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王秀兰的爹王天祥透过老花镜片,看罢交警大队重大事故责任认定书后,虽知 道责任定错了,但不知道错在哪里,找啥理由驳倒。只觉得这薄如蝉翼的一张纸, 重得像泰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攥着沉甸甸的钢笔淌着汗,思忖了半天也写不 出一个字来。没奈何,才找到隔墙的阎会计写了份重新认定责任申请书,送给了市 上交警支队的法制科。 别看法制科长李永生是位四十岁出头,刚从部队转业下来的团职干部,侃一口 标准的普通话,但手下唯一的西北法学院毕业的董文斌,却瞧不起他,所有案子上 的事还得听他的。于是,这个案子就全靠这位年轻人小董定砣了。 董文斌和刘永平都是个倔脾气,只要认准的事宁可碰得头破血流也不倒退一步。 何况这个奇特的狗案,他俩的认识基本一致,那一定就要拼到底。 刘永平和董文斌又接着上次调查的茬儿开始了第二次。两人走访了两户后,来 到了大王钢木家俱厂,家俱厂的老板就是扬天艳的弟弟杨天虎。听说他有一条很可 爱又很凶猛的狼狗。因为他十分宠爱,于是起名为“爱斯”。他每个礼拜要给爱斯 洗一次澡,经常把它们打扮得干净利落,浑身上下就像上了一层油,油黑亮泽。为 了给爱斯寻觅猎取食物,常出没于饭馆酒店。因此,毗邻里的人说杨天虎对爱斯的 那孝敬劲儿,胜似孝敬他的父母。在这里使我不禁想起远在1870年,美国密苏州沃 化斯堡因一起闻名全美国的“老鼓”事件,而引出的“犬的礼赞”中的名句“在这 个自私的世界上,一个人惟一毫不自私的朋友,惟一不抛弃他的朋友,唯一不忘恩 负义的朋友,就是他的犬。”或许杨天虎自信自己的“爱斯”比他的父母、妻子、 儿女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刘永平一进家俱厂院子,就怯生生地吆喝:“有人没有!”“有人没有!”吆 喝了两声,连一声狗叫都没有,这似乎是一场空城计。这时他疑虑是不是提供的线 索不可靠,差点又退了出来。然而,出于职业的本能,他还是目光四游,窥测狗究 竟卧在什么地方。 狗窝建在厂的后院。要说是狗窝,不如说是一间漂亮的砖木结构的小洋房。虽 说建筑面积不足六平方米,屋顶距地面约二米左右,然房檐和窗子都是用木料精雕 细刻的工艺品,屋内有为爱斯设置的长方形混凝土食槽,紧靠食槽南侧是爱斯饮水 的水池。“后院的小洋房是为狗盖的?”刘永平在油漆车间问一个正在刷漆的四川 口音的齐师傅。 “是的!你们是交警队的。”齐师傅猛地抬起头来震惊地答道。 “狗到那里去了?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这狗的事儿。” “这活儿干不成了。老板经常刁难我,最近我要了工钱就走。这里说话不方便, 明天我到你们那里说吧!你们赶快走,老板知道了不得了。” 刘永平不禁心里为之一亮,听出了他话的意思。 第二天,齐师傅在交警大队事故股办公室说出了这狗的全部事由。原来,女子 发生车祸那天晚上,齐师傅是和杨天虎一块儿去买油漆的。发生事故的原因和死者 与杨天虎的事他全知道。因为他是外地人,初来乍到,经常在厂里呆着,死者生前 还给他说了她以前的一些事。 这位因车祸丧身的女子叫王秀兰今年20岁,是父母指望出外打工挣钱,距事故 现场40公里的红砂香树村姑娘。 王秀兰在区里一个村的棉纺织厂当临时工,干了两个月,厂里就停了产。只好 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香树村。回家后她不禁有些心寒。但她很快又鼓起了勇气,她 自信自己不比别人差。于是,她求父母再次放她出去闯一闯。她父亲一开始认为女 儿第一次打工只有几十天,吊着两个空手回来的,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赞成女儿的 想法。但又想起家里只守着这么一个独苗,自己已年近六旬,又没手艺,不会搞生 意,她妈常年有病,一家三口人死守着长庄稼的几亩地,连油盐钱也供不上,看到 村子不少在外打工的女孩子回到家乡,穿着时髦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发眼 谗,也就同意了女子的苦苦哀求。 秀兰刚离开家乡来到市区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城市的一切都令秀兰耳目一新, 目不暇接。她按事先记的地址找到了同村的姐妹。看到先前土里土气的村中姐妹, 一个个都穿着漂亮的时装,她被她们的珠光宝气惊呆了。当天晚上,她被这些姐妹 安排住进了一家宾馆,睡在那装饰典雅的房间里,她想:她们在做啥工作,一个月 能挣多少钱,或许我也能和她们一样能挣大钱了。第二天,这些热情的姐妹便簇拥 着她,一路喜喜哈哈地去天台山玩了一天,并大大方方地凑钱给她买了一套时装, 秀兰欢喜得不知所措,她对她们说,快给我也找份工作吧! 这天晚上,姐妹们领着她出了门,走在灯光辉煌的大街上,妆扮一新的秀兰高 兴得又蹦又跳。然姐妹们并没有把她带到工厂,而是径直领进了一家灯光幽暗的歌 舞厅。“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做啥?”其中一位姓李的小妹答道:“做工呀!在这 里能挣很多钱。” 她懵懵懂懂地被一位陌生的胖女人安排进了一间包房,包房里坐着一位男人。 在包房里她如坐针毡,和她跳舞的那个中年男子对她动手动脚,她吓得直躲。那男 人看出她是新来的,更是欣喜若狂,使劲地抱住她,在脸上一阵狂吻,她挣扎着又 吵又闹。待她平静下来,那个男人满脸堆笑,掏出几张钞票说:“小姐如果你真是 黄花闺女,这500 元就是你的了,行不行?”说完,他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她,想使 她就范。秀兰用手狠狠地向他脸上抓去,抓得那男人直叫唤,她趁机跑出了昏暗的 包房,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伤心地哭了…… 后来,秀兰在市区南郊劳务市场上认识了一位乡党,他是大王钢木家俱厂的老 板。在她眼里,这位青年男子一米七的身材,伟岸潇洒、倜傥,虽说相貌平平,但 对她关心备至。尤其是在言谈中他那雄厚的个人经济状况,最具有诱惑力,一时使 她感到心里暖烘烘,甜滋滋,简直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四目相撞便产生了点 点火花,她真有相识恨晚的感觉。他叫杨天虎,今年33岁,出外搞生意已经4 年了, 他谈吐风趣、幽默,很快就使秀兰坠入了情网。 然秀兰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杨天虎是个江湖骗子,既是一个猎艳高手,也是这一 带坏事做尽,横行乡里的地霸,已有几进宫的不凡历史了。在劳务市场他到处寻觅 自己的目标,他看到秀兰虽衣着一般,但靓丽的脸蛋、苗条、秀色可餐的身材,真 是难以舍弃。于是,他盯上了王秀兰,贪婪的目光望着秀兰说:“你就给我当秘书 吧!月工资600 元,今天就跟我走,你去不去?”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秀兰恨不得一步跨进杨天虎为自己设置的幸福殿堂。就在这天晚上,杨天虎搂着秀 兰的腰一起狂夜市,进酒楼,宛如一对恋爱已久的情人。后来,两人就同乘一辆桑 塔纳出租车到了杨经理的豪华卧室,杨天虎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进卧室他就猛扑 上去,重重地压住了她的胸部。 “杨经理,你……”小王挣扎着。 “人活在世上,就是这样,我有钱,我给你很多的钱,我一见到你就不能控制 自己,这是好事怕什么……。”杨天虎说着就去脱秀兰的衣服,后来干脆手就伸了 进去。 “你……”小王有些无能无力了,知道将要发生的事,但她想到能当上杨经理 的私人秘书,月薪600 元,对她这么好,又是乡党,也只好微闭双目,四肢软绵绵 地任他摆布……谁知这一夜,竟成了小王终身的遗恨。要说小王是杨经理的私人秘 书,倒不如说是杨经理的小情妇,白天小王为杨经理烧水做饭,晚上她和他睡在一 个被窝里。小王很快就成了不伦不类的新闻人物,然她却不屑一顾,置若罔闻,因 为她和杨经理谈过,杨经理说他没妻室,一定要娶她为妻。 半年后,小王回家住了几天,父母答应了她和杨天虎结婚的事,打算在今年给 她(他)俩把婚事办了。 小王那天晚上正怀着惬意,匆匆地来到钢木家俱厂,兴冲冲地刚跨进杨经理房 门时,一幕令她恼火、伤心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杨天虎与一位长发纷乱的女人搂抱 在一起亲热,那颠狂的劲儿,让她作呕,然这对狗男女嘴角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小王从此看清了这位把玩弄女性视为家常便饭的伪君子,她气急败坏地一耳光打在 杨天虎的脸上。杨天虎正要还手时,却被那位稍有良知的风流女拉了回去。小王这 时一股不可遏止的委屈与羞辱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她呜呜呜地大哭起来,墙面上 的一只枚挂钟喀嚓喀嚓地挪动着,象两把剪刀似的指针在奋力切割着僵持的空气和 她的心,“他(她)妈的逼,两个人算个啥东西。”小王捂住脸,自言自语地呜咽 道,她被房间里流淌的肃杀空气憋得喘不过气来。 小王匆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大踏步地离开了这个罪恶的世界。 她突然感觉自己象一个恍隔人世的幽灵,贫穷而可怜。她毫无目的走在大王街 道上…… 几经周折,小王总算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大王一家饭馆当服务员,除包吃饭外, 自己还能挣200 多元。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