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二零零六年六月十二日。 已经整整一个晚上了,涵涵很乖地躺在病床上,安静得如同沉睡中的兔子。她 依然处于一种毫无知觉的状态。 小马出去买东西了。我支着脑袋倚靠在她床前,一夜未眠,大脑沉重地仿佛被 谁敲过一般。我呆呆地望着涵涵,她安稳地半闭着眼,修长的睫毛轻轻地落在眼皮 上,长发如丝,游离在枕边,衬托出一张已不似先前那么苍白的脸。 我突然发现涵涵安静的样子居然那么好看。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 事情,她应该会一直快乐下去的,一如很久以前我印象中的样子。这一刻,我多么 希望她能够突然醒来,然后告诉我昨天晚上她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 查房的医生轻轻敲开了病房的门。 “袁医生,早上好!” 他微笑着点点头。在给涵涵做了体温血压等常规检查以后他把我叫到病房外面 :“我想和你谈谈病人的问题,她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 我忐忑不安地点点头,示意袁医生继续说下去。袁医生出于职业的习惯,把声 音压得很低:“根据初步诊断的结果,她很可能先天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我感到身上一阵发麻:“为什么之前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袁医生习惯性地整了整眼镜:“很多疾病不是存在了就一定要发生的。比如说 癌症吧,其实所有人身上都潜伏着致癌基因,但显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得癌症, 因为这中间存在一个诱导因素。” 诱导因素?难道是那块石头吗?瞬间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紧紧包围住,浑身都 不自然起来。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块可怕的石头,那它现在会在哪里呢?是在涵涵的 房间里吗?或者……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袁医生似乎看出了我表情的微妙变化:“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现在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袁医生缓缓地说:“我需要知道病人家族的遗传病史。你是她的家属吗?” “不,我只是她同学,但是我可以马上联系她家里。” 袁医生走后,我给涵涵的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 音很细腻,但依然可以从中辨认出一点苍老,应该就是涵涵的妈妈。 “喂,你好,我是涵涵的同学,请问您是涵涵的妈妈吗?” “你找涵涵啊?她去乡下的一个朋友家住了,要呆好几天,还没回来呢。” 我突然意识到涵涵是瞒着她妈妈跑到龙游的,如果我把涵涵的情况告诉她妈妈, 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于是我干脆装出一种很失望的语气:“哦,算了,等 她回来我再找她吧。” 挂掉了电话,我回到涵涵床前。涵涵的表情仿佛已经凝固了,表达不出任何情 感。我站在窗子前面,晨风吹散在我困倦的脸上。我望着医院外面陌生的人流和车 辆,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我该怎么办?”我对着灰色的天空说。 过了好久,小马终于回来了,提着大堆吃的东西。他见我疲惫不堪的样子,于 是说:“我来陪涵涵,你回宾馆休息去吧。” 我看到小马原本有一点玩世不恭的脸上,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我微微点一点 头,然后缓缓踱出了病房。外面是医院的走廊,昏暗的灯光,照射在大理石地面上, 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气氛。这个病区的病房里大部分都住着精神病人,走廊里晃动着 很多诡异的面孔,他们将自己的一切情感都****裸地书写在脸上,也许,精神病人 与心理正常的人相比,只不过缺少了一种对于内心的掩饰。 在一个转角处,我看到有个护士扶着一个病人艰难地移动着。那个病人:闭着 双眼,头发凌乱,四肢僵硬,宛如行尸走肉。他的脸让我想起了涵涵曾摆在天峰宾 馆柜台上的那张照片,然后逐渐幻化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名词: 涵涵的爸爸!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