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跳楼案 3 分钟以后,公用电话亭前的丁东,把号码重拨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无法 接通。 是通讯技术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幼儿园的孩子们都在唱“小灵通, 打不通!”丁东知道,“小灵通”这种国外早已淘汰的模拟手机技术,确实在达到 基本的通讯畅通要求上,毫无保险系数可言,要顺利打通,基本靠运气。但这个不 干胶小灵通号码的问题,丁东更多的还是倾向于后者:非技术问题,是人为的打不 通! 这件事让他颇为震惊,也让他有点兴奋。“一到这里就抓住了两个线头,虽然 眉目还不怎么清晰,但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呵。这个号码,终究是会要通的。打不 通,找也要找通!” 他边想边离开了电话亭,他心里一直在惦记着同样被跟踪的林珏。 刚到商场门口,正好遇到林珏提着一只购物袋从商场里出来。她的脸上,没有 女性在经历过购物享受后总有的喜悦,倒是显得惊魂甫定。她一只手按在胸口上, 眼睛东张西望,嘴里哧哧直出粗气,看见丁东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一路小跑了过 来。丁东觉得她那两条修长的腿,跑起来特别好看,像电视上的长跑运动员。 丁东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跟踪者的踪影。 “没事了,”他安慰林珏说,“一点小把戏,吓唬办案人员的。不用担心。现 在我们需要担心的,是赵书记!老头子忒厉害,连我都有点畏他的火,宋江李逵的 正宗老乡,哈哈。” 回家的路上,果然再也没有看见那辆跟踪的红色桑塔纳了。 坐在2 楼的小会议室里开会,赵俊兀自在那里述说他的工作设想,丁东回味起 刚刚经历的那一幕。 他为没能从厕所里的猎物口中问到一点什么感到惋惜!“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呀,” 他想,“只要那人开了口,我们的工作就可以少走很多很多的弯路!”但转而一想, 又释然了,“这样的机会,只要想要,将会多得应付不过来。工作组的阵势一摆开, 对手们必然会有反应。既然是所谓的死亡开发区,那就如同是身入了虎穴。而且自 己所面临的对手,并非一般性的刑事犯罪份子,风声一紧就藏匿得无影无踪。这次 所面临的对手,无论智慧还是手段,都将是不同凡响的。一场富于刺激性与挑战性 的大搏斗,即将开锣!有意思,够刺激……” 林珏在发言的时候,讲了一下她和丁东在购物途中遇到的事情。她那惊魂甫定 的神情,令工作组的成员都很震惊,连沉着稳健得如同一棵参天古木一样的组长赵 俊,都听得双眉紧锁,满脸疑惑。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好一会,赵俊才恢复平静,故作镇定地讲:“这种事嘛,大家也不用怕!这种 事,我经历过,凡属是大一点的案子,基本上都有这样一出的。但最终又如何呢? 邪不压正,最终,一切都灰飞烟灭,以正义的胜利而告终。只不过大家多加小心罢 了,特别是单独出门活动的时候,一定要防止不必要的意外发生。这个鬼天龙,庙 小妖风大,看来还真有点名堂……” 丁东在心里想,如果把自己在公共厕所里的那一幕讲出来,这些人还不都要吓 得连门都不敢出了?情况绝对不是赵俊和其他组员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这个迈进 死亡开发区的工作组,将是一个死亡工作组,不是自己的人死,就是别的人死,绝 对不能奢望不牺牲不流血就把案子给破了。可惜这些东西,永远都不能明白地讲出 来,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可能为大家提供最好的保护。他感到了自己肩上担子 沉甸甸的重量,这一点是他在出发之前估计得不太足的。 浩浩海天,朗朗乾坤,谁会想到在这片美丽的热土上,居然隐藏着如此凶险的 杀机呢? 午饭以后,大家分头行动。 每两个人有一台专车,丁东他们分到的就是那台他已经使用过的日本三菱吉普, 挂的还是临时牌照。这让丁东十分开心。他非常懂行,三菱吉普,虽说是吉普,可 性能好过很多的高档轿车,开起来超爽。 正像年轻人都喜欢极速运动一样,当警察的丁东,酷爱玩车、飚车。他特别喜 欢在高速公路上把高档车开到200 码以上的豪迈感觉。在路况很好的路面上开到200 码,汽车给人的感觉就成了飞船,丝毫的颠簸都没有了,平稳得就像儿时的摇篮… …他在物质上的最大梦想,就是将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高档跑车,他最喜欢的车, 是一个嫁给了老外的女同学偶然借给他开过一回的法拉利。那台价值两百多万的名 牌跑车,是他心目中的车中仙子,曾经令他魂牵梦绕。 临到出门,为司机的问题,又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波折。他小声对司机老付讲: “付老兄呵,你回家休息吧,车我自己开,不麻烦您啦。” 没料穿正规警察制服佩警衔的老付,却丝毫不买账。站在车门边的他,脚跟一 碰,啪地一个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首长,这事我得请示领导,我们领导有指 示的,我们本地的司机熟悉情况,也熟悉路况,必须为工作组做好全程服务,特别 是为要工作组提供绝对的安全保障。” “别别别……付老兄,”当着林珏的面被“首长”二字闹了个关公脸的丁东立 即明白过来,“您开好了,我不开,我不开。” 汽车刚刚驶上滨海大道,坐在老付身边的丁东,再一次给老付陪上笑脸:“付 老兄呵,古语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看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我说呵,您 还是回家休息算了,这车,我开开没什么问题的。” 老付还是不买账,两眼直视前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个字都不说。 坐在驾驶座边上的林珏似乎想打破寒霜似的气氛,问:“付师傅,警车也被交 警抄牌吗?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防不胜防呵!” 老付说:“一样的抄,一样的罚,只是不用出钱,由局里统一了难。今年局办 公室有新的规定,一个月准许被抄牌两次,罚款由局里了难。两次以上的,由司机 个人埋单。” “那高速上面超过60码就要抄牌,这车怎么开?花那么多钱把高速修起来有什 么用?以后高级车还会有人买?专业司机的日子过得下去呀?让你们警车追逃,你 们还敢追吗?”林珏对开车显然也不外行,说得义愤填膺,连珠炮一样。 “是有问题。上个月我跑了几趟省里,都是跑的高速,小心了又小心,还是超 过了局里的规定一次,被罚了两百块。” “这个问题好解决,”丁东插进来抢着话头说,“付老兄你想不想要我告诉你 一个办法,保证你开天龙的车,永远不再被抄牌?” “这当然好。”老付终于微微笑了。 “你们天龙的车牌不都是F 开头吗?你上高速的时候,用白色胶带把F 下面加 上一横,变成E ,就让他抄他的去吧?别说只准跑60码,就是跑600 码,你都只管 敞开来跑。哈哈!” “哎,这个办法好呵!不愧是省厅的警官,小丁同志你真聪明。”老付的脸上 一下子笑得很灿烂。 林珏也笑:“这个办法简直绝了!丁东你真是一个怪才!” 丁东又在老付面前涎起脸:“那你可不可以把你的车给我开,你去休息,付老 兄呵?” 谁知老付的脸色立即晴转多云,而且阴云密布,撬口不开,连无辜的林珏都不 理睬了。 丁东终于完全相信了自己开先的判断:什么鸟司机呵?完全是地方安排来盯梢 的。公安局长向前就是他们的幕后操纵者!他甚至怀疑起上午那两个开着车盯梢的 人,也是公安的人,要不光天化日之下,谁敢那样明目张胆地干?“对了,肯定是 这样的!”他想,“天龙开发区的问题,不是一般性的问题。自上而下,必然有一 张巨大的网。现在的工作组,就像是一只大飞蛾,撞到这张网上来了。一举一动, 必然要被对方的网管员掌握着!这正常!不这样才不正常呵。” 汽车在巍峨的天龙大厦前停下来。 丁东麻利地下车以后,无声地示意林珏快走,他想甩掉正在泊车的司机老付。 没有想到老付大声喊道:“林副处长,你们慢点走,等我一下,我和你们一块进去。” 丁东在林珏耳边小声道:“必须甩掉这个家伙,他是被派来监视我们的。” “怎么甩?”林珏又惊讶又狐疑地问。 “今天就算浪费了,应付一下。以后再出门,我们打车或者步行。不要这个鸟 专车了!” 几分钟以后,老付带领着林、丁2 人走进了大厦娱乐城老总位于2 楼的办公室, 一个足有200 平方米的大套间。 老总也姓林,潮洲人。人到中年,秃了顶,戴一付金丝边的玳瑁眼镜。一见到 同姓的林珏就使劲地套近乎,镜片后面的一对鼓鼓的金鱼泡眼,老是透出一股色迷 迷的光泽,在林珏浑身上下游走。对有点混混味的丁东,却冷落得不行,打过招呼 后正眼都不怎么看他。 他拿出一套精美的茶具:一只黑色檀木盘里摆着一只造型别致的宜兴紫砂壶, 8只配套的小巧玲珑的紫砂杯。命根子一般小心翼翼地放到客人面前的茶几上。接着 又从书柜里拿出一盒包装考究的茶叶,操着一口憋脚的客家普通话说:“请你们尝 尝极品台湾云雾茶先。”然后连秘书都不让插手,自己亲手操作,边操作边兴致勃 勃地卖弄他的茶道知识。 林珏被这家伙唬得一楞一楞,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一套精美的茶具。丁东 觉得十分好笑。“女人就是女人,”他想,“常常抓不住主题。不过,反正已经把 这个下午的时间不当数了,就这样耗吧。等到真正进入主题,看你这个潮洲佬还有 什么辙?嘿嘿。” 茶过三巡,林珏微笑着问:“那个跳楼的重庆小姐,是林老板娱乐城的员工, 林老板一定认识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微微一震,这个问题与眼前的气氛确实 很不协调。一直笑咪咪的林老板,一时间变得有些发呆。 丁东想:“女人也有自己的优势!女人可以跳跃性地思考问题、完全不注意场 合气氛而不被人们计较。” “这个这个……”林老板的斯文气瞬间荡然无存,拿起一片湿纸巾捂到脑门上。 “陈静,重庆人,据说是天龙娱乐城的一支花!” “不太熟悉,不太熟悉。生意上的事情,统统交给大堂经理打理,我基本上不 管……” “难道死了人,林老板也不管吗?还有比死人发火更值得一位企业家关心的事 吗?”林珏步步紧逼。 丁东心里很受用。他想此刻的林老板,不会再认为自己面对的是一朵灿烂娇媚 的警花了吧!一朵刺人的、让人冒汗的警花呀! “当然,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人死后,我给了她家里10万块,整整10万块! 够份量够意思吧?公安来调查的时候,我也很配合的。”他把10万块3 个字突出得 重而又重。 司机老付在一边插话说:“这案子我参与了调查,林老板姿态很高,配合得也 很好……” 林珏打断他:“你别插嘴!让他自己说,我们就是要听他的意见。” 老付瞪了林珏一眼,悻悻地收了声。 “10万块算个鸟毛呵,一条人命就值10万块?还说呢!”丁东冷不丁愤愤地插 了句话。 “那死亡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林老板请你谈谈你的看法。”林珏继续穷追, “不能乱说!必须是你个人的、可以负责任的看法哦。” 林老板闻言手有点发抖,声音也在发颤:“公安已经作了结论,是轻度的精神 分裂症导致的自杀,不是别的原因。” “我知道,”林珏拿出一点不耐烦的口气,“现在我要的是你的看法,如果要 公安的结论,那我们还跑来找你干什么?” “我……我,我能有什么看法?我的看法只能是公安的看法……这……这…… 难道有什么错吗?你们不要逼我,我是守法商人……” 丁东想,“商人大都有多副面孔!当他可以充大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老子天下 第几。而一旦有危险来临,就特别容易尿裤子!这也是职业特性使然吧?” 回驻地的时候,车上什么都不好说,也没的什么可说。 见气氛过于沉闷,丁东便信口开河说起了段子:“咳,你们知道吗?这天龙娱 乐城有个小姐,有一次因涉嫌卖淫被公安逮住了。公安问她,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吗?小姐说,我只是把价值两元的安全套卖到了两百元,属于抬高物价吧,违反了 国家物价政策。公安继续追问,那后面的事呢,你怎么解释?小姐说,我只是教消 费者怎么使用,这属于售后服务的范畴……” 车上的另外两个听众,想不受污染都不行,想不乐更不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