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山区里地形蜿蜒起伏,他们不时需要基普察克突厥人的帮助才能爬上遽然隆高
的泥泞地。四周是橡树与高加索的冷衫,摆脱冬雪束缚的针叶逐渐成为大地的养份,
冷冽的空气透着清新与淡淡腐败的味道,以及令他们血脉喷张的血腥味。
虽然他们都穿著貂皮大衣,赖健原和夏亦宁仍然忍不住哆嗦。高永新从外套里
面的口袋掏出一个金色的扁型酒瓶,扭开了瓶口,先递给赖健原。『先喝口酒,去
去寒。』
赖健原满意地微微笑着,接了过来,啜饮一口。也许心理作用吧,身子顿时暖
烘烘起来,忍不住再喝了两口,才把酒瓶递给夏亦宁。夏亦宁喝了一口就把酒瓶还
给高永新,嘉许似的轻拍他的背。高永新的双手在背后交握,浅浅笑着,不发一语。
夏亦宁不觉中萌生了他就是皇帝的念头,而身旁是尽心服侍,又不居功的臣子。
他们绕过了一个积雪融化所形成的小水坑,高永新见四下无人,压低嗓子说。
『钱已经汇进去了。』
『呵呵~~~ 麻烦你了。』赖健原微笑地说。而夏亦宁露出贪婪的笑容。
『我想利用我们开在英属维京群岛的公司,跟台湾的市场派投资上市公司洗钱,
你认为怎样?』这是他第三次跟赖健原提起此事。
毕竟走私必须以美金交易,如果把在台湾炒股之后所赚的钱汇到东南亚,就多
出一条付钱的管道,不需要每笔钱都必须经由大陆的地下钱庄汇出去。这件事夏亦
宁当然没有意见,只是高永新希望赖健原也分一杯羹,相对的期盼他越陷越深,才
再三提起此事。
原本赖健原就有些心动,加上今天打下两只鸟﹑一头鹿,高永新又把他伺候地
无微不至,不禁微笑地点头答应。夏亦宁忍不住朝高永新咧嘴暗笑。
『那么下礼拜我就到香港跟他们碰头。』高永新只是露出微微的笑容。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赖健原出资炒股,赖健原只算是外围人员,帮他护航而已,
不像夏亦宁是核心份子。这项邀约只不过是让赖健原认为他一有发财的路子就来邀
请,没忘了赖健原。炒股的钱高永新早就经由第三地汇入台湾布局。
高永新的手伸入外套的口袋,捺下手机的传送键。过没多久,一只雁子从森林
里飞了起来,赶忙喊着。『快,有鸟呀!』
赖健原和夏亦宁急忙拿起猎枪朝空中胡乱射击,扰乱原本静谧的森林。雁儿随
着几根被子弹击断的树枝和杂乱的叶子落了下来,大地又恢复原本的恬静。
『以后要称呼你们为神枪手了。』高永新边鼓掌﹑边说。
『呵呵~~~ 侥幸﹑侥幸。』赖健原笑着说。
而夏亦宁不禁挺起腰杆子,气势非凡地拿着猎枪,一付神枪手的英姿。
一个没变,一个变了!高永新瞧着夏亦宁,微笑地揣想。『天色渐暗了,该回
到木屋享受俄罗斯的伏特加,还有金发美女的招待。』他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对
基普察克突厥人挥了挥手。基普察克突厥人立即放开猎犬叼回被击落的雁子。
赖健原并非性好渔色,但是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时候,异国风味的金发美人
已经让他尝到心驰神迷的滋味。一想到在荒野之地的木屋,吃着自己所捕猎的鸟兽
﹑喝着强劲的伏特加,就在温暖的熊熊篝火旁边,跟热情豪放的金发美人来段粗犷
的原始驰骋,就让他心痒痒的,忍不住想尝鲜。而夏亦宁也忍不住露出饥渴的表情。
两人把猎枪交给另一位俄罗斯人,随着高永新朝吉普车的方向走去。
躲在树林里的孙以伦看到他们朝四轮传动的吉普车走去,才悠悠走了出来。他
们今天所猎的鸟兽全是孙以伦用手中加装灭音器与望远镜的来复枪暗中击落。只是
孙以伦藏身在森林里,他们一点也没有发觉罢了,凭着他们的枪法能击中狰狞杂乱
的树干就算不错了。
这一切,是高永新害怕他们俩的狩猎之旅打不到一只野兽而恼羞成怒,才刻意
安排。那道手机短讯是通知埋伏在森林里的基普察克突厥人,放出预先抓住﹑而且
打了一点点麻醉剂的鸟和鹿。
虽然猎野兽比杀人轻松许多,更没有危险性,但孙以伦还是漾着不快,自己的
枪法竟然用在娱乐那些贪官上面!但这是高永新的命令,他不敢不听,因为几年前
是高永新救了他一命。
四年多前,他在陆军部队服役,跟长官互看不顺眼,两人不时发生言语上的摩
擦。在退伍的送别会上,酒醉之后两人凭着酒意起了冲突,孙以伦敲破酒瓶刺入处
处找蹅的长官下腹,造成班长身受重伤,送医急救,而他也被捕入狱。
孙以伦住在芙蓉镇,而且就在高永新的老家附近。孙以伦的寡母晓得高永新有
权有势,又乐善好施,而且出资在镇里建了一所小学,回馈乡里,因此拜托是旧识
的高永新母亲,请高永新出面帮忙。
原本高永新不太想理会这件事,但是孙以伦的母亲在文革期间曾经帮助过高家,
他母亲只好拜托儿子,帮她还这份人情,高永新无奈之下托人找出孙以伦的资料。
高中毕业,在军中学过武术,而且还是神枪手,街坊的风评也不错,恩怨分明,是
个孝子~~~ 高永新的眼睛剎时一亮。
于是高永新开始利用关系,把孙以伦移到别地的监狱,暗中叫狱警折磨孙以伦,
不时恐吓威胁,甚至传出他将被判死刑的消息。另一方面,他佯装为了拯救孙以伦
而四处奔波,孙母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在探监的时候不时提起高永新如何为孙
家出钱出力。高永新的计划是让孙以伦关在监狱里一年再让他出来,除了可以磨去
他的锐气,更能让他出于感恩而卖命。
才过了半年,孙母担忧相依为命的独子安危而卧病在床,高永新夫妇就像孙母
的孩子般经常到孙家嘘寒问暖,不时陪同孙母到上海的大医院治疗,最后孙母还是
不幸往生。高永新为孙母办了场风光的葬礼,也在葬礼中数度落泪。
这一切,苦蹲狱中的孙以伦全都知道。个性倨傲的他就算被枪决也不在乎,只
恨不能见老母最后一面,更无法报答高家的恩惠。
高永新认为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点上下关系,送给那位早已康复的军官一栋房
子,一位女人。另外请领导暗中施压,要那名军官更改供词,说是那晚喝醉了酒,
是自己原本要用酒瓶刺伤孙以伦,没想到却不小心刺中自己。最后,孙以伦无罪开
释,孑然一身的他只好跟着高永新卖命,以报答高永新照顾寡母与救命之恩。
孙以伦捡起掉落于地上的弹壳,放进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跟一位拿着手枪四处
张望的俄罗斯人朝另一侧走去,大概走了一百多公尺,一位亚美尼亚人躺在一棵冷
杉旁边,胸口中了两枪,逐渐干涸的鲜血沾满四周腐烂的针叶与泥地,一把装了灭
音器的手枪掉落手掌的旁边。附近还有一对离去的脚印。孙以伦研判是这个男人被
他打死之际,负责把风的男人逃走时所留下的足迹。
那位俄罗斯人惊慌地双手握住手枪,瞄准亚美尼亚人,好象惧怕他会死而复生,
爬起来朝他开火。而孙以伦用靴子踢了踢那具再也不会动的尸体,朝俄罗斯人比个
挖洞的手势,俄罗斯人这才对死人露出鄙夷的神情,把手枪插在腰际,捡起亚美尼
亚人丢落的手枪,然后找个根树枝,跟孙以伦一起挖墓穴。
这名杀手不可能是针对赖健原和夏亦宁而来,毕竟暗杀来俄罗斯考察的中国官
员是件大事,因此杀手的目标是高永新才对。他边挖﹑边想着究竟是谁要暗杀高永
新?
若不是高永新暗中安排他射杀鸟兽,才在无意中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森林里
跟踪。当他打死那头赤鹿之际,身旁手拿望远镜的俄罗斯人压低嗓子,惊慌地蹦出
一串俄语,他立即转身打算监视那位不速之客,却发现那个男人拿出手枪朝高永新
他们准备瞄准,他随即端起来复枪,用望远镜瞄准男人的胸口,连开三枪。
那个男人中弹倒地之后,孙以伦迅速站了起来,枪口抵住俄罗斯人的胸膛,杀
气腾腾地瞪视他。俄罗斯人吓得跪了下来,一连串的俄语惊骇地奔窜出来,双手直
摇,表示他完全不知情。孙以伦这才挪开来复枪,男人吓得坐在地上用力喘息。他
当然晓得这不是他们干的,毕竟这把来复枪是他们借给他的,因此不可能派人来这
里当他狩猎的目标,只是下意识让他这么做而已。
洞已经挖好了,孙以伦解开尸体的上衣,戴着外科手术用的手套贴在男人的胸
口探索肋骨的位置,然后拿起蓝波刀往伤口刺了下去。俄罗斯人再次吓得往后退了
数步,以为自己碰到以凌虐尸体为乐的人魔!孙以伦挖了个洞,然后像外科医生般
把手伸进血肉模糊的胸部翻绞,找寻卡在尸体里面的弹头。虽然他们把尸体埋了,
但在未来的某一天腐烂的尸体可能会被野兽拖出来,最后被人们发现,进而让警方
找到留在尸骸的弹头。倘若这把来复枪曾经行凶过,警方就可能握有这把枪的弹导
资料,他不得不防。
他把弹头取了出来,在俄罗斯人面前往上一扔再接住,俄罗斯人这才恍然大悟,
举起大姆指称赞。他微微笑着,继续在尸体挖洞,在尸骸里找寻其它的弹头。他原
本想掏出无法再跳动的心脏吓唬那个俄罗斯人,但想到蔡婉琦一再叮咛他千万别再
节外生枝,才硬生生放弃这项恶作剧。
他们把尸体丢入洞里,用泥土掩埋,然后合力抬着一个大石头放在松软的泥土
上面,避免野兽将尸首掘起来享受人肉大餐。不过,孙以伦并没有把弹头交给那位
俄罗斯人,而是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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