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艾楠在说梦话,但只在喉咙里嘟哝着,刘盛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自然也无法 推测她做了什么梦。他在暗黑中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有点发烧,这使刘盛感 到内疚,他认为是他进山去了两天,艾楠独自留在风动镇才着了凉的。也许她夜深 了才去水塘洗澡,这里的风确实有点邪,不论白天多热,夜里的风有时会让人的骨 头发凉。刘盛想暂时不能进山找化石了,等艾楠感冒好了后,下次带着她一起进山 去才行。总之要在这里等着公路疏通,这段难得一闲的日子一定得好好度过。 艾楠向内侧睡着,刘盛从背后抱住她。结婚五年了,他们在一起亲热的时候真 是太少。感情没有问题,一切仅仅因为他俩的工作都太忙、太累。有时他俩兴致勃 勃地洗完澡上了床,艾楠的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的手下有 几十个业务员,总有人会在深夜打来电话,或者谈工作中的障碍,或者询问明天的 事情。放下电话后,艾楠会打一个深深的呵欠,让刘盛感到自己也困了。于是,赶 快倒头睡下,关灯后艾楠还会问上一句,闹钟调好了吗,刘盛说调好了的,早晨6 点,没问题。有时候,艾楠有了好心情,可是刘盛又刚好要定夺公司的一个企划案, 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大叠资料工作到深夜,推开卧室门时看见艾楠早已睡熟。 这就是令人羡慕的公司白领的生活,刘盛有时想,他们真是比普通打工者委屈 多了,别人走出公司后可以万事不管,喝茶聊天喝酒聚友看电视看影碟或者夫妻早 早上床亲热,而他和艾楠却变成了公司的机器日夜运转。艾楠还好,升上了地区经 理的职位,而他守着一个部门主任的位置五年来就没有变过,副总经理换了两次都 没轮上他,这使得他的收入至今只有艾楠的半数,真是没有面子。 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的辛劳换回了跃层式住宅和两部车,在老同学聚会时可以 排名居前。然而,现在在职务和收入上的排名居前并不能保证今后不变,艾楠常紧 张地说,我们可一点儿也不能松懈,人生好比一场马拉松比赛,说不准什么时候别 人就赶上来了。 刘盛想得心烦意乱,又听见艾楠在说梦话,还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怕她的噩梦, 便拍拍她的背叫醒了她。 艾楠醒了,惊恐地翻过身说:“麦子进屋来了,她还吃我的奶。” 刘盛开了灯,看着艾楠睡意惺忪的眼睛说:“你做的什么梦呀?” 艾楠说她梦见一个小女孩从门外的芭蕉树下走进屋来,仰着脸叫她“妈妈”, 她认出这个小女孩正是麦子。她看出麦子饿极了,便解开衣服给她喂奶,麦子贪婪 地吸吮着,突然用牙齿咬了她一下,她觉得刺痛,便叫出了声。 荒唐。刘盛说她做的这个梦很荒唐。况且3 岁多的小女孩也不用吃奶的。艾楠 说麦子在路上搭上他们的车后,坐在她的怀里时,就用小手在她胸前的衣扣上拨弄 着,不知不觉还解开了她的一颗扣子。艾楠说可能是这个印象留下后才会做今晚这 个梦。 “不过,这里还真有点痛呢。”艾楠说着说着突然用手摸着胸部,她怔住了, 她的胸部真的有了感觉。 艾楠扒开睡衣,两个丰满的乳房暴露在灯光下。“你看,这里怎么有个牙印?” 艾楠的声音有点发抖。 刘盛凑过脸去细看,左边的乳头旁边,真的有一个牙印。 “我在梦中都感觉到痛了。”艾楠惊恐地说,“她吸着吸着就咬了我一口!” 这不可能。刘盛坚定地说不可能,你睡着了我可是醒着的,我从背后抱着你的, 没有什么小女孩进屋来。也许,这不是牙印,是你洗澡时自己的指甲划伤了它。 “是吗?”艾楠仿佛更愿意相信刘盛的说法,这样她才能够脱离恐惧。“真是 我的指甲划伤的吗?”艾楠低下头,再次看着乳头旁边那个小小的红印。 刘盛肯定的回答让艾楠释然,不过她要刘盛去检查一下房门,因为她梦中看见 麦子是从院子里的芭蕉树后面闪出来,径直走来推开房门来到她身边的。刘盛为了 让她放心,下床去检查了一遍房门,反锁得死死的,没有任何问题。艾楠舒了一口 气,他们关灯继续睡觉。 也许是为了避免噩梦吧,艾楠主动地拥着刘盛入眠。刘盛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 用手指轻轻抚弄着她的乳头说:“你一定是想我了,所以做梦时这里才会有感觉。” 艾楠笑了,说你别自作多情。听见艾楠轻松的声音,刘盛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俯 下头去,将脸贴在艾楠的胸部。 艾楠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感觉到刘盛的嘴唇和舌头搞得她的胸部痒痒的。她嘘 了一口气,轻轻地抱住他的头。她记起了第一次和刘盛做爱时,就是这样开始的。 当时,她大学毕业后不久,还在保险公司作推销员,认识刘盛之后,两人很快坠入 情网。刘盛当时已拥有了一处小户型的单身公寓,第一次做爱就发生在那里。结婚 后刘盛常常回忆起那次做爱,他说艾楠的疯狂让他吃惊。艾楠心里明白,刘盛回忆 那事是想指责她婚后就冷淡了,其实,不是她不想,真的是工作太忙了。有女伴给 她出主意说,到夜里就将手机关闭,座机摘掉,这样才有两个人的空间,可艾楠不 能那样做,毕竟,影响了工作也就影响了自己的业绩。一年二十多万的收入呀,不 辛苦一点行吗?已有她认识的朋友住进了别墅,她得尽快赶上去才行。趁着年轻, 累一点没什么,要是现在不努力,被别人抛下之后,再想赶上去就很难了。 此时,刘盛的手已经在爱抚她的敏感处,她轻轻呻吟了一声,将刘盛埋在她胸 前的头抱得更紧了。就在刘盛要压到她的身体上来时,一股气味突然飘进了她鼻孔, 这气味是从他的头发里散发出来的。 “你没洗头吗?”艾楠说,“怎么有种气味?” “我每天都去水塘洗头洗澡,怎么会有气味?”刘盛说,“也许,我天黑后去 给老爸烧了纸钱,你心里犯疑吧。” “不,真是有种气味,像是进医院后闻到的那种。” “你又来了。”刘盛不高兴地翻身仰躺着,“什么医院,我不过就是在那里打 过工嘛,还守过太平间,这没有什么羞耻的。你听说过吗,去日本的留学生还背过 死人挣钱的。我知道了,你就是忘不了我的那段经历。” 那是刘盛读大二时发生的事。时代变了,父亲寄回家的钱一下子显得微不足道, 母亲又患了一场重病,刘盛只得边读书边打工。一个在医院工作的亲戚介绍他进医 院作零工,搬药箱推病人什么都干。后来,守太平间的老头回老家奔丧,他便去临 时守了两个月太平间。他本来是绝对不愿意干这事的,可报酬太高了,是干零工的 两倍,他狠了狠心接下这活。和艾楠结婚后,他有一次偶然谈起了这段经历,没想 到给她心里留下了病根,夜里同床时有时会突然说他身上或者头发上有气味,一边 说一边还显出很害怕的样子。 “你这是洁癖,变态!”刘盛突然发了火,跳下床在屋里跺着脚,“你嫌弃我 就明说,你认为我没能力撑起这个家也可以明说,别老念什么气味不气味的。” “谁嫌弃你了。”艾楠被他的发火吓坏了,“我从没有那个意思,我要闻到那 个气味,自己也没有办法。” “好,我离你远一点不就行了。”刘盛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拉开房门, 端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门外去。 半夜时分,四合院里黑乎乎的,两棵芭蕉树像张牙舞爪的巨人立在院子里。奇 怪的是,人在愤怒时什么也不怕了。直到一阵夜风吹来,芭蕉树发出一阵奇怪的响 声才使刘盛清醒过来。他开始以为是树叶碰撞的声音,但越听越不对头,分明是有 人在走动。 刘盛进屋拿到了手电筒,一道强光射向了芭蕉树。树叶在光中动荡着,没见什 么异样。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吧,毕竟艾楠讲了她梦中看见小女孩从芭蕉树后走出来, 自己也就疑神疑鬼了。为了让心里彻底踏实,刘盛打着手电一直走到了芭蕉树下。 突然,一个红色的东西在地上出现,刘盛弯腰一看,是一只小孩的鞋子,一只用手 工做成的红布鞋,谁将这鞋子丢在这里呢? 刘盛突然感到心里发紧,他转身跑进屋里,“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对着满脸 惶恐的艾楠说,你的梦没做错,真有小女孩出现过。说完便坐到床边和艾楠紧紧地 拥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对抗住夜半的幽灵。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