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旅行的故事 小夏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了下来。 她其实并没有走远,因為从小生活在城市裡,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牛,还听说抹 上牛的眼泪可以让人得阴阳眼,结果就跑到牲畜棚去看。而这个村寨的木楼都是二 楼住人,一层的侧面是牲口棚,那两个男人又是站在窗边对话,所以她在无意中全 听了去。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亏欠了万里很多! 一直以来,她接受他的帮助,享受他的宠爱,那麼自然,那麼心安理得,从没 有想过回报,彷彿他对她好是应该的事。这是多麼可鄙啊! 现在他还有三天的生命,她要拿什麼还他! 一想到从此看不到他鹿一样温柔善意的眼神,听不到他用半挖苦人半认真的语 调说话,感觉不到他温暖和煦的气息,她就受不了! 阮瞻说了,决不让他死,她也一样,哪怕拿她的生命去交换,她也在所不惜!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抢,虽然我从小到大总是喜欢抢你的东西。这也不 能怪我,在心理学上,这也是要引起你注意的一种方式。」万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那时候还小,总觉得我们既然是那麼好的朋友,你為什麼还要拒人千里之外?所 以总是想让你发火。哈哈,还真让我成功了一次,娜娜决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 气得和我打了一架,唯一的一架,多麼难得!」 「是啊,然后我们鼻青脸肿两个星期。」阮瞻的声音传来,语调因為回忆起往 事而放鬆了些。 「可是小夏——是不同的。」万里说。 「是不同。所以,我一定会保住你的狗命,让你好好去爱她吧!这次你没有和 我抢。因為她并不是我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是。」阮瞻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楼下的 小夏的心也冷了。 「可她喜欢的是你!」万里说,「我开始时对她是当个小妹妹一样,因為她比 较冒失,自己还不知道。总是让我觉得有趣,產生保护感。可是后来看她喜欢你, 我觉得我并不瞭解自己的心,因為我不想把她给你。」 「她会喜欢你的。」阮瞻说,「因為我不会和你抢。」 「不是这样说啊,好像是你成全我一样,如果我能活下去,咱们还是君子之争。」 从万里的语气中听不出有对死亡的恐惧,「目前这样其实是我的失误。我和她是因 為我的离婚官司而结识,那时候我才走出失败的婚姻,不想再和女人有瓜葛。所以 人為的划定了界限。她是个敏感的丫头,当然不会越界。结果我们越来越熟悉。弄 得现在像是左手握右手,完全没有了感觉,然后这时候你这混蛋又出现了!」 「你干什麼去?」阮瞻问,听语气好像万里要下楼一样。 「我拿一点刚才吃的米糕,还真好吃。我死到临头了,当然做个饱死鬼。」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我相信还不行嘛。可我还是想吃。」万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要下楼来。 小夏连忙抹乾净眼泪,深吸一口气,快速从后边绕过去,正巧赶到万里走下楼 梯的一刻走进了大门。 她尽力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和态度对待万里,装作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围在他 身边转,跟著他逛整个村寨,而阮瞻则从她一回来就不见了踪影,她想他是去拚命 寻找解救万里的法子去了。 晚饭后,阮瞻又出去了不过临走时把血木剑交给了她,「周围我看过了,没有 什麼大碍,但万一有昨晚的情形,只要你不离开木楼就会平安。」 「村裡不会有事吗?」小夏很怕带给无辜的人灾祸。 「他还没那个本事袭击整个村子!而且我布了阵了,别怕。」 「嗯,我不怕。只要能解了万里的蛊,我什麼也不怕!」 阮瞻有一瞬间的疑惑,以為小夏发现了什麼,但见她也没有什麼哀伤的神色, 也就没有深究。因為万里命悬一线,而他根本不知道敌人隐藏在哪裡,所以他前所 未有的焦急,也觉得自己非常的没有用,并开始痛恨自己从前封印自我的行為。 他这一下午东转西转,一直在打听各种可能的线索。他想知道那个蓑衣鬼的前 身是什麼?从她穿的花鞋上来看,她死的时候是新娘,而鬼蛊是要在新死的人身上 下的,这样就可以把两个线索合成一个。 据村裡的老人们说,这个村寨附近,只有在文革期间死过一个新娘。她是苗女, 爱上了个知青,但父母逼她嫁给寨子裡的小伙子,她在结婚当天投江了! 阮瞻知道村民口中的人就是那个蓑衣鬼,因為她不停的从身上往下滴水。 也就是说,给他下蛊的人在六几年就存在,并且会了这种蛊术,但这和黄博恆 的年龄不附,难道是『杨幕友』? 那麼那个怪人是怎麼回事?他(她)也穿著新娘花鞋,虽然很破旧了,但确实 上一模一样的?这裡面有什麼联繫吗? 还有,黄博恆是出自这个村子,可是拿著他的照片在村裡问,竟然没有人知道。 这是怎麼回事?他造假吗?如果造假為什麼要拚命阻止他们来这裡?这山村裡有什 麼秘密? 关键是那个怪人,他(她)是谁?村裡的人都不知道山林裡有这麼一号人物, 可是他感觉那个怪人是明白这一切的,因此必须找到他。 这山林如此之大,如果他存心要躲起来,真不知道要怎麼才找到他,可是万里 却还有三天不到的生命! 不过,他倒是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能和他们来此地的目的联繫起来。 据说就在两个月前,有名叫阿旺、阿木、阿水的三兄弟在他们父亲去世的一周 之内暴死。而且死状极其古怪,重要的是,他们生前对自己的父亲极為不孝,这和 城市中那些精神或肉体上虐待父母而致死的人高度一致。 这太巧合了,可他不相信巧合的东西,所以两边的事情一定有联繫。 他今晚的任务就是挖开这三兄弟的坟看看,然后要在山林裡追踪那怪人的踪跡。 这种事在白天不能干,一是他尊重死者,不好让尸骨见了阳光。二来,他觉得那个 怪人不会在白天出没,要找的话,必须是在晚上。 「你要小心。」阮瞻说。 「你也小心!」小夏看著他明明焦急万分却硬要装作平静的面孔,突然觉得他 活得一定很累,不禁有些心疼。 她下意识的伸手抚抚他冰凉的脸。但马上又回过神来,不仅急忙收回手,甚至 还倒退了一大步。差点撞翻桌子。 阮瞻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慌张,其实小夏是因為听到他说永远不会与她有交集, 猜测他是不喜欢自己的。所以对刚才的失态特别在意。 「我会守著万里的。决不让他再乱跑。」小夏又保证裡一句,然后几乎是逃到 了楼上去。 「你跑什麼?有鬼追你吗,我看看!」万里正在楼上的客房裡坐著,见小夏跑 得气喘吁吁的,忙站起来。 「你坐你坐,你现在是病——你刚刚病好。要休息!」小夏连忙阻止万里,怕 他又生出什麼事来。 「我是什麼病人哦!」万里苦笑不得,「你没见我刚才吃了多少东西?」 「饭桶也可能是病人!」小夏硬把万里拉到床上,「你昨天吓死我了,不能再 让你吓我第二次!」 「可是你不会让我现在就睡觉吧。」万里露出苦笑,「我过惯了夜生活,现在 让日落而息,实在不成的。」 他的生命还有三天不到,可不能浪费在睡觉上,三天后,他会永远睡著。 「那麼你给我讲讲你和阮瞻上学时候的事。」自从偷听到有那麼个娜娜,小夏 心裡就惦记著这个人,想知道是什麼女人和这两个男人都恋爱过,「你不是说你和 阮瞻共同经歷过两件半事情吗?上次你在意大利时在电脑上给我讲过了你们上小学 时候的事,那现在我要听下一件。」 「那是上大学时候的,你有兴趣吗?还有阿瞻的故事哦?」 「好啊,反正夜长得很,我又不想睡。不过要关了灯,这裡通电不久,不要浪 费能源,浪费是犯罪。」小夏把万里往床裡挤,她自己坐在床边,然后随后关灯。 「喂,你这样让我感觉很曖昧啊!」万里说,「我会流口水的,而且别人会误 会啊!」 「管别人干什麼,至於你,好好讲故事,禁止胡思乱想。」小夏故作轻鬆的说, 但却借黑暗隐藏著泪光,这是他的最后一夜吗?她忍了一下午了,这会儿有点忍不 住了。 「好吧好吧,你喜欢听我就讲,不知道以后还——」万里停住话头,掩藏住情 绪,「从哪讲起呢——就从那个夏天开始吧!」 万里开始讲述他和阮瞻的第二次遇鬼的经歷—— 那是在我们上大二的时候,当年阮瞻不像现在一样,对陌生人是笑咪咪的,那 时候的他没有掩饰,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我们在学校号称冰火二人组。 你知道的,冰山美男嘛,总是受女人注目,我就比他差一点,想想我到现在还 不甘心。就好像刘铁和倪阳,其实我觉得倪阳更可爱,可是因為刘铁不爱说话,所 以他更受欢迎。这就是女人的心理,女人是这世界上最好奇的动物。 现在看这两个小子就像当年我们的样子,我想阿瞻雇了他们两个,任他们怎麼 不听话都能容忍,就是因為他们彷彿是我们十年请的影子。阿瞻是个什麼都闷在心 裡的人,他虽然不说,可是我想他是怀念我们在学校的时光的。 言归正传,说我们自己。那时候我们学校裡有一位公认的校花,名字叫蒋娜, 我们都叫她娜娜,她是我们全体男生的梦中情人。娜娜个性有点像你,但可比你漂 亮多了,别打我!我是从怀念的角度来回忆的。其实你比她漂亮一百倍行了吧?反 正她很可爱就是了,但她也有一个大缺点。你知道是什麼吗——就是眼睛不好,放 著我这样的火样帅哥不爱,偏偏看中了冰山美男。 阿瞻这傢伙很没有定力,被人家娜娜追了不到两个月就投降了,一点骨气也没 有,当然如果娜娜追我,我大概也能支持个——三、两天吧!反正他们就成為了一 对。 阿瞻本来就一付欠扁的德行,这回摘了校园玫瑰走,不知有多少男生恨他,不 过他也不怎麼在意,多亏了我对他不离不弃。 大二那年的暑假,我们準备去一座著名的山做自助旅行,因為阿瞻平时太闷了, 加上高中时代他老爹就已经去世,他每年放假都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我就请他一起 去旅行。他当然推三阻四的不肯,但我把他硬拉去了。事后证明我是极其明智的, 因為我们在山裡遇到了非常恐怖的事,如果没有他,大概都会死在那裡,回不来了! 本来说好去的人只有我和两个男生,外加一个女生,总共四个人,但因為阿瞻 和娜娜决定参加,所以后来竟然增加到十五个人,总共九个男生和六个女生,成了 一个小型团队,其中不乏想横刀夺爱的主儿。 年青人嘛,总有著无数的勇气和幻想,事先也没经过什麼野外求生训练,也没 请嚮导,只带了点必备的野营工具和地图什麼的,就直奔深山老林去了,总觉得那 样才够与眾不同,豪情万丈。 那座山是什麼山我就不多说了,免得你以后旅行的时候有心理障碍。 反正我们是去了,但是山路远没有我们想的好走,刚开始还比较兴奋,走著走 著就累得不行了,结果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安营扎寨了。 如果现在我再去的话,我绝对不会在那种地方宿营——山峰的低洼处,旁边有 一条很小的瀑布,还紧挨著一个小水潭。 可那地方可真是美丽啊,有山崖,有草地,有野花,有瀑布,有恬静清澈的水 潭。当时我们只贪图那裡的饿风景和取水方便,想著晚上可以看到水潭中映到的月 亮,并点上篝火什麼的!并没有考虑其它的事,就在那裡扎营了。 可是我告诉你,看事情永远不要只看最表层的东西,那个地方其实极其凶险。 要知道山裡的天气十分多变,如果下雨的话,在那个低洼地带,随时可能被突如其 来的山洪吞没,而且离个不知名的水潭这麼近的话,你永远不知道水裡会有什麼! 当时我可不懂这些,只是很高兴的玩,虽然没有抓到什麼野味,好歹弄了点烤 鱼和自带的食品,很开心的办篝火晚会,并不知道有东西在暗处盯著我们,也不只 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那次的暑假旅行告诉我——在黑夜的山林深处,一定要提防! 我们白天玩得太累了,所以活动结束后都睡得很沉。当然我们也有一点野外生 存的知识,在帐篷外点了火堆,还让九个男生分為五组轮流守夜,阿瞻不爱理人, 所以他自己是一组,让他守的是最后一班。 本来一切都还好,可是在半夜的时候,天突然下雨了。雨不大,当时值班的男 生觉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就躲进帐篷裡躲雨。可能是太睏了吧,结果两个人都睡 著了。 谁知道这雨越下越大,而且我们是在山坳的最低洼处,在我们还没意识到危险 的时候,营地就已经被水淹了。 男生的帐篷比较靠高处,而女生的帐篷就在水潭旁边,所以当我们被女孩子们 的尖叫吵醒的时候,女生的帐篷已经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冲走,黑漆麻黑中只看 到几颗头浮在水面上,还有白惨惨的手臂在挥舞呼救! 当时我们全吓坏了,只有阿瞻还清醒,他指挥我们拿出防水的大手电和攀山绳, 把男生分為两组,一组在还没有淹没的高处打著手电照亮水面,并且抓住攀山绳的 这一端,另一组水性较好的则用绳子捆在腰上,然后下水救人! 还有一个叫赵江的男生因為身体比较瘦弱,阿瞻让他做协助工作,当有男生救 到落水女生后,他就帮忙拉上来。 阿瞻这个人平时不爱被人注意,但是一遇到事情就会自然散发一种领导气质, 让人不由自主的听从他。所以,我们也没多争论,也没时间争论,就按阿瞻吩咐的 做了。 但是一下水我们才知道救人不是那麼容易的,这和在游泳池或者在平静的江河 裡是不一样的。那时顺著瀑布冲下的山洪,还带著漩涡。水下感觉有暗流一样,往 下吸人。这也就是这几个女生明明都会游泳,却為什麼死死攀住几块石头不能独自 上岸的原因。 我们在水中艰难的向落水女生游去,也没有什麼特定目标。只是先从离岸边最 近的女生救起。只要碰到了谁的手臂就一把抓紧,然后奋力借助绳子的力量游到岸 边,让赵江给拉上去。 当时天色太黑,水流又湍急,我们根本看不清水面上的具体情况,只凭借影影 绰绰的黑影和呼救声来判断方位。那时候雨下得还很大,那点光线在隔了那麼远的 地方透过雨帘照来。本来就很微弱,再加上岸边的人由於风雨和焦急,把那个光照 得摇摇晃晃的,更是让人视线模糊。 我们也不知道救上来的是谁,也不知每人救上来几个。只是发现水裡还有呼救 的就往上拉。折腾了半天之后,才发现水裡还有一个人在尖声叫救命。我一急之下, 和阿瞻又冲下水裡去。 赵江一直在岸上协助救人。并且清点人数。在我们入水的一瞬间,突然大叫: 「娜娜,是娜娜,娜娜没上来!」 我一听就急了,说实话那时我对娜娜是抱有相当的好感的,哪能容许心上人死 在这个水潭裡。所以不顾一切的向水裡游,旁边的阿瞻也是一样。 这时,岸上所有的光线全集中在一个地方了,但由於光线弱,我们看不清娜娜 的脸,只看到了她的影子,奇怪的是我们抓不到她,甚至我和阿瞻都撞到了一起, 也还是碰不到娜娜。 「那边那边!」 「往左一点!」 「抓住啊!哎呀!」 「不是那个!」 岸边的同学不停的呼喊,我们耳边也响起娜娜的哭叫,但无论如何,我们只见 得到影子却捉不住实体。 那时候阿瞻也只有二十岁,你该知道因為他厌恶自己的能力,所以从小根本没 有拿来修炼过,他父亲过世后,他更是根本自我封印了起来,所以那时的他也只是 有阴阳眼,看得清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不太会被邪物侵袭而已,并没有什麼力 量。 他目前的能力是因為随著年龄的增长而自然的封印不住了,外加咱们总是迫他 使用才逐渐恢復的,当时他的手段可连现在的一小半也没有。 可他毕竟不是平常的人,所以感觉出事情的不对。他大叫著让已经筋疲力尽的 我先不要乱扑腾,然后揉揉眉心的阴阳眼位置就潜下水去了。 他潜了很久,可以说是太久了一点,而且无声无息,好像被水捲走了一样。我 吓坏了,以為他出事,就忘了他的嘱咐,也潜了下去。 水又冷又黑,我潜得不深,手电筒聚起来的光还能透过水面,让我能模糊看得 见一米之内的东西。我是在挣扎著却又摸不到的娜娜身边潜下去的,可是在水下, 我没看见她身体的其它部分。就是说,娜娜的头与肩在水面上,可是水面下却什麼 也没有! 我吓了一跳,连呛了好几口水,再仔细看,确实什麼也没有,而水面上挣扎的 『娜娜』还在呼喊,岸边焦急的同学们也在应和,而阿瞻则根本看不见踪影。 情急之下,我连游带拉的爬上岸去,因為我在水裡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所以想 拿一隻防水手电,再封在塑料裡,然后下水去找失踪的两个人。 我一边让同学帮我弄那个简易的水下照明灯,一边跑去看繫在阿瞻腰上的绳子, 想把他拉回来,但一拉绳子,发现那头没有任何接力,原来绳子早就断了!负责阿 瞻的那位同学太焦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这下情况更紧急了,男同学都吓坏了,女同学在一旁吓的直哭。我怕再有什麼 人出事,所以没叫他们帮忙,只是自己回去,但游到一半时就听到『扑通』一声, 然后看到赵江瘦弱的身体跳入了漆黑一片的水潭,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只听到岸上 的同学乱喊一通,也听不清什麼了! 我顾不得他。一心想找阿瞻和娜娜,虽然水下面的事让我心惊肉跳,但我明白 再怕也要下去,不然可能会永远失去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第一个认真喜欢的女孩。 我奋游到『娜娜』身边。但好几次水流都把我冲开,直到我借助几块突出的尖 石的帮助,拼尽全力才到达我的目的地,但同时也意识到情形不对—— 我一个大男人都被湍急的水流冲击得无法保持身体平衡,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 如何能浮在那裡不被冲走,而且十几分鐘,一直呆在那裡! 意识到这一点。我又怕又不能相信,急忙潜下水去证实,并且用手电照射著, 连续看了两遍——可是,水面下依然什麼也没有! 我相信我们遇到诡异的事了。急忙不动声色的藉著水流往远处移了一下,一抬 头却看见『娜娜』还在挥舞手臂对著岸上喊,「救我。别扔下我!救命,把我拉上 去!」凄惨的声音诱惑著更多的同学来救她,我转头看到已经有两个男生要下水了! 不能让更多的人下到水裡来,否则会有更多的人出不去! 这是我当时的念头,所以我把手电筒的光线移到『娜娜』脸上去! 娜娜本来是半长髮,可此时『她』的长髮却一直垂到水面,并且把脸全挡住了。 就如一丛茂密的水草一样,而且『她』枯瘦的手臂和惨白手掌上长达三寸的指甲都 证明这不是原来的娜娜,而是让我们误以為是娜娜,并有著她的声音的东西! 我吓呆了,手电的光线一直照在『她』脸上没动。『她』好像对光线的反应相 当迟钝,我一直对著『她』照了十几秒,『她』才慢慢转过头来看我。 漆黑如夜的乱长髮下,是一张白得晃眼的脸。我拚命想从长髮遮盖下看到『她 』的五官,但却什麼也没看见。 『她』的脸又白又平,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嘴。 婴儿的嘴,小巧而柔嫩,没长牙齿,此刻正咧开著对著我笑。 我吓得把手电脱手掉落在水中,但在漆黑一片中,竟然觉得『她』要俯下身来 吻我! 『她』来得如此之快,我脑海裡只有那张婴儿的嘴的形象,甚至感到了那个吻 的湿气袭来,还带著一丝腐臭的味道。 我来不及躲,却突然感到水下有一隻手往下拉我。我本能的挣扎,但还是被拉 下水去,混乱中也没看清是谁,约莫十几秒,又被推出了水面。 再一看,就见阿瞻挡在我面前,手裡拿著一个小小的黑棒棒。说来不恭敬,其 实那个巴掌大的小黑棒就是大名鼎鼎的血木剑,不过以当时阿瞻那功力,顶多把这 道界的异宝放大到五寸,根本不像现在这样还能祭起来,而且比钢铁还坚硬。 但血木剑的能力你见识过了,当时哪怕这小小的一点大,就可以对付一般的灵 体了,何况那水鬼没料到这个,其实连我也没想到,这傢伙竟然随身带著他老爹的 遗物。 只听『彭』的一声响,好像有什麼重重的落在水裡,水花激得有两、三米好, 然后『娜娜』就不见了。 「快走!」阿瞻对我叫,我也来不及回头看,只是奋力向前。岸上的同学也拚 命拉我们两个,我们就这麼连滚带爬的上了岸,然后还没等喘口气,又听同学们又 一阵喧哗,原来那边赵江也上了岸,竟然把娜娜也救了上来! 平时最弱小,最不起眼,最害羞的赵江竟然能英雄救美!而其它的人都没有他 冷静,被障眼法迷住了视线,差点一个个葬身水底。 恍惚中,我向水中望去,奇怪的看见水面上漂浮著一件红衣服。在漆黑的夜中 都能感觉到它是那麼艷丽,丝绣的花朵那麼栩栩如生,光滑的丝绸在水波的掩映下 闪著诱人的光,有生命一样的漂浮在水面上,静静的,水流也冲不走,像是不甘心 的望著我们,散发著勾魂摄魄的魅力! 「那是什麼?」平静下来后的同学们都看见了那个东西,不由得互相询问,甚 至有几个女生跟了魔似的,非要找点什麼把它勾上来。 「快离开,彆扭头看!」阿瞻大声喊,近乎粗暴的把大家拉开,往山林裡推, 让我们远离这奇怪的水潭! 雨还在下,我们只抓起了自己随身的背包就匆忙离开。但在离开水潭的一剎那, 我们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你听过会让你毛骨悚然的婴儿哭声吗?那一次,我听到了! 而且我们没有清点人数,不知队伍中多了其它的『人』。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人的脸上,既睁不开眼睛,还热辣辣的疼! 我们走得慌乱,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凭借本能向水潭相反的方向走。由 於没有路,只是在树丛乱草中穿行。 最重要的是,天太黑了,不仅是因為雨,好像还有一层从树林中散发的雾气, 让相隔一步远的人就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而且狂风暴雨打在四周的树木草丛上, 沙沙沙的,也听不清各自的脚步声。 我们是上坡,雨中路滑,总有人不断的摔倒,為了防止有人滚下山去,也為了 让已经基本丧失视觉和听觉的我们彼此间有个照应,阿瞻让我们用登山绳连成一串, 排成一个纵队,走一段时间就要报一下数。 他在最前方,用一根木棍披荆斩棘的开路,我则站在最后一位,防止有人出意 外! 「一,二,三,四——十五!」 最后一个声音在我前面响起,是赵江,我能从声音听出来是他,可他怎麼是最 后一个人?最后一个明明是我! 我一惊,但随后安慰自己道,「可能是前面不知道什麼人一紧张,报错数了, 不会有事。只要人不少,就证明没问题!下一次一定会纠正过来!」 「一,二,三,四——十五!」 又一次,我还没报上数,声音就嘎然而止!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的报数都在赵江那裡截止! 我开始心慌了。不知道该怎麼办?阿瞻在队伍的最前面,也没有人跟我商量。 是有人惊恐之下反覆出现了错误?还是队伍中多了什麼?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再一次的报数开始了。 眼见著数字越叫越靠后,马上又要结束在赵江那裡,我一咬呀,当『十五』这 两个字刚从黑夜中传来,我马上叫了一声『十六』! 我叫得相当大声,所以在暗夜中显得特别突然。我只觉得手中的绳索一紧,带 得我差点摔倒,然后是『哎哟』之声四起,相信是阿瞻听到我的叫声,猛然停了下 来,结果使惯性前行的同学们全都摔倒了! 「万里。拉住绳子不要鬆开!」阿瞻对我喊。 我大声答应了一声,感觉绳子晃动不止。然后有人说话。慢慢的,我看见一条 黑影慢慢挪了过来,我知道那是阿瞻,我们熟悉到不需要什麼交流就能感到对方的 存在! 他走过来,摸了我的手一下。「十五!你是第十五个,并没有多!你别疑神疑 鬼的搞怪,害得大家走不成!」他骂了我一句,好像很不耐烦,然后就转身离开。 我想还口解释,却突然感到手裡多了一件东西,一摸之下是那个小小的血木剑, 当即明白阿瞻也觉出了事情有不对,但是却不说破。 这样我心就安了下来。听著阿瞻一边倒数著一边走回队伍的最前面去,叫谁的 名字都会顿一下,好像会确定一下似的。 队伍又走了起来,报数也依然进行,但到我这儿还是第十六个人!我心虚著。 默默跟在后面,不知什麼时候走出去,什麼时候摆脱这些奇怪的事! 再一次,赵江说出了『十五』,我突然意识到,赵江明明知道我是最后一个, 為什麼他报『十五』的时候,不会感觉奇怪?! 我壮著胆子往前追了几步,奇怪的是,应该只相隔一米的,却没有追到,他还 是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在我前面不紧不慢的走! 我犯了脾气,心想管你是什麼,非追到不可,於是执拗的去追,直追了十分鐘 才靠近了他的背! 赵江的背上是随身携带的背包,随著他努力的走,在肩上一耸一耸的,我因為 始终追不上他,所以就去抓他的背包,没想到还没碰到,那个包就『忽』的一下打 开了,窜出来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一个赤裸的婴儿趴在背包的边上看著我!他浑身惨白惨白,手裡抓著个什麼东 西,虽然是婴儿的形象,却有著成年男人那种算计的眼神。你能想像吗?一个婴儿 的脸却长著成年人的眼睛,还是特别阴险狡诈的那种,那是相当恐怖的感觉,而且 他的眼珠还发出野兽一样的绿光! 『卡』的一声,一直没有电闪雷鸣的天空突然爆出了一声巨响,伴随著闪电, 我看清那婴儿手中握著的是一隻人的手指,正津津有味的嚼著,用它那没长牙齿的 嘴嚼著,嘴角上全是血,显然那隻手指是新鲜的! 我被吓得心臟都要停跳了,下意识的捏著那柄小血木剑,对著那怪婴的眼睛划 去,不是我残忍,是因為他那双眼睛实在让人心头发麻! 『哧』的一声,血木剑横划过他的双眼,我只感觉剑身像是陷在软泥裡,要被 粘住了,吓得我连忙撤回剑来。 而这时,他的整个脑袋彷彿是铁皮罐头一样,脑盖部分被掀开了一圈,向后翻 了过去,在大大敞开的部分,一大群蚂蚁和昆虫从裡面慌张的涌了出来,即使在黑 漆漆的夜裡,也让人清楚的看到,怪婴没有脑浆,他的脑袋只是各类昆虫的窝! 还没等我回过神,那怪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雨夜中是那麼响亮,震得 所有人都惊呆了,赵江也回过头来! 「你找死!」赵江狠狠的瞪著我说,声音却是一个女人的,然后我亲眼看到他 的脸变成了一个骷髏头,眼眶裡有惨白的光芒一闪而过。 它伸出枯尖的手抓向我的双眼叉过来,我本能的用手挡,它的爪子直接碰到了 血木剑上。『啪』的一声碎成粉末。 它惨叫一声,一下就飘到树林伸处去了,身后背的怪婴被割得半断不断的头在 她背后不停的晃,像是向人们点头打招呼一样! 「怎麼啦?」阿瞻第一个跑过来。 「我们遇到——鬼啦!」我好不容易说出句整话,把血木剑藏在了手心。知道 阿瞻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瞭解到。 「那是谁?」不知是谁问道。 「赵江。」 我的话才一出口,就有人答了一声,吓了我一跳,然后赵江苍白瘦弱的脸就从 围过来的同学中挤了进来。我这才知道,那个第『十五』并不是赵江,他只是装成 赵江的模样而已! 「这林子也有古怪,我们必须快离开!」阿瞻发佈命令,「但是我们不要用绳 子了。乾脆手挽著手,而且千万不要鬆开。万一鬆开了,一定要呆在原地不动,叫 我过来看!」 这时所有人都吓坏了,所以唯一冷静的阿瞻成了大家的主心骨,说出的话马上 被执行。他拿著手电逐个照同学的脸。然后亲手把他们的手扣在一起。这时我还站 在最后,当阿瞻过来时我企图把血木剑给他,他却又塞在我手裡,「你得罪他们了, 更需要!」他说。 我们就这样艰难的向前走,但此时伴随我们的不仅是风雨声,和偶尔的雷电声 了,一直有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婴儿的欢笑声和这女人的自言自语,断断续续的在 我们周围的林子中迴盪! 「儿啊。多麼狠心的人哪,把你的头割得都要断成两截啦,来,宝宝别怕,娘 给你缝上!」 丝丝的穿线声响了起来。近得就像在耳边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脸, 看是不是针线在上面刺过! 「娘,我饿!」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他的声音一出,把所有人都骇住了,尤其是我,明明是个婴儿的,哭和笑也像 婴儿,怎麼声音是个成年男人?怪不得那怪婴有一双成年人的眼睛。可是这也太诡 异了!要不就是还有另一个『人』! 那女人嚶嚶的哭了起来,「娘对不起你啊,我的宝宝,呜呜——让你饿到啦! 呜呜——我们去找人来吃好不好?」 怪婴笑了起来,好像很开心,并且咀嚼碎骨的声音也同时传进了眾人的耳膜! 嘎吱——嘎吱—— 好像是金属粗糙的表面磨著,长指甲划过石头,让人感到是自己身体的某块骨 头正在被咬噬,嚼碎! 有一个女生终於受不了了,大叫一声放开了与同学互相挽著的双手,摀住耳朵。 「都趴下!」阿瞻突然大叫了一声! 倍受惊吓的同学们闻言,都慌忙伏在地上,我趴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见阿瞻 的影子站在那,生涩的挥动手臂,在空中虚空划了一个符咒,『啪』的一声爆了个 火花。光芒中一个黑影扭成麻花状,外面罩著一件丝绸的红衣,哭著叫著退了回去! 那衣服正是水潭中飘著的! 「清点人数!」阿瞻再次发出命令,然后逐个确认每个人,足足有两遍。然而, 他还是不得不宣佈,有一个女生不见了! 这时候,最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因為长时间的惊恐和黑暗,让同学们开始骚 乱,开始出现各种意见,不再意见统一! 有的说,那个女生不听话,放开了大家的手,是咎由自取,不能為了救她而危 害到其它人的生命;有的说,不能丢下她不管,大家多少人来就应该多少人走;有 的说要留在原地等天亮;有的说要尽快走出密林;有的说必须要团结在一起;有的 说大家应该分散开,这样生存的机会更大! 但总之,想要先逃命的人多,主张听阮瞻的指挥,并救回那女生的只有我、娜 娜和赵江三个。阿瞻则根本不表态,只冷冷的看著眾人争执! 「你们安静点,这样吵嚷大家都要死在这裡!」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叫了一 声。 也不知是因為我太生气了,样子比较狰狞还是我的声势震住了那些人,反正我 一叫之后竟然安静了些。但还没等我说出下一句话,树林中又响起女人和怪婴的对 话。 「儿啊,不要乱跑,那些坏人又要割开你的头啦!娘没有针线给你缝啦!」 「可是娘,这裡太冷了,放我出去吧!」 「啊——」又一声大叫传来,却并不是树林深处的母子两个,而是我们中的一 位男同学! 他像看到了什麼一样突然冲出人群,跑进了与声音传来的方向相反的密林,拖 长了的声调一直迴盪,由近到远,又由远及近,在树林中跑了一小圈又冲了回来! 他一边叫一边跑,又冲了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他的头不见了! ---------- 夏日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