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神疑鬼 终于醒了过来,她尝试着睁开眼,好几次都没有真正睁开,太亮了。但就是这 么一翻身,就听小柳儿惊喜地喊道:“三太太,你醒了?”“唔。”她轻轻答应一 声,兀自睡眼朦胧,随即问小柳儿,“什么时候了?” “巳时将过,快交午时了。”小柳儿也不愧是在大户人家当差当惯了的,那些 日初红、饭时、日上三杆之类的词都不用,而是代之以准确的时辰。芮雪一惊: “都快午时了?” “是呀!三太太,你睡了好久呢。要不要起床洗洗脸,吃点东西?”小柳儿凑 在床前,关切的问道。 不说还好,小柳儿这么一说,芮雪顿时觉得自己五脏庙早已开始造反,此时更 是闹了个天翻地覆的感觉。于是简单地洗漱一下,就开始吃饭。期间小柳儿一直在 旁边伺候,直到看她吃完饭,小柳儿收拾了餐具,给芮雪泡上一杯热茶,才坐下来。 “少爷呢?”芮雪问。“少爷在书房,他来看过您几次了,您醒来的时候他才走呢。” 小柳儿很殷勤地解释道。 “我回来时你在房间里?”芮雪问。 “没有啊,昨晚少爷在这里,我,我就出去睡了嘛,我和田姨住在一起。还是 逄叔去叫的我呢。我回来一看,你昏迷不醒,把我吓坏了。三太太,你怎么会昏迷 不醒呢?我还以为你和少爷喝酒喝多了,可到了房间一看,酒也没喝多少,人却没 有一个。”小柳儿微微摇头。 “这么说,是逄叔送我回来的?”芮雪醒过来就开始回想昨晚的事情,却一直 不记得最后的情况,也不明白自己何时回来的,当然更不知道是何人把自己送回来 的。 “是呀,逄叔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架着你回来的。”小柳儿那时候午夜梦回, 自己还迷迷糊糊的,也没有问逄叔是怎么回事,就收拾了床,让芮雪躺下。 “逄叔给你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他让我别声张,快些安置你睡觉。我就不好问什么。对了三太太,到 底是怎么回事呀?”小柳儿很小心地问道。 芮雪苦笑:“说来你可能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柳儿睁大了眼睛,完全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态,她的眼睛本就很圆,此时睁得 更大,配着她圆圆的秀脸,特别可爱。芮雪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小巧好看的鼻子。 “是真的,”她强调,“我可能睡迷糊了吧。” “可我在给你铺床的时候,看到了一块布,皱巴巴的粘在一起,我拿去洗了。 三太太,那块布是干什么的呀?”小柳儿一说,芮雪的秀脸“腾”地就红了,“没 什么,你洗过之后再给我放在床上就行了。” “哦,”小柳儿似懂非懂的问道,“那为什么少爷也不在床上?昨晚你们不是 还在一起吗?” “谁在说我?”小柳儿还要再问什么,少爷走了进来:“怎么样了?吃过饭了 吗?好些了吧?你昨晚怎么回事呀?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老夫人都问过你呢。” “老夫人怎么问我?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早上没有去请安呀?”芮雪故意说。 “不是,我跟老夫人说了,说你昨晚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去请安。老夫人让 我嘱你好好休息,病没好不要到处走动,多注意休息,并说要请最好的大夫看呢。” 甘之如一边说话,眉毛却在轻微地抖动着。事实上,老夫人那一番话虽然也有这个 意思,说的却不客气。至于最好的大夫云云,其实是甘大少自己加上去的。老夫人 眼中那个最好的大夫,他只要一想到就起鸡皮疙瘩,更不用说还要去请他。 “替我谢谢老夫人。”芮雪体量少爷的用心,也不说破,故意顺水推舟。小柳 儿现在颇能识眉眼高低,见此情景,悄悄溜了出去。 “现在,你该给我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甘之如眼睛盯着门口,确 信无人,才低低的问道。 “什么?你要问我?那你还没说你昨晚去了哪里呢。”芮雪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我直接去了书房嘛,在书房睡了一夜。”甘之如没有看芮雪,他的目光 一直在墙角徘徊。 “在书房?那为什么……”芮雪差点说漏了嘴,这件事即使对甘之如也大可不 必说明,还是明察暗访比较好。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甘之如立即反问道,芮雪能听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没什么,少爷,你昨天离开我这里时,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芮雪见直接 问行不通,因此采取迂回策略。 “很早啊,子时不到吧。”甘之如故作轻松地说道。 “是很早,少爷你为什么那么早走?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芮雪故意显得委 屈注满心头。她知道昨晚自己为什么会徘徊在外面,难道不是为了去找少爷吗?他 倒好,在书房里睡得很香呢。 “对不起。”甘之如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他甚至不敢看她,反倒是芮雪 不忍心,绕到他后面,抱住了他。 “少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诚实地回答吗?”她松开她,回到原来的位置, 认真盯着他。 “什么问题,你问吧。”他很戒备,但还是装出轻松的样子,又装得不像,表 情看上去十分滑稽。 “你是不是经常去大太太的房间?”芮雪平静地问。她经过考虑,觉得还是直 接问比较好。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难道我不能去吗?”甘之如突然莫名地烦躁起来。 “当然能去,少爷。”芮雪柔声安慰他,“我只是问你是否经常去。” “是的。”甘之如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但他表情沉痛,却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你是知道原因的,大太太失踪了你不是知道吗?” 芮雪点点头承认,但她随即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夜空中的闪电, 把她眼前身周全部照得亮如白昼。尽管这个念头看上去匪夷所思,但却绝对有其合 理的成分!芮雪很兴奋,因为她想到的是:也许大太太并未失踪,也许自己前几天 晚上去摸到的那个人的手臂,就是大太太的!也许甘之如不在自己这里也不在二太 太那里,只是因为他知道大太太还在,并且他要经常去会她。如果真的如此,一切 不是迎刃而解吗? 问题是,果真如此的话,一定应该有个原因吧?比如有人要谋害她,或者老夫 人对她有看法,百般虐待她,她又因为爱甘之如而不肯离开。还有什么?哦,对了, 再比如,孩子。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正是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此之前,她总觉 得那个小床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是不是真有这样的问题存在呢? 从老夫人的表现来看,看不出她有多么希望添个孙子的想法。芮雪想这很奇怪, 普通人家的父母谁不希望儿子给自己添个孙子呢。但仅仅是看不出,因为老夫人也 许觉得自己还年轻,所以不着急呢。 但从老夫人观察自己的眼光来看,她应该是在判断自己,说不定还是希望自己 能怀孕呢。既然如此,当初的大太太也一定感受到,弄一个假怀孕来瞒天过海,希 望能真的怀上,岂不是万事大吉?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终没有怀上,此计失败, 无奈的大太太只能选择神秘失踪,也许这就是问题的真相呢! 当然大太太要想继续下去,还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少爷和老夫人至少其中之 一应该是这个计策的参与者。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的是少爷!少爷不仅是 知情人,说不定还是策划者,并一直维护着大太太。而老夫人既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么她也许同样是知情者也未可知。 芮雪这些念头虽然纷繁芜杂,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她自己专注于此事太久, 思考的也很多,所以此时灵机一动,倒有此妙解,让她颇为得意。至于真相究竟如 何,此刻的芮雪却并不关心。只是,少爷正双目灼灼地盯着自己呢,到要好好想想 该如何回答他。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知道底细,而你却很清楚底细呀。”芮雪很调皮地说道。 不料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少爷着急起来:“什么底细?你说底细是什 么意思?你说清楚点,我怎么会知道什么底细?” “我哪说得清呀!”芮雪察言观色,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少爷如果不是心 里有鬼,不应该这样着急。越是这样咄咄逼人,越是借此掩饰什么。但此时最宜不 动声色,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一时好奇,才好进一步了解情况。至于为什么要了解 大太太的一切,芮雪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是因为处于同样的地位,了解清楚内 幕可以更好的决定自己在甘家所采取的生活方式罢了。 “这件事你最好别多想,本来就没什么事,更不要自寻烦恼,如果以此自误, 岂不是更不好?”少爷的劝说也充满了说教的味道。 “本来没什么事,那为什么不让大家谈论?越是这样捂着盖着,越说明自己心 虚。如果没甚么事,我怎么会自寻烦恼?又怎么会谈到自误?”芮雪咄咄逼人地质 问少爷。甘之如没想到自己文绉绉的几句话,反倒让芮雪寻到了破绽,一时词穷, 连连跺脚。 见此情景,芮雪倒觉得好笑,反不再逼他太甚。此时宜出以柔情相慰,所以芮 雪满脸堆笑,柔声安慰,少爷本来气得有些发黄的脸,渐渐变回正常的颜色。当然 还是有点白,但对于少爷来说,这种苍白,本就是很正常的颜色。 “少爷,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身上总是带着种奇怪的味道?”芮雪 想起昨夜在床上想用的那一幕,不知为何,那段时间自己倒没有觉察到他身上的那 股味道。也许是在一起呆得久了嗅觉变得迟钝吧。 “味道?”少爷迷惘地问道,“什么味道?” “我也说不好嘛,有一种奇怪的药味还有香味。” “你是说这个?你可以问问二太太嘛,她知道。” “我干吗问她?我问你不是更好?” “很久了,我也不知道这味道来自何处。我为什么让你问她?因为香味是她弄 出来的嘛。” 芮雪不能确定这话的真假,但她确实从二太太那里闻到这股味道,当下也就姑 妄信之。 “少爷,来客人了。”小柳儿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喊道。 “哪里的客人?”少爷对芮雪点点头,就往外走。 “大太太家的轩少爷,上次来住过一个多月的。”小柳儿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哦,是内弟宁春轩。我先去看看。”少爷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小柳儿,这个叫什么春轩的,刚到吗?”芮雪觉得很蹊跷。 “刚来,逄叔已经安排下了,让我来请少爷过去。” “上次来住了一个多月,那是什么时候?” “那是去年,说是来跟少爷一起学习的。” “那为什么走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三太太,这些事情少爷最清楚。” “嗯,好的,我会问他的。你这两天见彩绫了吗?” “见了,彩绫姐姐不大合群,我和她不怎么说话,反正她也不能开口。还有二 太太那里的碧荷,彩绫姐姐也不怎么搭理。不过她和绿意姐姐挺要好。” “嗯。好了,你下去吧,有空去看看少爷那边,大太太家的轩少爷和咱们家少 爷在做什么。” “好的,三太太我去了。”小柳儿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可她刚出门,又倏地 转回来,低声说:“三太太,老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