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卜卦(1) 4 卜卦 顾惜朝走在小城的街道上,石子路的清晨行人寥落。顾惜朝深深呼吸着陌生 城市的味道。小城的海气山岚是那样让他沉醉。今天来到这个城市,是为了偿还 人生的一笔旧债。虽然明知前途凶险,顾惜朝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因为只要做 完了这件事,他在这世间就再也不欠任何人。他从此将真正成为闲云野鹤,可以 无牵无挂地行走天涯了。 小路尽头有一个花栏铁栅围成的公园。大清早,来这里晨练的人很多。既有 拿着拍子打羽球的年轻男女,也有许多背刀扛剑的老头老太。顾惜朝来到公园门 口站住,他打开随身的包袱,拿出几样东西。找了个不碍着人家走路的位置蹲下。 顾惜朝把手里的东西就地摆好。很简单,是一张八边形的硬纸板,中央画黑 白二色的“太极阴阳鱼。”周围依次写着:“乾、巽、坎、艮、坤、震、离、兑” 八个字。每个字的下方,都配以相应符号的虚实线。这是一张简易的八卦图。除 此之外,旁边还摆着三枚黄铜钱和一张红纸牌。纸牌上用墨水写着四个大字:卜 筮正宗。 明眼人一看摆设,就知道这是算命的。顾惜朝摆出的东西与一般的江湖算命 人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简单。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红纸牌上“卜筮正宗” 四个字写得口气极大。 这时候,一个背着大刀晨练的老头走过来了,看到卦摊。起初并未准备停下 脚步,可是,当他目光落到纸牌上时,顿时就站住了。老头显然是懂行的,他上 下打量顾惜朝,又看看那张红纸牌,叹口气摇摇头:“小老弟,江湖混饭适可而 止,有些话可不能说大呀!” 顾惜朝微微一笑,只是低头端详自己的卦摊。晨练的人一波一波过去,或许 是大清早都想图个好心情,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算命。他们对顾惜朝摆的摊子大 多看上一两眼就走了。又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生意终于上门了。 这是一对打球的男女,两人约摸四十左右的年纪。女的不漂亮,身材倒保持 得还算苗条,男的却胖得不行,人还没到,将军肚先腆过来了。看到顾惜朝的卦 摊,女人十分感兴趣,拽着男的胳膊站住了不想走。那男的却不乐意,没好气地 说道:“走吧,都是骗人的,封建迷信,有什么好看的。他要真能算出过去未来, 还用在这里摆摊啊?拿三个小钱往股票大厅里一坐,一天算出一只黑马就赚发了。” 过路的人听到都笑了。男人说的倒也在理。 顾惜朝冲他俩瞅了一眼,不动声色,继续端详自己的卦摊。男的见此情景, 反倒来了精神。他十分吃力的蹲下身子,和顾惜朝来个脸对脸。大咧咧说道: “喂,算命的,你看看我的面相如何?真要算准了,少不了你的!”顾惜朝撇了 他一眼,左右手各伸出一根食指,搭成十字。 男人疑惑道:“嘛意思?” “十块钱。” “没问题,你算吧,真算准了只多不少。”男的确实没把十块钱放在心上。 “十块钱。”顾惜朝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一下子火了:“你这乡巴佬是怕我不给钱怎么的?” 女人也不大高兴,蹲下来说道:“这位大哥,算命哪有先交钱的?如果你算 的不准咋办,十块钱再退给我们啊?” 顾惜朝头也不抬说道:“不退。” 男女两人面面相觑,又好气又好笑。这时候,一些路人见有热闹可瞧,纷纷 跑过来围观。男的说:“兰兰,咱们走吧,一看就是骗子。”女人却不乐意, “二狗,你看他讲话这么硬气,没准能有真才实学呢。”男的没办法,从上衣口 袋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向卦摊上狠狠一扔,嚷嚷道:“算你行,找钱吧!” 顾惜朝道:“我兜里没钱。” “你先算,要准了都给你。” “十块,自备零钱。”顾惜朝并不让步。 男人气得有点发喘。那女人却越发觉得这算命的高深莫测。她站起身左摸右 掏,终于从身上找出十块钱,满怀兴奋地递过去。 顾惜朝接过钱,点点头。又把地上那张百元大钞还给那男人,就开始收拾包 袱。看着他把八卦图往包里塞,女人急了:“大哥,钱都给你了,快帮我们算呀。” 顾惜朝冲她微微一笑,指指那男的说道:“你看他眉毛。” “他眉毛好好的呀,怎么了?”女人好奇地端详男人,并没看出什么不妥。 “左高右低,家有二妻。”顾惜朝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他声音不大,那对男女却都听得很清楚。男人腮帮上的肥肉突地一跳。女人 的脸却早已阴冷下来:“怎么回事,你在外面包了二奶?” “你听他瞎掰,怎么可能?”男的说话底气明显不足。 “好呀,胡二狗!你还真对得起我。当年你不过是个收牛蒡的,我无怨无悔 跟着你,含辛茹苦这些年,把孩子都拉扯成人了,你说!我哪点对不起你?你现 在有钱了是吧,居然敢养二奶了?”女人眼眉直竖,眼圈已经红了。 男的有些惊慌,一个劲表白:“听我说兰兰,绝对没有的事,我对你真是一 心一意的。咱们年纪一大把,孩子都快工作了,哪能再做这种事。叫你别信这些 封建迷信,你偏不听。” 他说完后,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顾惜朝吼道:“算命的,钱都给你了, 一大早乌鸦嘴,小心我揍你!” 女人见了连忙喝斥:“胡二狗,你敢乱来!人家先生算得就是准。”说罢她 从男人口袋里摸出一百块钱,递给顾惜朝道:“大哥,这一百块钱都给你。你再 帮我算算他还有啥事。” 顾惜朝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大姐,我算命只收十块,少了不行,多了不 要。” 女人哀求道:“大哥,您行行好,再给他看看吧,刚才您看的是面相,都说 八卦六爻的准确性高,您再用铜钱摇一卦行吗?”女人显然对这个还挺在行。 顾惜朝摇头道:“这倒不必,我学的是袖里乾坤、紫薇梅花数。只要心念一 动,便可以随意占卜,刚才我已经算过一卦了……” 女人紧张道: “啊?真的啊,您说给我听听。” 顾惜朝指指男人:“他刚才两度冲我发火,双火相叠,是个离卦。” “啊?离卦!大哥,你是说我们两个,要离婚了?”女人脸色煞白。险些就 要摔倒。 “非也,非也。八卦分为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它们各有像征, 比如乾卦为天,坤卦为地。这离卦就像征着火。” 女人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总算明白和离婚无关,脸色好看多了。 顾惜朝煞有介事的掐着手指推算了一番,接着说道:“离卦为火,今天十三 号,阴历正逢是甲子日。甲日占得火卦,鬼临应爻而克世,这本就是大凶之兆, 何况他刚才又想揍我,恶心一起,其凶愈甚,这是助鬼伤身的命局呀,我敢断言, 不出三年之内,他恐怕就……唉!”顾惜朝叹口气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