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你好,这里是广州天河区公安分局。”值班室里,刑警刘涛强忍住哈欠, 对着电话彬彬有礼道。 “你说什么?”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刘涛脸色大变,手一抖,电话差点 跌落在地,连说话都带了颤音,“哦,好的,好的,我们马上派人到。” 放下电话,刘涛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看了看头顶上的时钟,早上六点半, 哆嗦着手在值班记录上填写了几行字,然后开始拨打电话:“你好,大队长吗?我 是刘涛,**花园602 房又出人命了……哦,你说马上召集所有的刑警,对吧,好的, 我立即执行。” 刘涛翻出电话簿,挨个地给刑警队的所有队员打电话,都是简短地两句话: “**吗,**花园602 室又出人命了,快过来。” 不到半个小时,所有的刑警队员都赶回局里,一个个神色凝重紧张。陆霄队长 同样一脸的严肃,他望着底下的一班兄弟,长吸了一口气,“我想你们都知道我召 集你们过来的原因吧。**花园602 室又出人命,我们不管有怎样的阴影,都必须出 警。所以我现在只问一句,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的?” 一个个刑警任由陆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无人应声。 陆霄叹了口气,“那就是没人愿意请命了?那好吧,我们就按照最原始的办法, 抽签!” 底下一干人都露出惊异的神色。算算也真的是一种心酸,二十多人的一个刑警 队,平常连枪战这样的生死关都不会退缩,但如今,却连去一个案发现场勘察的勇 气都没有,还得借用小孩子的手段来决定,仿佛就是赴地狱之约一般。 不过对于每一个天河区的警察,甚至每一个广州市的警察来说,**花园602 绝 对是死神的代名词!只是为了不将恐慌的情绪扩散出去,影响民心,市局严下命令, 绝对不许有任何的流言传出,否则恐怕那里早就成了一个坟墓,无人敢进。但这样 的防民之口的政策,也就是造就了赵利旭夫妇的惨死。 第一个为602 丧命的就是老陈。不过当时大家都还没有将他的死与602 完全地 联系在一起,毕竟他是一个人死在**公寓的804 房里。尽管他临死的恐怖模样让人 心跳,而且最终的死因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因为现场和尸体解剖找不到任何的线 索,法医最后只能认定他是遭受极大的外界刺激,心脏一下子承受不了而导致血管 爆裂。大家对老陈临终看到的东西有过许多的猜测,但猜测归猜测,毕竟不是现实, 于是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逐渐淡化。 但小张的死却开始让大家嗅到一丝恐怖的气息。小张是在一次执行公务时被歹 徒砍下头颅的。当时五六个刑警一起在查处一起吸毒案件,对方只有三人,而且可 以说已经被制服了,一个个抱着头蹲在墙角,但等到小张与另外两个警察过去给他 们上铐时,其中一个瘾君子突然捡起抛在地上的马刀,一刀下去,小张血溅当场,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那一个瘾君子。而据事后审问,那瘾君子抱头说,他当 时是刚吸完毒,陷入一种迷离的状态中,而就在小张靠近他时,他突然听到一个很 纤细的声音:“砍了他的头,你会很痛快。”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捡起了刀,砍了 下去,尽管他当时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甚至可以说,过度的吸毒,早将他的身 体搞垮,他甚至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他只能用一句话来总结自己的行动:鬼 上身。但当时刑警队更多地还是将他的供词当作是一种推脱责任之辞,于是将他狠 揍了一顿,关进监狱。而不等最后的死刑判决下来,那瘾君子就因毒瘾发作狂乱撞 墙而死,唯一让人感到不安的就是,他在临死前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眼睛暴凸,面部扭曲,嘴里大喊:“你终于来了!”同一囚室的狱友也说,根据当 时的目击,与其说他是自己撞墙而死,莫若说是被人揪着头发一头撞在墙上,脑浆 迸裂而死。 再接连着的就是当时搜查过602 房的其他五名刑警。一名刑警是在与队员驾车 追赶一个摩托车飞车抢夺党时为躲避一突然横穿出来的卡车,猛打方向盘与刹车, 然后那刑警就撞碎车窗,撞开车门,飞了出去,刚好落在另外一辆疾驰的SUV 车车 轮下,脑袋被压得粉碎。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同车里共有四个刑警,前面两个,后 面两个,而他是坐着后座的,前座的两个队员都安然无恙,旁边的那队员也只是擦 破了一点皮外伤,只是他遭遇不幸。而不可思议的是,当时车的打转方向是与他飞 出车窗轨迹刚好相反! 第四个死者就是更离奇了,他是一天早上被发现死在浴室里。从事后的现场看 来,他当时应是在刷牙,但就好象有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持牙刷的手,牙刷一下子 就穿透他的喉咙,死了。警方最后根据现场勘察的结果得到的结论是:地板惹的祸。 也许是他不小心弄湿了地板,然后在刷牙时脚底一滑,手肘撞到了洗脸台上,于是 牙刷就成了杀死他的凶器。 连续死了四个与朱素案相关的队员后,剩余的三个队员都开始恐慌了,流言也 开始传出,说是602 室被人下了咒语,就如同埃及第18世王朝图塔卡蒙国王的陵墓 的法老咒语,或是传说中成吉思汗陵墓中的咒语,即“擅入者死”。不过从现实的 角度上说,602 的咒语似乎就是来得更猛烈,更残暴。 面对各种的流言喧天,以及惶惶的人心,局里也开始有点慌神,于是一方面压 制流言的传播,尤其是绝对不许流传到社会中去,另一方面也就是安抚局里的民心, 安排幸存的三个邢警不再负责出警,而只是处理一些内务,但即便这样煞费苦心的 安排,也难于扭转三人的厄运。先是另外一个科室的刑警看不惯三人终日惶惶不安, 于是一日开玩笑地对其中一个刑警说,“要我不我给你一枪,早日帮你脱离苦海吧。” 于是拿起身边刚刚拆卸下来装好的枪,对准他的脑袋,扣动扳机,“砰”地一声, 大半个脑袋就被崩掉了。那一个开玩笑的刑警面如土色,当场瘫倒在地,口里翻来 覆去的只有一句话:“有鬼,有鬼……”看到其他刑警侵近过来,不等人家将他铐 上,他就号啕大哭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我刚才明明是没装子弹哪。”不多时, 他在狱里就疯掉了,见到一个人就在对他“嘿嘿”直笑,接着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鬼杀人,不是我杀的,我没装子弹,我没杀人……” 剩下的两个刑警见到这一幕后,就更加心惊胆战,于是向警局递交了辞呈,将 自己反关在家里,干脆哪里都不去。半个月后,两人几乎憋疯了,发狠说,与其在 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寻一条生路。于是听说广东普宁寺很是灵验,就相约一起去 求个护身符,驱逐一下鬼怪、晦气缠身。结果坐的大巴行到半路,前面的一辆满载 钢筋的卡车突然爆胎,大巴司机一下子来不及刹车,整个车撞了上去,长长的钢筋 穿透入大巴车身,可怜坐在第一排的两个刑警,脑袋顿时成了糖葫芦,血自破裂的 脑袋窟窿里“咕咚咕咚”地冒了出来。 七个刑警,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接连意外丧生,而且无一不是惨死,消息传开, 整个天河分局人人自危,对于朱素一案,无人敢再查案,包括陈丽娟的案子,**公 寓804 的死尸,苏阳的去向,都成了分局里的避讳,归结于永远的悬案。不过由于 朱素的父母虽然回国了一躺,但更多地只是为卖房子,对女儿的死亡可以说是一种 漠不关心;陈丽娟的父母虽然关心,但由于人在广西,又都是贫苦的农民,最多也 就是偶尔打个电话到警察局过问一下有没有新进展,及至被告知一无所获时,也就 是哭泣几声,“我的女儿呀,你死得好惨”,到后来大概也就是死心了,悄无声息。 804 的男子则干脆连他的身份都成为了一个悬案,因为警察后来在他屋里找不到任 何可以证明他的身份的资料,而他当初在公寓时所登记的姓名与身份证号,后来也 被证实是假的,于是更加无人过问。唯一剩下的一个活人线索,苏阳,却也无影无 踪,仿佛自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过按照警局里的猜测,他恐怕早就不在人世,而且 恐怕遭遇比老陈等的命运更为悲惨,毕竟他是卷入最漩涡的人!另外上头也知道了 这件案子中的种种诡异,于是也不敢下令再彻查,反正没有市民来投诉,大家都就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警察局就当其没发生过。 大家也以为围绕着**花园602 室的血腥凶杀案也就到此为止,谁知道偏偏又有 不知内情的赵利旭夫妇贪图便宜,买下了房子,不仅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也给所 有的天河分局刑警下了一道死刑通缉令。世间最可怕的事,并不是死亡,而是面对 死亡的恐惧之情。再坚强的人,如果在心里分分秒秒地计算着自己横死的时间和情 形,恐怕都要崩溃。这也是陆霄无奈之下要求抽签的原由了。只是不论结果如何, 他首先已经是给自己判了死刑,因为,别无选择。作为队长,他没有勇气把自己手 下往地狱里推,然后自己置身事外,他只能咬牙扛了下来。 所有的签都抽好了。每个刑警手里握着那一张薄薄的字条,两腿战战,手心直 冒冷汗,毕竟那是决定他们命运的生死签。 “打开!”陆霄喝令道。 大家颤抖着手将手中的字条打开。一时间,各人的神色变化不一。抽到空白字 条的是喜形于色,而三个抽到“执行”的刑警,则一下子瘫倒了在地,其中一个甚 至吓得尿湿了裤子。但面对他们的狼狈相,没有一个人可以笑得出来,大家都以一 种诀别的目光默默地看着他们。 “队长,我刚刚结婚,我不要去送死啊,队长,你就放过我吧。”尿湿裤子的 刑警刘焘是个刚从警校毕业不到两年的新警察,新婚还不满三个月。他紧紧地抱住 陆霄的腿,涕泪泗流。 陆霄把脸别过去,泪水亦滚落而出。 “我辞职,我不当警察,我不吃这碗饭了。”刘焘眼见哀求无望,突然猛地把 头上的警帽往桌上一扔,并开始脱衣服,神经质般地大笑着,“我不当警察了,哈 哈哈,那我就不用去送死了……” 其他的两个刑警如梦初醒,纷纷开始摘警帽,脱警服,“我辞职,我不干了。 谁他妈的活腻了谁就去死吧。” 陆霄眼睁睁地看着三人大深秋的,穿着个背心短裤,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满足 表情走出警局,心里真的就是如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队长,我跟你去吧。”警察陈昆站了出来。这是一个有和老陈一般警龄的老 刑警,头发都略带斑白。也许只有他这个年龄的人,才可以把生死看淡,而把肩头 的警徽看得最重吧。陆霄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眼睛再度湿润。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