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玛丽咏情绪低落,就像她搅动的咖啡一样黑得不见底。 为什么她昨晚会放松警惕? 女友之间的快乐聚会,心灵里有点起伏,感觉孤单, 太孤单,于是,她全盘托出。 贝阿特利斯知道了一切。 玛丽咏对她还不了解,对她的信任只是基于一时的冲动。把事情全抖落出来, 她想象自己会好过些,她希望把秘密与人分享会让她轻松些。结果根本不像她希望 的那样,而且更糟。 她不仅没有变得更坚强,没有觉着得到帮助,而且她的妄想症又露了头。如果 贝阿特利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山上的人? 或者更糟糕,她通知了各大报纸编辑部, 向出价最高的那家出卖这个透露消息的神秘人士的身份? 而且祸不单行,她脑子里再摆脱不了乔尼·好雷迪的那段副歌“黑色,是黑色, 再也没有希望……”,她在洗澡时听到收音机里在播放这首歌。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假身份被揭穿了,就像是间谍小说里一样。她是不是 该打电话给DST ,让他们来接她? 她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一切? 说是某晚因为疲惫 不堪,所以全告诉人家了? 除了羞耻之外,这也证明她很疏忽。他们不就可以名正 言顺地说,从此不再管她,说她太难保护,因为,十天之后,她会因为情绪低落就 向随便什么人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玛丽咏厌倦了。 自从十月份以来,她的生活里就只有担心、监视,没完没了。 那些不希望她开口的人找到了她的踪迹,他们势力强大,组织严密,足够对付 她,他们甚至派了个骑摩托车的到停车库恐吓她。他们没有料到她那时已经和DST 有接触,从那以后,情况一定已经起了变化。她的敌人该是在追捕她,尽一切可能, 把她找出来。如果情况确实是这样的话,他们现在不会那么客气了,玛丽咏相信, 他们不会再冒险,而是孤注一掷,把她灭口。 DST 负责给她找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让人们把她遗忘了,等候司法警察局需要 她作证的时刻。如果事已至此…… 她的处境只是一片迷茫,看不见地平线。 “我做了什么……” 她用双手抱住脑袋。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得等着,一直到DST 给她信号。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 要消磨时间,她还有那本日记。 仔细想想,日记里的这个故事至少同样疯狂。通过这本书,她仿佛生活在七十 年前发生的案件里。 如果运气不错,花一个上午到网上查一下,就能找到有关这起案件的补充内容, 甚至可以找到这一切是怎么了结的。 通过这本日记来发现真相,该失去这样的机会吗? 不,她要读完它,坚持到底。一步一步来。 突然,一阵担忧让胃部紧缩。 如果日记的结尾处是个死胡同,没有透露故事的最后结果呢? 那时,她就要想办法上网,自己去挖掘真相。如果在((小报》上有一篇文章, 在其他地方一定还有更多细节,比如,当时的英文报纸杂志,网上的档案。 如果杀害孩子的凶手还活着? 玛丽咏自问,如果碰上他的话,她会作出什么反应。一个老头。 她会向警察局揭发,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 这么久了,是不是有时效性问题? 在她眼里不该有,因为事关残杀无辜。 阅读可以让她散散心,把她带向远方,离她的烦心事远远的。 玛丽咏上楼穿得很暖和,和昨晚一样。她准备了一个三明治,然后在包里添了 条毯子。她在午前出了门,向高处的修道院走去。 她又回到骑士大厅,回到它的影子中,这里既庄严优雅,又无端地让人感到害 怕,是陪伴她埃及之旅的最好气氛。 玛丽咏正在接近尾声,剩下的页数越来越少,节奏越来越快。 她挑选了一扇窗,在下面铺开毯子,准备着离开二十一世纪。 当她打开黑皮书的扉页,有种推开一扇门的感觉。 字句就像是魔术。 她从轻声读起,然后越读越快。 圣米歇尔山消失。 太阳开始闪耀。 异国奇香在鼻子下散布开来。 那个昔日不再的时代的喧嚣声在玛丽咏身边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