你如何解释房间里到处都是汽油这件事情?” 与白天的情况不同,邱一禾面对邢怀彬竟然没有采取沉默战术,这让旁听的郭启达 更加地怀疑,两人之间确实曾有串供的行为,可是他没有阻止,因为他也很想看这样一 场表演,看两个人如何一唱一和地说服自己,尽管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改变任何看法。 “我早就告诉过这位郭警察了,昨天晚上我回到房间的时候,便发现有人进去过, 汽油应该就是那个人留下的。”邱一禾回答道。 “你知道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吗?”邢怀彬问。 邱一禾摇摇头,苦笑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恐怕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人就不是我了, 而是那个偷偷进入我房间的家伙。” “你是怎么发现曾经有人进入过房间的,因为汽油的味道吗?”邢怀彬又问。 “当然不是,那个时候汽油还没从天花板上泼下来呢!”邱一禾嬉笑着回答,“说 来好笑,这个偷偷进入我房间的家伙很有意思,他什么都没有拿走,反而将许多汽油装 在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天花板白炽灯的上面……我真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郭启达忍不住想要开口,可是碍于邢怀彬在场,只得隐忍下来,心道: “我看你们两个人的双簧要怎么演下去!” “小心翼翼?”邢怀彬不失时机地问。 “当然是小心翼翼了,那么薄的袋子里面装那么多汽油,还要放到那么高的地方, 不小心翼翼行吗?反正当时我轻轻一碰就破了,结果弄得我浑身都是汽油,白白糟蹋了 我那身名的西服。”邱一禾叹息道。 “果然如此,这就是他们的串供!”郭启达在心里怒吼,恨不得当场揭穿两人的一 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