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笼雾罩 “那当然也是我做的,就算我酒后无德,可我也不能借此逃避责任呀。”甘之 如很快地接着说。 “少爷,你认为真的是你做的吗?你想想自己在床上,和我……和我时,为什 么不行?”芮雪极为艰难地说出这话,头垂得更低了,甘之如都能看到她脖子后面 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可我那时候喝了酒,谁知道行不行呢。”甘之如倒不太忌讳芮雪提他这件事。 “我很认真地想过,有九成把握敢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芮雪很肯定地说。 “哦?那你快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甘之如也来了精神,因为一直对彩 绫感到愧疚,此刻听说并非自己所做,心中轻松了些,但也因为如此,想为彩绫报 仇的想法顿时冒了出来,因而急于知道下文。 “你别太兴头。我检查过你的小衣,没有丝毫不洁之物,因此断定不是你做的。” “可我不是洗过澡吗?洗过澡之后怎么还会有痕迹?”甘之如有些疑惑。 “是的,不但你洗过澡,彩绫也洗过。如果是你对她进行侵犯之后,她未必有 心情帮你洗澡,同时也为她自己洗澡。你说我这样说可对?”甘之如点点头,芮雪 接着说,“那么就是做之前洗的,你痛打了她一顿,彩绫虽然感到委屈,但却不会 怪你,说不定正是因为理解你心中莫名其妙的悲愤,才忍气吞声,甘愿挨这顿打, 与你出气。随后她就伺候你洗澡,洗完澡等你睡了,她再洗澡安歇。没想到正伤心 呢,却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甘之如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真的?你怎么能判断?是谁进了她的房间?是 谁?”甘之如暴躁地喊道。芮雪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但他还是难以克制。他忽 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复又坐下,定定地看着芮雪,希望听到她更为详尽 的解释。 “你先别急,这只是我的假设。我觉得,你要想弄清楚这一点,可以先从春轩 那里着手。彩绫不是曾回过宁家吗?她回去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反 常的表现,有没有对你怨恨的表示,春轩应该都知道。我无法理解你们醉酒的感觉, 但俗话说得好:酒醉三分醒。你即使醉了,难道仔细去想想,也无法想起当时的情 形吗?只有确信你自己没有对她动手,才能顺藤摸瓜地去寻找凶手!”她用了“凶 手”的说法,让他一惊,但旋即点头,认为这是正办。说不得,只好明天再去。 谁想次日上午也不得闲,一直到下午才到了宁家。恰好,宁春轩在家,他倒还 客气,寒喧过后,将他领到书房。有个苗条的女孩转过身来,冲他妩媚的一笑,甘 之如一见之下,不禁大吃一惊。他大喊:“春薇!我不是做梦吧?” “姐夫,你弄错了,这是春苓呀。才从田家洼回来不久。”春轩在一边冷眼旁 观,赶紧上来纠正。春苓和春轩、春薇同父异母,但令人奇怪的是,春薇和春苓都 像极了父亲,无论让谁评价,都会认为是同胞姐妹,不相信她们俩并非一母所生。 田家洼离甘家集有数百里之遥,春苓一直跟着外婆住了好几年,甘之如反倒不太熟 悉。 “啊?是,是。春苓妹妹好。你越来越像你姐姐了。”甘之如尴尬地笑笑,但 目光却仍然围绕着春苓的脸庞,不想离开。 “姐夫好。阿嚏……对不住姐夫,淋了点雨,有些不对劲。你这么想念我姐姐 呀?要不是怕你们甘家大院那阴森森的气氛,我就是再嫁给你也行,可姐夫你看, 你这么不小心,把我们家两个人弄得或丢或死,我就算再怎么可怜你,也不敢进你 甘家的大门呀。”春苓半是认真、半是讽刺地笑着说完,甘之如更加尴尬,真想找 个地洞钻进去。也正是因为这句玩笑话,让甘之如的目光离开了她艳如春花、淡若 秋水的脸,转而看着春轩,恢复了正常。 “真不怕羞!越大越像个野丫头,看看你的话,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春轩笑着揶揄道。 “哥哥,你也不必拿大帽子压人,你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肯受那些清规戒律束 缚的人吗?姐夫,我刚才那样说,你不会觉得不敬吧?要知道,在这个家里最尊敬 你的,也就是我了。别看我哥在你面前毕恭毕敬的,其实呢,背后一样不喜欢你。” 春苓看春轩越来越生气,早躲到甘之如背后,春轩也没奈何她。“哼哼!黄毛丫头, 都是二娘把你惯坏了。这等伶牙俐齿,将来真不知道谁敢娶你。” “我是不是被惯坏,那要爹爹说了才算。至于谁敢娶我,实在没人敢娶,那我 就嫁给姐夫好了,行不行呀,姐夫?”春苓嘴上说着,手上甚至还有动作。她从后 面抓住了他的衬衣,把他拽得换了个方向。 “对不起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拉。”春苓说完,自己先咯 咯大笑起来。甘之如颇为沮丧,低下了头。春轩更是大声埋怨春苓,姐夫是娇生惯 养的大少爷,哪来什么力气?春轩怕让甘之如更加不自在,赶紧问他此行所为何来。 “来看看你。”甘之如掩饰性地一笑,又看看春苓,不再出声。 这就表示有话要说,但碍着春苓在场而已,春轩如何不明白?所以他赶紧把她 支开:“妹妹,你去将今年上好的茶泡两杯来,不能让我们这么干坐着说话吧?还 说你心疼姐夫呢,一点也看不出嘛。” “哼!就你还想要上好的茶?等着吧,姐夫,你喝什么茶?”春苓笑着问。 “清茶吧,最近有点上火。”甘之如也报之以微笑。 “那好,少等片刻。”春苓转身而去到了门口却又回头,冲春轩做个鬼脸,这 才开门而去。 “这丫头!真没办法。”春轩摇摇头,“家里人谁都管不了她,和我姐姐的脾 气差得太远。” 人已经走了,甘之如却还在对着门口微微发楞。春轩还以为他又想起了姐姐, 其实甘之如想的是:他们才比我小几岁呀,可看看他们,嘻笑玩乐,无忧无虑,而 我陷身于无边无际的烦恼之中,又该如何自拔?越想越是难受,这般自伤怀抱,差 点就悲从中来。 “春苓这样的脾气才好,可惜,在我却只有羡慕的份。”甘之如感叹道,随即 注视着春轩,“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上次彩绫回来,有没有透露什么?她回去之 后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这么自杀,让我很苦闷,总觉得我是凶手一样。” “你如何是凶手?我才是!”春轩也不管他怎么想,径自说下去,“彩绫回来 跟我说,本想离开甘家,回到宁家来,但我没同意。我哪会想到她这一去,竟成永 诀!”甘之如这才明白,彩绫都已经萌生去意了。那么,为什么又不肯忍耐,却走 了一条不归路呢?很简单的理由是,她无法回来! “上次在书房究竟是怎么回事?”甘之如单刀直入。 “什么怎么回事?恐怕连一般女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却不明白呢?那根 本不是我们二人的问题,那是有人陷害我们!我当时喝了一壶酒,就在这壶酒中, 有人给我下了春药。姐夫,有人希望我离开甘家,如此而已,我当时不甚明白,事 后多番回想,舍此之外,别无缘故。再说,我们的清白你不是看到了?在老夫人房 间,彩绫曾经出示过守宫砂,你不知道?”春轩想起这件事,就没来由的觉得愤怒, 活了这么大,第一次遭人暗算,而在当时,简直有苦说不出! 甘之如了解春轩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意示安慰。“除了不想再在甘家呆下 去,她没说别的?从这里回去,她就闷闷不乐,那天晚上突然自杀,我也不知是何 缘故,郁结五内,悲愤莫名,不弄清楚如何心甘?” 春轩的双眼中,有一团火焰卷向甘之如,那是悲痛的火焰,那又是愤怒的火焰, 那更是仇恨的火焰。甘之如大吃一惊,身体不自觉的向旁挪开。春轩发现了这一点, 冲他抱歉地笑笑,随即尽量平静。“我不是有意的。姐夫,彩绫在死前难道没有别 的遭遇?她一直伺候你,蒙你不弃,也蒙你厚爱,她一直保有处子之身。但她为什 么要死?姐夫,我当时真正是脑子不大清楚,都想不出她为何自杀!就算我没答应 让她回来,可我也没有拒绝她嘛!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彩绫是遭到你们甘家 人的伤害,无法自遣,唯有这一条路而已。尽管她是一个丫头,可我一直那么喜欢 她,而她也喜欢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甘之如一呆,顿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次试图和她做 进一步的游戏时,她都会用手阻挡住自己,保护住她最隐秘的部位。亲吻可以,爱 抚也可以,但就是不能再越雷池。有时候彩绫的呻吟声几乎能把甘之如调动起来, 但随即她就会温柔地闪在一边,不再让他有所突破。甘之如一直认为是自己在那方 面不行,所以也不怎么坚持,一笑置之,才让彩绫得保清白。如果不是春轩说破, 甘之如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温柔可人的丫头居然喜欢宁家少爷!他叹口气,借以驱 赶自己心中那份没来由的酸涩和遗憾,随即又为春轩感到惋惜。甘之如虽然生长在 大户人家,但家在乡村,并无多少纨绔子弟的习气,于身份等级方面也没有感觉, 并不认为春轩喜欢上一个丫头这件事就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此时此刻,反倒为春 轩痛失所爱感到难过。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和你一样难过。芮雪说彩绫是在死 前才为人夺去处女之贞,因而含冤含恨自杀,我当时并不相信,此刻看来,倒是她 看得更加透彻一些。我本来还想问你,如果你确实不曾……不曾和她有过关系,那 么我就认定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还问什么!” 春轩无法读懂甘之如心中所想,但又急于希望听到他的解释。甘之如这才把彩 绫死前那两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春轩听罢,眉头紧锁,一张脸涨得通红, 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甘之如同样痛苦不堪,前一段时间噩梦般的境况重回脑海, 而这对于甘之如来说,并非梦魇的开始,也绝非结束。甘之如经历了很多诸如此类 的梦魇,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看上去总是那么弱不禁风,并且难见笑容的关键。 春轩分析了甘之如所说的全过程,有了新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尚未成型,也没 有证据,所以他并不说出来,而只是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不再深谈。他已经很 清楚,芮雪对此早有怀疑,说不定早有新的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忙于一宗事务,无 暇分身,不曾关注芮雪那边的情形,看来,有必要再跟她接触一番。 但他自己根本不能再去甘家,这件事要做起来也就大费周章。他正在沉思期间, 门开了,满脸是笑的春苓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眼睛的丫头,端着两杯茶, 虽然盖着盖子,但仍有热气微微逸出。这么久才来,春轩本想发脾气,但看着春苓 笑盈盈的样子,他又笑了。 “姐夫,我跟你去甘家大院玩儿两天,怎么样啊?”第二天,甘之如准备离开 时,春苓笑嘻嘻地问。 “死丫头!一天到晚没有正形,可怎么得了!姑爷别听她胡说,这丫头啊,整 天就这么疯疯癫癫的,好叫姑爷见笑了。”春苓的娘,也就是春轩的二娘赶紧站出 来呵斥她。 “还是春苓这样子好,以我说,阿姨不必太束缚她才是。”甘之如尽管很庄重, 但脸上那一抹笑意依然淡淡地荡漾着。 “可别这么说,她已经够娇纵的了,女孩儿家,倒还是庄重些,方才受人尊重。” 二娘看上去对春苓的行为并不多做约束,也难怪,如果母亲严厉,女儿哪能有这样 的性格? “娘,又说我!当着姐夫的面揭我的短,这和打我耳光有什么分别?还是姐夫 好,知道疼我。姐夫,你求求我娘嘛,让我跟你去玩儿几天,好不好?”春苓娇笑 着,偏偏不让人觉得造作,好像本性如此。 甘之如还没说话,一旁偷笑的春轩说话了:“以我看,二娘还是把她放出去是 正经,春苓要是不去甘家看看,估计此心不死,早晚必定生出多少事端来,那可就 有的饥荒打了。再说,有姐夫在,去甘家也没什么,无非玩儿几天,哪里会把天闹 得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