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李忠良从镇诊所转到了县医院。又从县医院失踪后,媳妇找了县医院一把手, 没有起屁大作用,却落了一身的臊气。这才算是碰醒了,去找公社的张常委。 她是在公社的大门口遇到张常委的,张常委似乎也从外边风尘仆仆地刚回来。 他一进办公室,就发现窗子没有关好,早春的寒风呼呼地往屋里灌着,连叶子都蔫 了的两盆月季花,像被遗弃的两个孩子蹲在窗台上,他们都沮丧着脸,向他诉说着 苦衷。他像似领会了意思,急忙去关窗子,可窗子的插拴坏了,就又忙着找铁丝想 把窗子拧好。 张常委一边拧着铁丝一边神情不安地听着她的话:“我那个人在医院已经不见 五六天了,你不知道吗?” 张常委像个乱藏乱躲的地下党,刚被逮了个正着,就只好耐着性子听。 “你不是常说他是个好小伙子,现在人不见了,你咋不管。”她迫近一步,要 张常委答话。 在两天前,他是从去医院看望李忠良的老王那儿听到的,老王他们还把丢失李 忠良的事,说得玄乎乎的,神秘兮兮的。竟然把李忠良描成了晚上在阴间地府渡夜, 白天阴魂又回到医院治病的夜游神。 可这阵儿,张常委只能洋装不知道。他想:如果说知道,那就麻烦大了。于是, 他随口答道:“你没有给我说,我不知道。” “他是国家的人,又是你派出去发生了交通事故,今天你不把人给我找回来, 我就和你做夫妻。”说着,她就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人是从医院里走失的,怎么能怪我呢?”他忿忿地拉开她的手,颤抖着气得 乌青的双唇说。 他又接着说:“你只要不胡闹,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人去找。” 张常委的确当天就安排了找李忠良的事。还告诉了他们李忠良常去的几个地方。 然派出去的人都无获而归。 当然,李忠良的媳妇明白:丈夫虽说和他常拌嘴,可人好心底好,再说他赖好 是国家的人,是家里的台柱子,每月还能给她挣个三四十元拿回来,要是没了他, 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于是,她八天来,坐卧不宁,不思饮食,满脑子只想到找 人,坐车兼步行,寻遍了县上自已男人常去的旮旮旯旯,问了自己所有的亲戚朋友, 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她心里只好悬着这块没有落地的石头,勾着头噙着辛酸的泪花, 跄踉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刚要推开家门时,正巧碰上了隔墙的侄儿三娃。三娃也 似乎知道婶子在找他二爸的事。于是,她就搭讪上了。 三娃一副神秘同情的神态,凑到她的身旁说:“今天上午一个老汉到他家菜地 去,路过听到几个当地农村人说,在石家村旁的公路南边水渠里,捞了一个男死人。” 他死了!怎么又会在水渠里?她脑子里的疑窦、虽然爬上了脸,然两条腿却不 禁来了劲儿,匆匆和三娃奔上了去石家村车站的公交车上。 经法医鉴定:尸体已在水里浸泡了六天,是因交通事故而丧生的。法医让人撩 开尸体紧绷的上衣,发胀的肚皮,就像屠夫未宰割前吹鼓的猪肚,白皙而膨胀,腐 臭而糜烂,身躯因伤痕累累而扭曲,面容虽被清水冲泼,然由于肿胀,很难辨认。 尸体刚检验过,适逢工作人员还没有走,李忠良的媳妇就正巧奔了过来,她要 到前面看个究竟,被三娃老远挡了回去。三娃说:“臭得很,不要到跟前去,自己 的人,你在远处搭眼一看,就能看个七二八分……” 三娃还没说完,她就拼命挣脱了三娃拽着她的双手,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这 时她似乎奔波了多日的劳累与怨恨,汇成了酸楚的涟涟泪水,一下子泄了出来,随 着就是剜心痛地着号叫声:“你真狠心呀!撇下我娘母就走了,哎哟、呦、呦……” 张交管看着这个不可收拾的悲伤场面,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去问她。他拍了拍那 三娃的肩膀,挤眉弄眼地从围看的人群里叫出来说:“劝劝他的老婆,不要再哭叫 了,再详细看看是不是她丈夫,有没有明显的特征,不要认错了人。” 三娃拽了拽他婶子左边的衣袖,她也就嚎啕地慢多了。三娃把右手横在她的鼻 子下面,像在他的嘴上方敬礼似的,鬼祟地给她说:“是不是我二爸,你可要仔细 地把人看清了!” “没有错,是我娃他爸!”她边哼哼边擦着两只睑上的泪水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