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洞天 三人走在狭长的甬道上,两侧仅有的几个门户紧闭,黑幽幽的,门后面究竟藏 的什么,全然不明。这些地方芮雪却没了印象,恍惚中也不记得当初是否曾亲眼目 睹过,只有跟着甘之如,一步也不敢落下。只觉得阴森森,一股腐烂气息,混合着 久未见阳光的潮湿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 “我们到底来干吗?为什么甘家会有这样巨大的地下室?”春苓心中更有无数 疑问,但却不方便问。此时此刻,唯有紧紧跟上,且看他们两个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路一直斜着往上,春苓不一会就有些气喘吁吁。 甘之如推开一扇门,芮雪随即跟进去,可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 主地喊了一声:“天哪!”春苓听得有异,急忙赶过去,可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 因为在这样潮湿、散发着霉烂气息的地下室里,居然有这样一个所在,绝对令 人感到惊奇! 房间里一片清新气息,窗前摆放着一排花瓶,所养的花儿倒不算名贵,难得的 是一概生机勃勃,枝叶绿意盎然,一股清新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一扫此前的腐朽 霉烂味道,实在难得。芮雪心中一动,这个地方,究竟还在甘家大院吗?如果不在, 那又该在何处?尽管芮雪的方向感不是很强,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处当在大院北墙 附近。要说在外面,自己曾绕围墙走过,倒不曾留心。但如果说这是在院内,除了 那一排阴森森的祠堂,更无别处。 甘之如双手抱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春苓好奇地四处打量,芮雪 走了一圈,来到右侧。旁边有一扇门,黑漆漆的,看上去并未上锁。芮雪用力推了 推,大门纹丝不动。 门后边似乎有什么味道隐隐透出,很淡,更为花叶的清香所掩。芮雪很用力地 嗅了嗅,可惜无法辨别。但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里面是个套间,说不定还有人的 痕迹。她很用心地看了看门,四周她看得更仔细,既没有锁,也没有锁孔,更没有 任何把手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隐蔽性或装饰性的机关,因为墙壁光滑,未加任 何修饰。 “既然如此,这里何必弄一扇门呢?”芮雪悻悻地想。这个地下室绝对非同一 般,说不定其历史要比甘家大院还要早!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建造完好的地下建 筑,甘家才在此处修造了这座豪宅。如果真是如此,在甘家谁比较了解这个地方呢? 她想到了逄叔,也许逄叔会知道这一切。但逄叔就算知道,难道会对自己讲吗?芮 雪殊无把握。当然,作为当家人,老夫人也一定了解此处。 这样的环境,比之带着陈腐气味的地下室更加来得诡异。春苓正沉浸在清新的 花香中,突见甘之如的身影已经消失。她大为惶急,一边大踏步追出门,一边高声 喊道:“姐夫,你要去哪?” 芮雪闻言,也立即转身,当她紧随春苓走出这间房间,却发现走廊内空空如也, 仿佛压根就没有人走过。春苓回过头,和芮雪相对,都是默默无言,两人心中的想 法一样:“甘之如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他究竟去了哪里?” 春苓紧紧抓住了芮雪的手,就象溺水之人拼命抓住了一根稻草。她神情大变, 呼吸也有些急促:“姐姐,我看咱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姐夫为什么抛下我们不 管?” 芮雪也有些紧张,但她毕竟曾来过此地,而且年龄也比春苓大,作为甘家大院 未来的主人,她也比春苓更有自信心。她握住了春苓的手,安慰她说:“妹妹不怕, 有姐姐在这里呢。放心吧,你姐夫是在梦游,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行为。这里房间 这么多,也许他随便钻到哪里去了呢。我们来找找看。” 芮雪镇定自若的态度、温婉柔和的语气感染了春苓,她迅速平静下来,跟着芮 雪,寸步不离的走过狭长的走廊。她们很仔细的察看着一扇扇门户,认真回想刚才 进来的经过,比较有无变化。然而一直走到头,却依然看不出哪扇门曾经开启过。 “这倒奇怪了。”芮雪停住脚步,问春苓,“你刚才看到你姐夫走出去的?” “没有。等我发现他不在时,他其实早已经离开。”春苓是回想的神情。 芮雪点点头,正要继续往前走,旁边一间房子里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春 苓一下子就扑到在芮雪的身上,差一点惊呼出声。而芮雪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直 跳,但她还没忘记安慰春苓,用手轻轻拍拍春苓的头,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个人在 走廊里静静的站着,四目交投,都有无限的疑问和惊恐在眼中闪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要向门边走过来,但走到门后不远处,却突然停住,随 即是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反正在春苓看 来,足足过了大半天的工夫。门后那声音才再次响起,而这次,甫一响起就向着远 处而去,渐行渐远,终至于无。通道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芮雪先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由于一直被春苓紧紧的靠着,一半身体都有些酸 麻。春苓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本有些惊恐而茫然的目光稍微有了些许活力。她眨巴 着眼睛,转动着本有些滞涩的眼珠,向芮雪询问,适才这次奇怪的脚步声究竟是何 人所为?会不会是他甘之如呢? 芮雪表情严肃的点点头。也许吧,说不定甘之如进了这个房间,也未可知。她 轻轻迈步,几乎是无声无息的来到门边,伸手一推,那门纹丝不动,似乎从里面上 了锁。芮雪无奈地摇摇头。 阴暗潮湿的走廊内气氛实在太过诡异,年轻的春苓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用眼神 哀求芮雪离开此处。芮雪心中也自胆怯,尽管不是自己一个人,可春苓此时少了甘 之如的倚仗,几乎吓破了胆,自然也就无法给她更多的帮助。要说身处此地而不害 怕,那几乎不可能。所以一接触到春苓那楚楚可怜的目光,芮雪立即难以遏制心中 的惧意。两个女人拉扯着,转身就跑,手中火把的火苗因风而舞,差点烧着了芮雪 的头发。 恍惚间钻入一处所在,芮雪停住了脚步。“快听,有声音!”芮雪小声提示。 春苓侧耳倾听,果然,极微弱的声音传来,春苓也捕捉到了。因为极度微弱,甚至 区分不开从何处而来。 芮雪将身体贴在冰冷污秽的墙上,依然听不真切,她又走到另一面墙,凝神细 听,眉头渐渐蹙起。春苓也依样画葫芦,这次捕捉到了什么,是一男一女。男人声 音低沉,听不真切。而那女人,出声尖锐,大致能听清楚。春苓很认真地听着每一 个字。 “那不怨你……真的,……为什么?你……要相信我,不!……不是你。”声 音微弱,几乎听不清。那男人是谁?这个女人又是谁?春苓一肚子的疑问,但她见 芮雪聚精会神,终于还是把问题咽了下去。 那男人又说了句什么,似乎有些疯狂,那女人柔声相慰,言语之中颇有些低三 下四。这难道不是甘家人?芮雪也怀着同样的疑问,但她纹丝不动,只是很认真地 听着,唯恐漏掉一字。 “那不是你做的,是……逄叔。”那女孩继续说道。男人追问了一句,似乎非 常愤慨。“我当然……听到的……他们……”接下来,声音愈加低沉,最后竟然彻 底消失,半天都没有动静。 “什么是逄叔?噢!”芮雪喃喃自语,似有所悟。 “雪姐姐,那男人到底是谁?难道是我姐夫?”春苓被闹的糊里糊涂,头有些 晕。 芮雪摇摇头。“可应该是甘家人吧?那女孩是谁?”春苓问道。 “先别管,我们要想办法出去。”芮雪看着光滑的墙壁,悄悄地打主意。 但要走出去却并不容易,就在她们循原路回去时,竟然接连钻了两个死胡同, 这让芮雪有了一个很大地发现,原来同样一条路,来时和去时竟然有很大的不同。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原路返回,而实际上,方向的不同导致了我们看上去视觉的 误差,有时甚至给人以截然不同的感觉!这也许正是为什么芮雪她们连续走错的原 因。 连续几次没能走对,反倒彻底失去了方向。适才那一条通道好像经过变幻一般, 看来看去都不对。两个女人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中的焦急也可想而知。春苓靠着墙, 大口大口的呼吸。“雪姐姐,我看我们不能再走,要辨清楚方向再说。”芮雪点点 头,可刚才是紧跟甘之如,自然没有认真瞧两侧的情形,钻了两个死胡同之后,一 切仿佛都发生了变化。 更为奇怪的是,不光适才那间草绿花香的房间不复再见,就连安放水晶棺材的 房间也没遇到!芮雪只能惊叹这座地下宫殿的建造之鬼斧神工,自己两番出入,居 然依旧无法弄清楚其构造特征及大致方位。 就在二人垂头丧气的当儿,芮雪无意中穿过一重门户,走入了一个圆筒形的所 在。粗糙的树皮,围城一圈,只有她闪身而入的这个地方早已烂掉,但却被人为地 加上了很好的伪装,地面上也跟着筑起了一道小小的防水堤。 芮雪举起火把,抬头查看穹窿形的圆顶,发现这个所谓的圆顶不但小,而且破 烂,简直不成样子。低头发现壁上有一个个可供踩踏借力之处,显是有人常常攀援。 芮雪招招手,叫过春苓,将火把交给她,自己很费力的把住扶手,攀援而上。没多 远,已经够着圆顶,她伸手触碰,那圆顶随即竖起,靠在一侧的树壁上,湛蓝色的 天空就此暴露在芮雪面前。芮雪禁不住欢呼一声,手脚并用,更加快捷的爬了上去。 等她终于爬到高处,环顾四周,不禁大吃一惊! “雪姐姐,到底怎么样吗?我怎么办呀?”春苓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沉闷而略 带回声。 “你看准位置,将火把熄掉,然后攀援上来。” “可我,我没把握。火把熄灭,一片漆黑,我怎么上啊?”春苓哭丧着脸,还 好,芮雪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说归说,春苓还是经过很仔细的观察之后,毅然熄 灭了火把。几经挫折,终于还是攀登上来,芮雪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上来。“看 看吧,这里风景优美呢。” “啊?居然高处不胜寒!”春苓惊呼出声。 二人此时正处于一株槐树的树干之上,老树虬枝,盘根错节,这株树足有几百 年的历史。虽历经风雨,却依旧茂盛。树冠就在头顶,枝青叶茂,一股淡淡的清香 气息直钻入鼻孔。她俩从污浊潮湿的环境中出来,久违了草木之香,莫说是闻,单 是看看,就觉得格外亲切。 这个出口正处于大树主干顶端的分叉处,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前方不远石墙 高耸,不问而知是甘家大院的后墙。尽管高高在树上,但由于大树并非笔直,且有 铁皮箍住了树身,攀援而下并非难事。依旧是芮雪先下,出身山村的她身手矫健, 三下两下就滑到了地面。春苓动作则要笨拙的多,后来还需要芮雪帮忙,才勉强下 来。身上已经弄得污秽不堪,但二女心情俱佳,面对如此良辰美景,忍不住相对大 笑。 芮雪终于明白了这棵树的妙用,她记得曾问过少爷,而少爷当时对这棵树未作 任何说明,只说老树树干已经无法支撑庞大的冠盖,不得不以此加固。哈哈!少爷 确实很会撒谎,少爷,你对我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呢? “你们怎么大清早就到后山来了?”不知何时,身穿浅灰短衫的逄叔出现在身 边,惊奇地问道。 二女更是大吃一惊,春苓看着芮雪,说不出话。还算芮雪沉着,不卑不亢地回 答:“逄叔不也一样?夏天早上,鸟语花香,出来转转确实不错。逄叔想必是身体 大好了?这可是甘家之福。” “可门上告诉我,我是第一个出门的呀。”逄叔惊愕于芮雪的锋牙利齿,喃喃 自语。 “不怪我说,逄叔,你这么信得过门上,却信不过我们姐妹俩是不是?”芮雪 笑盈盈地,偏偏话里藏刀。 “三太太快别这么说,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只是我出来时,甘苦向我问早,顺 便这么一提。想必是这般奴才们自己不好好当差,没有看见你们俩外出也未可知。” 逄叔只好后退一步。 “逄叔不会把他们几个都炒掉,充军发配不许他们出现在甘家集,是吗?”芮 雪依旧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 “这是说哪里话来?一错之微,何至于此?”逄叔讪讪地说。他心中嘀咕,芮 雪这丫头实在不同寻常,居然连李胜的事情也都知道!但他想想,随即释然:毕竟 他们是一个村的,知道也不奇怪。只是她究竟知道多少?最近没有问过李家,难道 是李胜那毛崽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