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的前女友 “我扔了。”张小青摊了摊手,口气颇有些不耐烦。 首先,她没想到她的前男友,印象中单薄文弱的陈奇会成为一起凶杀案的嫌疑 人,其次她更没想到,警方会因此找到她。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在她的房间里,他对她说过的话。 “我只认识她一个月,但时间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她給了我,你没有給过 我的感觉,我喜欢她,我会跟她结婚。”当时,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同时把她勾在 他脖子上的手,用力拉了下来。 既然如此,他们凭什么拿他的这件烂事来打扰她?! “我真的已经扔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觉得我没必要再保留他的任何东西。” 她冷冷地注视着眼前那个叫杜森的胖警官,用中规中矩的职业化语调说道。 “嗯,嗯,可以理解。”杜森点头道,“不过,因为这是杀人案件,所以还是 要请你务必再好好想一想。” “那个箱子里的东西真的对他的案子很有帮助?”她问道。 “现在说不清,要看了才知道。”胖子的回答模棱两可。 她知道箱子里面有陈奇母亲的照片和一些他早年作的笔记,陈奇对它们一直爱 惜有加,正因为如此,当初她才会偷偷把它拿回来,原本她是指望,它能成为他们 和好的纽带,但想不到,自从她打了他一个耳光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他把箱 子和她一起丢在了脑后。真够绝情的! “我真的已经扔了,警官。对于他的案子,我爱莫能助。但我相信即便没那个 箱子,警方也能把案子查清楚。”她幸灾乐祸地一笑。一想到他另结新欢后,不仅 没能双宿双飞,还惹上了杀人官司,她就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爽 快。 “这样啊……”杜森看了下表,问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对不起,我没空。我马上要去开会。” “我刚刚问过你的主管,他说,那个会你可以不参加。”杜森呵呵笑道。 你已经问过我的主管了,还问我干什么?张小青真有点想骂人。 “你找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她板着脸问道。 杜森朝她笑笑。 “当然有。”他道。 “虽然不用开会,但我手头的事也不少。有什么事,请现在就说。”她口气冷 淡,她希望自己的态度能让对方明白,她对陈奇没兴趣,对他的案子更没兴趣。 杜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说道:“这里不方便,还是请你到大楼对 面的9798茶坊去,到那里,我们再详谈。” “不方便?”她有点糊涂了,“到底有什么事?” “嗯……茶坊环境好。”杜森一边回答,一边走到了门边,开门的时候,他又 转过头来对她说,“你的主管说可以給你一个小时的假,他可真是通情达理。” 搞什么鬼!有什么话非要到茶坊去说!你们凭什么让我去!人权!你们到底懂 不懂什么叫人权!我有权利拒绝!张小青望着会议室那扇徐徐关上的门,喉咙里涌 出一大堆反驳和诘问,但是两分钟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逆反心理,她终于挎上她 的皮包,急匆匆走出了她所在的那栋办公大楼。 张小青一跨进那间名叫9798的茶坊,杜森肥胖的身躯就挡在了她面前,他手里 拿了个白色的瓷盘,正在茶坊门口的一桌自助零食前驻足观望,看见她进来,他脸 上立刻露出讨好的微笑。 “张小姐来得可真快。”他道。 “你不是跟我们主管请过假了吗?”她瞥了一眼他盘子里的话梅和开心果,心 情忽然愉快起来,她语调轻快地说,“如果有人请我喝茶吃零食,我为什么要拒绝?” 其实,她还想趁机听听陈奇的案子。 “呵呵,非常欢迎。”杜森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 “可你们找我到底要想知道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就是为了那个箱子呗?”杜森往盘子里放了两根蛋卷,接着又转动肥胖的 身子,四下张望起来,自言自语道,“咦,蓝莓饼干呢?刚刚还看见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刚开口,就被杜森的一声“嘘”打断了,她这 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响了,有几个客人在朝她这边看。“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 吗?我把它扔了!”她压低嗓门说,同时帮杜森夹了两块蓝莓饼干在他的盘子里。 “啊啊,谢谢谢谢。”杜森受宠若惊一般,欠身对她表示感谢。 “当时我很恼火!他应该跟你们说过,我们是怎么分手的吧!他被一个野女人 勾引得七荤八素,他们有了一夜情……额,算了,别提了……你还想要什么?”她 问。 “再来点儿……琥珀桃仁吧……”杜森道。 “你吃得可真多。”她帮他夹了点琥珀桃仁,没好气地说,“别再问我那箱子 的事了!想起它我就生气!” “谢谢你。”杜森接过了她手里的盘子,笑道,“呵呵,所以我想让另一个人 来问你。” “另一个人?”她困惑。 “瞧,就在那里。”杜森朝角落里驽了下嘴,她朝那边望去,当她的目光接触 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她的心差点跳出来。是他! “我觉得让他亲自来问你更合适。当然,你们不可能单独交谈,我们也会在场, 因为他现在是嫌疑人。——我们走吧。”杜森在她耳边说。 但她仍站在原地,有那么一刻,她想转身逃走,她根本不想见他!虽然自从他 们分手后,她想的越来越多的是他的好,她也怀念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但这一切还 有什么意义?他们已经分手了。见面,只能提醒她的失败。 “张小姐。”杜森已经走到了座位边,他在朝她招手。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她对自己说,好吧阿奇,我来了。我没必 要感到丢脸,该感到羞愧的应该是你,瞧瞧那个女人把你变成了什么! 他显然已经料到她会来,看见她时,神色很平静。 “小青。”他叫了她的名字。 她本来想对他冷淡点,她也没准备看他或跟他打招呼,但一走到桌边,她的眼 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身上。她发现他消瘦了很多,脸色泛黄,面容憔悴,眼 圈也黑得厉害,这些日子,他一定过得很不好。他的身边还坐着另一个便衣,他的 双手则放在桌子下面,他是不是戴着手铐?她心里猛地一抽。 “阿奇。”这声招呼,不知不觉滑出了她的喉咙。 他看着她,笑了笑。 “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道。 她默默坐了下来。 “张小姐,请坐请坐。想喝点什么?”杜森也在她身边坐下。 “随便。哦,要不,咖啡吧,我要杯蓝山。”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杜森吩咐了侍者,又问陈奇:“你呢?” “我也要一杯咖啡。不要加奶。”他刚说完,她就皱眉斥道:“为什么要喝咖 啡?!你不是一直睡不着觉吗!喝咖啡不就更睡不着了吗!不要喝咖啡!不许喝!” 她知道这些话很惹人厌烦,当初他就很不喜欢听她教训,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 她觉得,她心里有好些话,天生就是为他准备的。 换作以前,他一定会马上提出抗议,然后就像是故意跟她抬杠一样,仍然按自 己想的去做,但是这次,他只是笑了笑说:“小青,你还是没变。老爱管我。现在 有别人管我了。那好,我不要咖啡了,給我一杯水吧。”他温和地对那个正在做记 录的侍者说。 “阿奇……”她看着他,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脆响。 他们最后那次见面,她打过他一个耳光。她知道有些男人是打不得的,陈奇就 是。自那之后,她就明白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只是不知为何,后来那声耳光的脆 响不时会在她耳边响起。 “我们两个要冰乌龙。”杜森在吩咐侍者。 “好,我再报一遍,你们要的是一杯蓝山咖啡,一杯矿泉水,两杯冰乌龙。对 吗?”侍者彬彬有礼地问道,杜森朝他点头,他迅速填好单子,正准备离开,她叫 住了他。 “等等,矿泉水不要了,请换成一杯咖啡,黑咖啡。”她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 陈奇,立即又把目光移开了。 侍者作了修改后,很快退场。 陈奇对咖啡的事没有作任何表示,他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桌上一片宁静。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陈奇,你可以说了。”最后,还是胖警官杜森打破了 沉默。 陈奇这才转过脸来看着她。 “小青,请你把我的箱子还給我。”他道。 她不说话。她不太喜欢他说话的口气,虽然他今天很温和,但她觉得这种温和 是有条件的付出,他只是想要回他的箱子。 “箱子我可以給你,我只要里面的东西。”他似乎已经感觉到她的不满,连忙 补充道。 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说道:“你瘦了。” “那个箱子是红木的,是我奶奶的外公留下的,我知道它值点钱。你要的话, 可以拿去,我只要箱子里的东西。”他道。 “你的眼圈都黑了,失眠症是不是又犯了?又睡不着觉了?”她冷冷地问。 “那个箱子里有我妈留下的东西,警察说,那些东西对我的案子可能有帮助。” 他低声下气地说。 他的态度让她微微有些得意,想当初分手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胡子都不刮!越来越邋遢了。”她嗤笑着,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记得我曾经給你看过箱子里的东西。我也对你说过,那些东西对我来 说很重要。可以把它还給我吗?”他望着她,眼神有些焦虑。 她不为所动,仍然嘲笑他、“哼,你有多久没换衣服了?白衬衫都有污点了!” “碰”!他突然用戴着手铐的双手狠狠捶了下桌子。 “够了!张小青,这个箱子是我的!你没权利占为己有!我从来没说过要送給 你!它是你偷的!”他愤怒地低声喊道。 要不是这时候侍者恰巧送上了四个人的饮料,她真的可能对他大吼:偷!没错! 我是偷了,可我偷的只是个破箱子!那个女人偷的是我的男人!我的爱情!我的生 活!该死的!如果没有她,你现在应该是我的人!你根本不会戴着手铐坐在这里, 笨蛋! 她喝了一大口咖啡,试图平复情绪。她很生气,想立刻起身走人,但同时,她 又想继续坐在他对面,好好看他。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她想看他,舍不得走。自 从她有一次莽撞地掀开他的被子,无意中窥见他的身体后,她便对他产生了完全不 同的感觉,以前她只觉得他长得清秀,那次之后,她才觉得他很有魅力,之前,她 从未产生过触摸他的冲动,但在那次之后,她经常梦见他跟她缠绵在一起。所以, 她舍不得走,尽管自尊心一直在逼迫着她,但她可以借着喝咖啡,假装木知木觉。 “她说她扔了。”杜森啜了口冻乌龙后,轻描淡写地对陈奇说。 “什么?”陈奇再次朝她看过来,他的目光里先是充满了疑惑,“你真的扔了?” 他轻声问道。 “是的。”她望着眼前的咖啡说道。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受伤的眼神,很容 易令她再次想起,她打他的那个耳光。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把箱子里的东西扔了,还是把箱子也一起丢 了?” “都扔了。”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对我来说,那些都是垃圾。”她觉得自 己的口气不够有力。 “你撒谎。”他平静地望着她,“对你来说,箱子里的东西才是垃圾。至于箱 子,你知道它的价值,如果你不喜欢,你只会把它卖掉。” 她耸耸肩,故意冷笑了一声。她听到他说道:“你一向只认识钱,你一开始愿 意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奶奶有钱。你看不起我。” “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看得起的?”她立刻反击,“你根本没上进心,既不 会赚钱,也不懂得关心别人,让你干家务你就叫苦不迭,你完全被你奶奶宠坏了。 其实你就是个败家子!你从来没給我买过任何礼物!” “可我把我的奖金卡給了你!当时你说,这是最好的礼物!” 她紧咬嘴唇,一时答不上来。那张奖金卡,现在还在她手里,他们分手后,他 没向她要,她也没还給他。她知道三个月前他注销了它,但那时候,她已经把卡里 的钱全转到了自己的卡里。她从来没怀疑过,那笔钱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但现在, 当他提到这事的时候,她还是微微觉得有些尴尬。 他狠狠盯着她,忽然转头对杜森说:“她扔了。没什么好谈的了。”说完话, 他似乎准备站起来,但就在这时,杜森开口了。 “对不起,我插一句。”杜森道。 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她还想再多看他一会儿,并且开始有点后悔的行为,为 什么非要激怒他?他还不够惨吗?她听到杜森在问她:“张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把 箱子以及箱子里的东西扔掉的?扔在哪里了?” “嗯……这个……我记不清楚了……”她支支吾吾,她当然没把它扔掉,她还 一直指望他会因为这个箱子再来找她的。 “因为我们在陈奇家找到一份他祖母留下的财产记录,那里面清楚地写明了这 个箱子的价值。它可能值……10万。”杜森一边剥开心果,一边解释道,“因为它 的价值较高,所以,如果在没有经得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它被转卖或扔掉的话,陈 奇有权追偿。张小姐,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把箱子扔掉。或者,你想想,有 没有可能找回这个箱子。” 10万!不会吧! “追偿?是什么意思?”她瞪大眼睛问。 “他可以告你。他其实并没有把它送給你。不是吗?” 不问自取是为偷,这道理她也明白,其实,她也知道一直以来,陈奇对她都很 宽容,如果换作别人,没感情了,早就报警了。其实,还給他也可以,……只是她 心里有点不甘心。 “其实,在找到你之前,我们已经作了调查,昨天上午,有个户籍警和一个居 委会的干部曾去过你家,当然他们找了点别的理由,但其实,是我派他们去的,他 们看见了你放在大衣柜上面的一个红色木箱……” 昨天有人来过我家?为什么我妈没跟我提起这件事?她不安地朝陈奇扫了一眼, 发现他颇为吃惊地看着胖警察。 “多大的箱子?”他问杜森。 “跟你描述得差不多大,但他们没看清楚,所以也许不是……”杜森说话的时 候,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她,“还是让张小姐来解释吧,这是什么箱子?” “这……”她抬头朝陈奇看过去,他低头正默默喝着咖啡,脖子上喉结的蠕动 清晰可见,这让她再次感觉到了他的瘦和憔悴。“其实,这……”她还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说实话,她也可以马上回家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烧掉,就留下一个箱子。箱 子值10万,里面的东西可没有估价标准。……可是,有必要这样吗? “小青。”她忽然听到他在叫他,接着,她看见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她。“我想 告诉你一件事。”他道,声音很低沉。 她没想到他还会跟她说话,而且还愿意看她。 “什么事?”她轻声问。 “我一直觉得我妈是被谋杀的。” 她一惊。 “但凶手不是我爸,我爸不会杀她。他只会杀死他自己。”他平静地说,“我 想是另一个人,杀死了他们两个。” 她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话所吸引,忘记了生气。 “是谁?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走访过现场,问过很多人,我把这些都记录了下 来,放在了那个箱子里,……警察说,那些东西也许能帮我找到我父母死亡的真相 ……”他注视着她,停顿了好久才说,“小青,我真的很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父母。 ……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是我先提出的分手,这让你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如果 打我能让你感到心里好受些,你可以打我,现在就可以……” 他在求她吗?为什么她听到他求她,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酸?她瞥 了一眼他的左脸,当时她打他的时候,他曾经痛地咪了下眼睛。其实当时她就后悔 了,可她想抱住他道歉的时候,他已经冲出了门。来不及了。 “我可以打你吗?”她茫然地问道。 “可以。”他真诚地点头。 “我要打你10个耳光也可以吗?” “20个也可以,只要你把那些东西还給我。对一个要死的人来说,20个耳光算 得了什么。” 要死的人。她的心再次被狠狠撞了一下。 “如果没有她,你根本不用去死!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管那个烂女人的事!” 她冲口而出。 “……别说了,打我吧。”他笑了笑。 谢天谢地,他没有说出“我爱她”之类的屁话,要不,她可能真的会一掌掴过 去。 “好吧。”她道,“那个箱子,还在我这里……”她看见他眼睛一亮,便接着 往下说,“我会把它还給你,但是我有条件的……” “你说。”他看住了她。 她看了他很久,才下决心说道:“把你的手給我。”她道。尽管身边有别人, 但她还是想做这件事,因为她知道以后不会再有机会。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市侩的人,他没看错,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作任 何让步,都得有条件。她的条件就是,握一下他的手,过去她曾经拒绝过他,后来, 则是他拒绝她,可现在,她要还自己一个心愿。 她看见他有些胆怯地把双手伸了过来,它们在半途中时,她就猛然握住了它们, 她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着,然后,转过脸重重地吻了一下它们,这时,她 已经热泪盈眶。 “对不起,阿奇,我爱你爱得太迟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