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手臂 既然唐沁甜要去上海,张天籁决定把原来的租房退了,让她把行李打包堆到 李遇柳这里来。 李遇柳租的是一个二房一厅,虽然外形破旧可是里面装修还算不错。让天籁 很不痛快的是:李遇柳将其中一间锁了起来。那正是从前他跟杜蔻住的那间。唐 沁甜认识夏予非搬走后,他搬到了原来沁甜这间。张天籁出入那么久甚至后来住 了进来,李遇柳都不同意她把那间房也利用起来的要求。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天 籁吩咐唐沁甜“把你的东西全拿到这里来。我们这还空了一间呢!”李遇柳在一 旁抽着烟,没点头也没摇头。 搬家工人把两个女人大大小小的箱子往客厅一堆就走了。他们是按搬一家多 少钱算的工钱,着急着赶下一家。可是结算完工钱,他们一下楼没两分钟门铃又 响了。 “是不是工人忘了东西?”张天籁四处搜寻了一下,打开门。 门口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子,看到张天籁也愣了愣:“您好,我找……” “是你?进来。”身边的李遇柳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吃惊。 天籁回头看看李遇柳和唐沁甜两个人的神情,马上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杜 蔻。 “搬家?”杜蔻看了看放得几乎没落脚地的箱子,朝李遇柳说,“我想来拿 我的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你不是说要给人家送生日礼物去吗?看来厚礼没送出去?”站在一旁的唐 沁甜冷冰冰地插话。 杜蔻没理她,继续望着李遇柳。两年的时间了,这乱成一团的房间,还有那 个一看她出现,马上冲到李遇柳身边抓住他胳膊以示产权的胖女孩,让她觉得东 西还在的话,至少也算一个小奇迹。 “都在你原来的房间。”李遇柳低头从腰上随身带的一串钥匙里找出一根。 “你自己找吧。应该都在。” 张天籁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杜蔻接过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里全是灰尘。书桌上、柜子上、床上,全厚厚地铺着一层灰。可是所有 的东西都还是按她在的时候的顺序放置。衣柜、床头柜,她的电脑,键盘,鼠标, 卡通笔筒……她打开衣柜,拿出几件衣服。 “你可仔细找。你今天不带走的,明天也就没有了。”天籁恶声恶气地说。 杜蔻在书架上找了一遍,取下几本书。然后打开抽屉,又打开床头柜,然后 又去翻找帆布衣柜的底部,一无所获。她站在那儿茫然无措地四周打量着。 “你在找那只手肘标本吧?”李遇柳轻轻点起一支烟,“在床下的盒子里。” 杜蔻俯身从床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所有的灰尘飞扬起来。她用手扇了扇,打 开来,里面有一些书,还有一个长形的塑料盒子。她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一条腐 烂成酱油色的手臂。 两个站在门口观望的女孩子尖叫起来。 唐沁甜面色苍白,张天籁借机一把抱紧李遇柳的腰。 盒子里那只胳膊早已烂得关节脱落,如果不按顺序放成这种造型,根本看不 出是人手。唐沁甜想起自己曾见过其中的一根食指。那一次她也吓得不轻,一晚 上不敢关灯睡觉。 “我替你放了一些防腐干燥剂,”李遇柳说,“广州太潮了。” “谢谢。”杜蔻满意地把盒子放在她要拿走的那些衣服上,又开始搜寻起其 他东西。她的相册、毕业留念册和一些学生时代买的不值钱却精致可爱的首饰。 “我送送你吧。”当她终于把所有她要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放在李遇柳替她 找来的一个大纸盒子里时,李遇柳说。他看都没看天籁,更不需要征求同意,就 打开门替杜蔻扛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从上海回来的?”他问。 她没回答。她不能确定他是真还是假不知道她并没去上海。 “刚才是你女朋友?” “你说呢。” “我不知道,你还喜欢这种类型?”她笑了笑。 “是啊。被蛇咬后世界观变了嘛。”他说。 箱子非常重,可是他身轻如燕没有丝毫感觉。楼下就有等着的出租车,这条 路太短。所有要说的话全涌到嗓门,竟然堵塞起来。 不过好象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那个手臂标本?” “我是学解剖的嘛。”她说,“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也能捐献出去自己的遗 体。最好是捐给我们学校。” “看不出你对学校这么有感情。” “是啊。我在那里认识了你。”她说。 他的心微微一颤。 将纸箱子替她放在出租车后厢,她已经边摇车窗边说再见了。其实他很想问, 她那边住几楼,有没有电梯,要不要他送。他有一种预感,这一别,她不会再来 找他了。或许今天她的到来,并不是只为了取一些东西,可是张天籁的存在,让 她永远死了那个她自己也不会承认的念头。 如果今生还能相聚,只能是他和她,双双被泡在学校解剖教研室那个装满福 尔马林的大池子里了。赤裸着并排在一起,可是永远不知道对方痛或不痛,也不 知道自己痛还是不痛。就象现在活着时一个样。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