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声的死亡 众人正担心,却见沈志诚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晦气的林苦娃。林苦娃肩上 扛着根木棍,挑着大家的包裹。沈志诚的包自己背着,白海文满脸怒容,额头上 一个大包,皮肤还擦破了一点,也背着包,落在最后。 钱明涛一看,吃了一惊,以为他们是跟什么猛兽遭遇了,赶紧追问倒底遇上 了什么。谁也不答话。 钱明涛见白海文脸色不对,赶紧问怎么了?白海文却一声不吭,死死的瞪着 林苦娃,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沈志诚无奈的笑笑,摊了摊手。钱明涛见状,把白 海文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白海文依旧怒气冲天。原来白海文吃了个哑巴亏。 钱明涛一行五人走后,白海文躺在草地上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林苦娃 的眼睛正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不免有点不快。一觉醒来,养足了精神,又站起来 活动活动,他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不跟大伙一起走了,跟林苦娃呆在一起,总有 点不爽的感觉。正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却见林苦娃依旧死死的盯着他,眼睛里透 出的光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善。白海文走到哪儿,他的眼光粘到哪儿。白海文有点 难受,但看人又不犯法啊,再说自己还是个大男人,总不能说人家骚扰。 白海文在草地上走了一会儿,又走到另一边。林苦娃竟然不嫌累,转过身去 继续盯着他。白海文毛了。钱明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哥几个平时最喜欢干的 事就是站在走廊上,盯着来往的女生看,如果发现一个漂亮点的,就四个人一起 死死的盯着人家……盯到最后,没有一个女生受得了这种目光,不是走错了步子, 就是赤红了脸,快步跑掉。现在白海文经受这种目光的考验,可以说是六十年风 水轮流转。 白海文当时确实如芒刺在背,拨腿就走。 林苦娃却冷冷说道:" 这山里头,有狼的。" 白海文一下不敢动了。他想起 来上山途中听到的那一声嘶吼。白海文见过动物园里的狼,狼是最野性难驯的动 物,就算关在笼子里,那恶狠狠的眼神让不敢靠近。这野生的狼,还不定得凶猛 成什么样呢。白海文不想见识狼的凶猛,只好留在那儿面对林苦娃这个人。 白海文经受着林苦娃目光的灼烤,他下定决心,等再回去,无论如何不以捉 弄女生为乐了。正如坐针毡,远远的看见沈志诚过来了,白海文喜出望外,一高 兴,站起来想打个招呼,脚下却一滑,好端端的地面,摔了个狗啃屎,更郁闷的 是,额头磕在了一小块石头上,没磕得头破血流,就算是天大的运气了。白海文 把这笔帐算到了林苦娃头上,林苦娃却一脸无辜,说他坐那儿就没动弹。 沈志诚见白海文吃了亏,也指责林苦娃。林苦娃却只是苦笑。白海文与林苦 娃有着五六米的距离,他摔倒的事,好像确实跟林苦娃没关系。白海文又指责林 苦娃老盯着自己看,害得自己心神不宁。林苦娃大笑:" 你又不是娘们,我看你 干啥?" 白海文气极,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好一脚把那块石头踢走。脚下 却又是一滑,一模一样的一个狗啃屎,却防备不了,大怒。林苦娃与沈志诚却是 眼睁睁那块被踢飞的石头打了几个转,然后……消失不见。两人相对无言。不知 底细的白海文起来又想骂人,沈志诚拍拍他的肩,说荷叶坪中间有个湖,如果需 要在这儿长待的话,还是去水边比较合适,说完,背起包走了。林苦娃找了根枯 树枝,把钱明涛等人的包也挑上,留下白海文的,白海文无奈,只好背起包骂骂 咧咧的跟着。 " 人少的地方,有种鬼,叫促狭鬼。" 林苦娃突然说了一句。 张梦菲听到" 鬼" 字,想起见到的那个白袍女子,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脸孔 的女子,吓得猛一哆嗦。林苦娃盯着张梦菲看了一眼,张梦菲猛的想起,眼前这 个司机,就是那天在车站盯着自己看的司机。因为一路太过慌乱,这阵子才想起 来。她一想起那目光,突然就能理解白海文的感受了。 " 大家都消消气。" 李明飞出来打圆场:" 今天遇到的事确实很古怪,大家 要同心协力,才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们现在是在荷叶坪上,但这个荷叶坪,跟我 们所知道的那个荷叶坪,有很大的不同。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谁也不知道。如果 互相再闹出点什么矛盾来,咱们别想回去了。同意的举一下手。" 张梦菲第一个举起手来。刚才车上一幕太离奇,她巴不得可以马上离开这个 诡异的地方。钱明涛,沈志诚,刘胜武依次举起手来。林苦娃瞪了白海文一眼, 也举了手。白海文想想也觉得有理,但吃了哑巴亏又不爽,钱明涛见状,拉着他 的手一起举了起来。 " 这就好,这事,咱们就再也不提了。" 李明飞痛快的说道。又问沈志诚, 这一路上,是不是见到什么猛兽了。沈志诚摇摇头。猛兽没见着,但那块凭空消 失的石头,却让他心上始终有个疙瘩。 天很快就近黄昏了,钱明涛四人的包里,都有睡袋,还不发愁,但张梦菲李 明飞还有林苦娃他们却是只考虑到会短期出来,根本没想到还要住宿,没有任何 准备。见天色黑昏下来,也没有丝毫人来的迹象,李明飞叹了口气,着手准备。 而沈志诚已经无数次看他的手机,没有一点信号。 幸而荷叶坪上多的是草,钱明涛他们经常到野外生活,工具准备得比较齐全, 李明飞借了把刀,割了许多有韧性的草,堆在一起。张梦菲也要帮忙,两人把草 搓成绳子,湖边有几棵零星的树,李明飞看好几棵,用绳子在树之间来回捆绑起 来。天黑之前,总算完工了。张梦菲退远了一看,一个小小的绳屋出现在树上, 兴奋的拍起手来。林苦娃板着脸道:" 这能防得了猛兽还是防得了鬼?" 一下子 把张梦菲的热情扑灭了。张梦菲有点怕林苦娃,不满的嘀咕:" 你能不能不要总 是吓人?什么鬼不鬼的。" " 人是吓不着人的,人只有自己吓自己。" 林苦娃冷冷的丢下话,走开了。 夜很快来临。荷叶坪虽然草木繁茂,与周围光秃秃的雪山形成鲜明对比,但 毕竟是在同一个天空下,所以当太阳下山时,荷叶坪上,也黑了下来。相比之下, 反倒是周围的雪山,依旧白晃晃的,让人疑心天是否真的到了黑的时候。 钱明涛他们四个自然是不加考虑,都聚拢在一起,中间点了一堆火。林苦娃 隔着火光看了白海文一眼,远远的找了个角落,铺了一堆草,躺下,又看了眼漆 黑的森林,不禁再向火堆挪近了一点。看来他嘴上说得狠,心里还是害怕的。李 明飞拍拍张梦菲的手,示意她上去,自己在树下铺了堆草,跟林苦娃一样,和衣 而卧。张梦菲看着漆黑的森林,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但想到李明飞就在身边, 安心的闭上眼睛。白天又惊又累,再加上在这荒无人烟的荷叶坪上,一时还无法 入睡。 静得很离奇。张梦菲心想:幸亏没有蚊子,要不露宿在外面,可就受罪了, 别说蚊子,有个蚂蚁啊什么的小虫子,也够让人讨厌的。" 明飞,你睡了吗?" 张梦菲有点睡不着,小声说道。" 没呢。" 李明飞含糊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困了。 " 幸好这儿没有蚊子啊……" 张梦菲说道。" 嗯……早点睡吧。" 李明飞回答, 话还没说完,自己清醒了过来。" 是啊,怎么没有蚊子?" 想着想着,冷汗下来 了。荷叶坪的温度总有近三十度,夜晚凉了,也有二十来度,这种地方,草木又 繁盛,还近水,要是没有蚊虫,实在是件罕事。 " 扯什么扯,赶紧睡吧!" 刘胜武离他们最近,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弄得睡不 踏实,嚷了一句。张梦菲与李明飞都静了下来,刘胜武虽然鲁莽,一见都静了, 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萍水相逢,以后也许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便想道歉。 刚睁开眼睛,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张梦菲与李明飞都摒住呼吸,眼睛直直的望向水面……刘胜武不受控制似的 转过头去,一看之下,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水边上,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正坐在那儿,背对大家,手拿着一把梳子, 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头发奇长,有一半,浸在水里。她似是感觉到有人看她, 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突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入水中… …直至没顶。 刘胜武像是被水闷得不能呼吸,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 唉!" 一声轻轻的 叹息在耳边响起,刘胜武的神经本已紧绷,被这声叹息更是吓得跳了起来:" 谁, 谁在那儿?" " 哪里?""谁?""什么?" 喝问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张梦菲这才知道,原来 大家都没有睡着,谁都看到了这一幕。 没有人回答。" 嗤" ,一声轻笑传来,所有人静了下来。似有一双无形的手 掐住喉咙,没有人敢吭声。只是不自觉的向火堆边移动。 张梦菲很害怕,手腕上的镯子,却突然有点灼热,正在诧异,突然一双冰凉 的手在自己耳边划过,张梦菲大吃一惊,刚要叫出声来,这双手捂住了她的嘴。 张梦菲一看,原来是李明飞,松了口气。李明飞耳语:" 下来吧,我知道你害怕。 " 张梦菲感激的几乎流下泪来,她想下去,可是又不敢有任何动作。住在树上原 是为了防潮的,但那种恐怖的气氛,实在是比冰冷潮湿更可怕。李明飞的手也在 颤抖,凉得可怕。张梦菲握住李明飞的手,跳了下来。钱明涛他们自觉的把位置 挪了挪,空出点地方来,张梦菲硬着头皮,跟李明飞一起把草抱过去。林苦娃却 依旧在角落里,似乎睡得很死。 野兽的嘶吼,又一次从森林里传来,张梦菲却似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熬不住 困顿,睡了过去。 长夜终于过去,天色渐亮,大家都起来了,想起昨晚所见的一幕,一时谁也 不敢走近水边。 " 海文!起来了!" 钱明涛踢踢白海文的睡袋,没有丝毫动静。 " 海文?" 钱明涛又踢了一脚,白海文还是没有反应。 " 懒猪,太阳真的晒屁股了!" 钱明涛觉得有些不正常,依旧生硬的开着玩 笑,却扯白海文的耳朵。 入手冰凉,探手一摸,显然已气绝多时。 " 海文!" 钱明涛惊得跌坐在地,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着白海文,无语。 白海文两眼紧闭,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丝笑容,使他显得异 常诡异。张梦菲尖叫一声,这笑容,跟昨晚那女子的笑容,在她眼前,重合了。 身边却是一阵嘈杂,却看见刘胜武一把揪住林苦娃,扭打起来,林苦娃也不 怯,两个人在草地上翻滚,刘胜武身高体壮,先是占了上风,但毕竟还是个学生, 不如林苦娃干体力活的,一会儿又被林苦娃压在身下了。刘胜武两眼瞪得圆圆的, 满脸恨意。他们四人关系都很好,但和白海文关系尤其好,一文一武,常在一起 喝酒打牌,亲如兄弟手足。刘胜武见白海文死了,又知道昨天两人闹过矛盾,一 口咬定白海文就是林苦娃杀的,林苦娃却不辩解,只是狠狠的一拳往刘胜武脸上 打去。沈志诚见状,赶紧上来劝说。林苦娃却状如疯狂,眼睛通红。张梦菲见了 那双眼睛,又是一哆嗦。 钱明涛与沈志诚好不容易把林苦娃拉开了,刘胜武却不依不饶,又要扑上去。 钱明涛喝了一声:" 胜武,够了!林师傅要是想害海文,我们还能听不到点动静? " 附近雪山上,有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刘胜武终于冷静了些,一扭头看 到白海文躺在地上,两眼一红,抱头蹲在地上,再不吭声。白海文静静的躺在那 儿,脸上的笑容,更显诡异了。 " 这是什么?" 李明飞惊呼。 白海文的脖子上,赫然有两个像齿痕一样的东西。" 蛇?" 沈志诚凑过来看 了一眼,又不确定。钱明涛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如果是蛇毒死亡,会很痛苦 的,瞬间致命的蛇不多,而且这齿痕附近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张梦菲有点佩服的看了钱明涛一眼,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实在不容 易。 " 这,倒很像一个字符……" 沈志诚嘀咕。他想起来,在他老爸房间的某本 文献上,看到过一些字符,其中有一个,跟它很像。 " 字符?" 李明飞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林苦娃却脸色顿时惨白,他望 向李明飞,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东西。不过钱明涛与沈志诚 在查看白海文的情况,刘胜武蹲在地上,没有发现,张梦菲看到了,心头顿时布 了一片疑云。" 是什么?" 张梦菲小声问道。" 是一个传说……" 李明飞回答: " 就是个传说,不要放在心上。" 钱明涛胆大,仔细翻看了会儿,发现白海文身上,除了那两个像齿痕的东西, 再没有任何外伤。检查完了,招呼沈志诚跟刘胜武:" 我们先把他埋在雪地里吧, 等找到回去的路了,再弄辆车过来接他……" 一想到白海文的父母还在家里苦苦 盼着他的报平安电话,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几乎要下来了。 荷叶坪上没有雪,天气也热,放这儿肯定要腐烂。而且想起来跟尸体近距离 接触,心里也疹得慌,虽然这尸体活着时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同学。 三人把白海文抬到荷叶坪边上时,早已经是挥汗如雨了。好几公里路,还抬 着个人,走得很是艰难。到了边上,才发现今天的坡,好像比昨天上来时陡了许 多。三人把白海文放下,站到边上望下去,坡度确实变了。不小心一颗石子被刘 胜武踩落,咕噜噜滚出老远才停下。钱明涛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下去,站稳, 才又道:" 把海文抬过来吧。" 沈志诚应声站了起来,钱明涛在下面,只听见一声惊呼,忙问道:" 怎么了? " 心里一急,脚下有点不稳,差点跌下去,抓住荷叶坪上垂下的一丛草才稳住身 形。 " 海文……海文不见了!" 刘胜武饶是大胆,也结结巴巴的了。 " 不见了?" 钱明涛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可不是,原先放在一边的白海文, 不见了踪影。地上的草,却依旧保持着被压过的痕迹。 " 这可怪了……" 钱明涛身上的汗没干,这一刻,顿时觉得如坠冰窖:" 邪 ……真邪了门……" " 涛哥,怎么办哪?" 刘胜武问道。" 也许,也许海文没死……他只是跟我 们开个玩笑……" 沈志诚嗫嚅着说道。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说出来,只 是为了征求大家意见,如果大家都同意,他便也可以骗骗自己。 " 也许吧,呵呵。" 钱明涛苦笑了一声。这话,谁能信呢?可是眼前,不信 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 现在怎么办?" 还是刘胜武。钱明涛觉得刘胜武最近问题有点多:" 还能 怎么办?回去跟他们会合!" 来时抬着白海文,走了一身汗,回去时空手,但谁也轻松不起来。身体的负 担没了,心里的负担却更重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