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戈一击 “逄叔,借一步说话。春苓,你先回去吧。看看,衣服都弄脏了呢。我和逄叔 说几句话就回去。”芮雪轻轻对春苓说道。春苓点头,冲逄叔一笑,转身而去,体 态轻盈,如同花间的蝴蝶,沿着小路飞远了。 “这是老爷的坟墓,请逄叔在老爷墓前起誓,你所说的都是实话。”芮雪将逄 叔带到甘家祖坟,神色庄严地说道。 “究竟什么事?”逄叔满腹狐疑,惊疑不定。 “难道逄叔是否说真话,还要看事情而定吗?”芮雪步步紧逼。 “我自然说实话。怎么说我都是四十多岁的人,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到底想 说什么?”逄叔挺直了肩膀,热切地看了她一眼。 “我只有一个问题请你回答,逄叔,彩绫到底是谁害死的?”芮雪一双明亮的 眸子盯住了逄叔,使他不容回避。 “彩绫?”逄叔看了芮雪一眼,随即拉下眼帘,“你不是都弄清楚了吗?她是 自杀!” “我当然知道。彩绫为什么要自杀?是谁害了她?她本来是黄花闺女,可就在 她死前不久,有人……有人强暴了她!这让她顿失生趣,才自杀的。”芮雪语气中 有股冷艘艘的东西,射向逄叔。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芮雪看得分明,他眼角的肌肉抖动了 一下,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悲愁,然而转瞬即逝。他很镇定地看着芮雪:“是吗?你 了解的可真不少!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问我这件事,岂非对牛弹琴?” “我看未必!逄叔,你不敢自承这件事,难道还要让少爷来背这个黑锅?少爷 是你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现在因这件事郁结于心,闷闷不乐,早晚会憋出病来!而 你,又于心何安?”芮雪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老爷的墓。 太阳渐渐升起来,雨后迅速升温,暖烘烘的气息笼罩着大地,暖洋洋的格外舒 服。逄叔凄然的神色,反较薄怒为甚,他颓然坐倒在地,两手深深地插入乱糟糟的 头发中。再度抬头,脸颊上两行清泪,涔涔而下。 “三太太,这件事我的确有错!但你这么说我,可不公平!我也怜惜彩绫,可 我怎么敢……怎么敢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彩绫自然是自杀,至于死因,我说得很 清楚,那是她和宁家少爷所为,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何道理?我自己不肯背这种黑 锅,更不敢让少爷替我背。” “逄叔,恕我无理!您老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彩绫和春轩之间清清白白,你 如此含血喷人,才是不公平。”芮雪言辞犀利,句句如刀。 “三太太,彩绫已死,宁家少爷又不在此,你是如何知道他们清清白白地呢?” 逄叔哈哈大笑。 “这……”芮雪语塞,暗恨自己疏忽。春轩走时,自己不在甘家,并未见到。 后来春轩来祭奠彩绫,很快就离开,众目睽睽,也不曾接触过。他们之间清白与否, 自己倒确实不该知晓。但她不愿就此认输,辩解道:“我是听春苓说的。” “不用听春苓说,我自然最清楚!”远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不妨头倒把二 人吓了一跳,忙扭头看时,才发现是春轩!逄叔暗暗心惊,而芮雪则喜形于色。 “逄叔,您老好!”春轩满身泥土,兀自提着菜盒,似乎一夜未归。他很有礼 貌地向逄叔问好,随后问候了芮雪,方才急急地说道:“我平生最恨别人向我泼脏 水,是我做的事情我不会赖帐,不是我做的,却休要扣在我头上。发生意外的那个 下午,彩绫曾向老夫人展示自己的守宫砂,逄叔也曾亲见,是也不是?” 逄叔无奈,只能点点头。“那又怎么说是我所为呢?”春轩理直气壮地问道。 “彩绫事后还不是回到宁家去过吗?你们之间的事,何足为外人道?不说也罢。” 逄叔先发制人,看准了春轩血气方刚,故意采用激将法,诱其上钩。 果然,春轩沉不住气,满脸涨红,大声说道:“逄叔,你这话简直诛心之论。 人与人之间如果失去了基本的诚信,根本就没什么可谈的。我从小读圣贤书,虽没 什么出息,但道理还是明白。人无信不立,逄叔总是这么以小人之心度人吗?” “春轩少爷,我没说什么呀。本来,你和彩绫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除了你 们俩,还有谁知?三太太,你来评评理,我这话有什么问题呢?为什么倒惹恼了轩 少爷?”逄叔一幅无辜的样子。 “逄叔,你语涉暧昧,难怪春轩少爷着急。你老人家能否解释一下,就在那天 晚上,你和少爷喝完酒后,你都作了什么呢?”芮雪瞟了一眼春轩,接过话题。 “我?当然回去睡觉,还能干什么?” “当然还有别的,逄叔,你每晚都会巡夜,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职责攸关,理当如此。” “你没到彩绫的房间去?没到少爷的房间去?” “自然没有。” “可惜,你在大太太的房间留下了证据!”芮雪冷笑一声,紧紧盯着逄叔的衣 服,“逄叔,你能告诉我,这颗纽扣哪里去了?” “纽扣?自然是前几天掉在田间地头了,你以为会掉在哪里?”逄叔不以为然 地回答。 “可它为什么会在彩绫的手里呢?”芮雪语气越来越严厉。 “什么?!那怎么会!”逄叔毫无思想准备,语气大异。“你们也别太得意, 你们俩大清早相约在这荒郊野外,究竟有没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呢?” “难道还要我拿给你看吗?”芮雪不去理他,她解开外面的裙子,露出柔软的 衬衣,那片亮晶晶的连心锁,率先暴露。她从里面的绣花口袋里,拿出了那粒纽扣, 平摊开手掌,粉红色的手掌上,那粒银灰色的纽扣格外显眼。 逄叔脸色大变,他死死盯住芮雪胸口的连心锁,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这是… …哪里……来的?”他喉头哽塞,艰难地说。 “当然是彩绫手里!”芮雪说。春轩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他上下打量着逄叔 的短衫,不错,确实少一颗纽扣,而且和芮雪手中那颗一模一样!春轩怒不可遏: “逄管家,你还有什么话说?” 逄叔心神大乱,脸上兀自是那种不肯相信的神情,他全然不顾春轩的咄咄逼人, 只是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逄叔,你还不肯承认吗?”春轩愤愤地问。 “承认?承认什么?我终于找到了她,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 费功夫!不错,彩绫是我害的,可你们还有什么证据?我,我是个魔鬼!呜……” 逄叔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弄得芮雪和春轩莫名其妙,不过他总算承认了。芮雪在坐 实了这件事之后,心情不但没有轻松,反倒更加沉重!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彩绫!我的彩绫!”春轩连连顿足,手已经指到 了逄叔的脸上。 “这还不简单吗?我是个老光棍,没有女人的日子你们知道什么感觉吗?彩绫 那哑丫头,又是什么贵族小姐吗?就算让她嫁给我,也是抬举了她!”逄叔故作冷 漠地说。 “啪啪”,春轩着实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两个耳光。他两眼如要喷出火来,完 全失去了理智。芮雪感到害怕,轻轻拉了他一把,一反刚才的疾言厉色,柔声相劝 :“逄叔,你也不必太自责,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彩绫老实本分,并未得罪 人啊,你先利用她赶走春轩,随后又做出这等事来,令彩绫羞愤自杀。究竟是为什 么?” “我说过了,你去报官吧,我就这几句话。”逄叔倔强地说道。 “还有二太太呢,是谁安排人给她下毒?还有大太太呢?逄叔,你敢走李胜, 并不能捂住一切。何况,你既然不想下狠心杀死李胜,我们就能找到他。那时候, 逄叔你怎么说?” “你不必再说,那都跟我无关。”逄叔摔下这句话,转身欲去,却见甘苦一径 走来,急匆匆地说:“逄叔,三太太,请速速回去,老夫人有事。” 逄叔头也不回,更不搭理春轩和芮雪,自顾自大踏步而去。甘苦以异样的眼神 看了看春轩,微一点头,也一溜烟地跑远了。春轩只来得及交代几句话,芮雪领会, 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深情地看看春轩,匆匆而去。 “叫你们来不为别的,绿意这丫头胆大妄为,竟敢主动勾引少爷,我已着人绑 起来,听候发落。”老夫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扫了一眼芮雪,继续说下去,“本 来嘛,这种情况绝对不可饶恕,不由分说痛打一顿,逐出甘家就是。但一来绿意这 丫头一直跟着我,人还算乖巧,手脚也还麻利,二来呢,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碧荷 彩绫先后死去,家里的丫头也不多,所以请你们来合计合计,此事该如何处理。” “还是重责一顿,留下继续听用便了。”逄叔看都不看芮雪,管自说。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看芮雪,有所询问。“绿意看上去却是识大体的人,但不 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芮雪微笑着问道。 “什么时候?不过是昨天晚上的事。”老夫人头也不抬地说。 芮雪大为吃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试探着问:“昨晚?难道她居然如此 大胆,竟敢在老夫人眼皮底下勾引少爷不成?” 老夫人白了一眼芮雪,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她倒不敢!她是在别处。怎么, 你还信不过我怎的?” “媳妇怎敢?婆婆既如此说,自然是真的,媳妇只是好奇而已。”芮雪嘴上这 么说,心中的念头却已经转了若干。如果老夫人说的是实话,那她现在几乎可以肯 定,昨晚听到的那个女人,就应该是绿意。绿意!这小妮子不声不响,说不定倒是 深藏不露呢。再进一步想,绿意这丫头能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值得深思。突然,芮雪浑身一震,她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况,清晰的发现了绿意的 身影! “我也懒得管,本正你看着办吧。”老夫人轻轻按压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这是不想再继续谈下去的表示,芮雪随即起身,性个礼,转身而出。回头看时,正 巧遇上逄叔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不过,他一见她回头,随即避开,佯装观赏花园的 风景。 绿意被关押在书房,甘甜看守着,连少爷都不许近前。逄叔径自进去,芮雪随 即跟进去。看绿意时,披头散发,靠在书案上,两眼流露出惊恐。见到逄叔和芮雪,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逄叔清清嗓子,很威严地喝道。 “我……我……”绿意嗫喏着,说不出话。 “甘甜,家法伺候。”逄叔暴喝一声,直如长天惊雷,绿意随之哆嗦不止。 “且慢!”芮雪制止了甘甜,柔声说道,“逄叔,我来问她几句话。” 逄叔点头,转身退出。芮雪待他走远,这才走近绿意,严厉地说:“绿意,我 问你几句话,你要说实话,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别说是皮肉之苦,在咱们家你也 看到了,只怕还会有性命之忧。你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自己手上,但要看你怎么去 做。” 绿意突然离开椅子,跪倒在地,两含惊心之泪涔涔而下:“三太太,你救救我!” 芮雪示意她不要如此高声,绿意深深点头,表示理解。“那好,你说和少爷是 怎么回事?昨晚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绿意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你们……在哪?”芮雪嗓子有些干涩。 绿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在祠堂。” “什么?祠堂?你真得喜欢少爷?”芮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一抹红晕飞上了绿意的双颊,那神情早已说明一切,芮雪深悔何以 自己竟未看出,这小妮子对少爷情深如许,难道连甘家当家人都骗过了? “我来问你,彩绫和春轩少爷那件事,你究竟是受谁指使?”芮雪突然沉声问 道,绿意猝不及防,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