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付反正了 上岸以后,丁东让那3 个家伙驾驶他们的“广本”,仍在前面开路,他自己和 林珏、曹天鹏开着自己的车押解行驶。 他把枪再一次交到林珏手上,自己驾车,让林珏用枪指着前面的车。 一路上,3 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凯旋归来的喜悦。 刚刚登上码头驳岸的时候,武装直升机摇摇机身告别离去,3 个家伙又开始东 张西望交头接耳想打歪主意。 丁东发现后,用枪指着3 个家伙,朝曹天鹏道:“揍他们!也为你自己出一口 鸟气!那么长时间的冤枉气,也该发泄发泄了。” 曹天鹏得令一下子来了劲,仿佛旧恨新仇,一齐拥上了心头,顿时露出一副凶 神恶煞的模样。他从海岸防浪林边找来一根手腕粗大的油棕树枝,朝着3 个已经被 丁东命令横着一排蹲在地上的家伙,只要他们肯要似的,一顿狂抽。抽得3 个家伙 乱喊乱叫,满地打滚。 林珏说:“算了吧,看起来怪寒碜的,尽管他们坏得很,还是让法律来制裁他 们吧!” 丁东说:“你没有看见老曹身上的伤呢。你要是看过了,保证你一定都不会同 情他们。这些家伙真他* 不是人,打起人来下得手,那么毒!” 幸好码头上有人走动,大家都感到不宜在这里久留,曹天鹏才意犹未尽地住了 手。 走进海韵宾馆大门的时候,在门口正好遇到给丁东、林珏开过车的老付。 丁东坚决不坐他的车,他没事可干,大部份时间都呆在宾馆里闲着。 看着这一干人马,老付的眼睛瞪得牛卵子似的,嘴巴张得鳄鱼,却半响没有说 出话来。 “老付啊,”大个子突然喊道,“你得救救我们,我们也算是在执行公务,是 上面安排我们做事的,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你得找局领导来为我们做证。他们 还打人,你看……” 丁东对这一幕也吃了一惊,原来他们是公安的人呵?继黄海导演的美人计事件 之后,这是第二次涉及到天龙公安的人,而且是直接抓获,看来天龙公安已经完全 实现了警匪合流呀! 他不禁怒从心头起,在大个子的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脚,吼道:“你叫什么叫! 闭上你的狗嘴,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然后转过头来问老付,“你,认识这3 个 家伙?” “他们以前是我们局里的协警员,干了好几年。后来部里规定不准再请协警员, 就没有搞了。现在谁安排的他们,我不可能知道。说不定他们是自己冒充警察在外 面招摇撞骗!去年我们还抓了一个在外面冒充警察收保护费的前协警员。” 老付这番话,让丁东心里有了数。显然,这3 个人是受公安方面的人控制的。 他们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行动,他们那针对性很强的行动目标,都表明他们既不是 老付说的招摇撞骗,也不是其他方面的势力控制的,他们是在公安内部的人指使下 来做这一切的。 他让林珏带曹天鹏去3 楼他自己的房间里洗澡、休息。他自己押着3 个家伙, 走进了一楼的安全保卫人员办公室。 一进门就把办公室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这些天来,海韵宾馆已经成了一个热点,一个中心,进进出出的人没有断过。 像丁东这样带人进来的,并不鲜见,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说说吧,谁指使你们干的?谁是你们的上司?说出来,你们就什么事都没有, 走人回家,从此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说,那就只有蹲号子一条路。蹲号子是什么滋 味,我相信你们都见识过的,不是都当过协警员吗?呵!” 他的声音凶巴巴的。他相信对付这3 个家伙,文质彬彬是不行的。这3 个家伙 肯定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不是一般的刑事犯罪人员可以相比的。他还故意把手 枪在两只大手上玩个不停,像美国西部片里的牛仔似的。 大个子可能是因为见到了老付,态度变得相当的强硬,看得出来3 个人当中他 也是为头的:“在见到公安局领导之前,我们有权保持沉默。你这样审讯我们是非 法的,我们可以告你!” 丁东听了他的话,火气直冒:“王八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三百斤的野猪, 嘴壳子硬呀!三百斤的野猪到了我手里,也不过是一只小老鼠。我提醒你噢,那次 在公共厕所里,我本来可以干掉你的。信不信我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留你一条命,是让你学点乖,别再去干什么跟踪盯梢的坏事。你那点本事,用来吓 吓小孩可以,千万别在我这里显摆。搞得我来了火,会揍你个五痨七伤再上公堂!” 他把一只拳头举起来,捏得仿佛格格作响,胳膊上的肌键,鼓涨得直跳! 可是3 个家伙硬是抗着,反正什么都不说。 林珏从楼上下来了,站到丁东的身边。 丁东说:“我上个卫生间,你帮我看着他们一下。”他把枪放到林珏的手上, “谁敢动,就向他开枪,打死他。对这些家伙,没什么客气可讲!” 他走进卫生间,忽然想大便,就走进大便间蹲下来。 刚蹲下,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 “你他妈怎么弄的么?本来认都不该认那几个王八蛋,还要多卵事,电话把我 给打过来,你他妈真是一筒大傻卵呀!现在这事看你他* 怎么交差?依得我的脾气, 我真要一枪毙了你才好!” 啊!是向前的声音! 另外一个人,无疑是开先见过那3 个家伙并介绍过他们一些情况的司机老付。 果然,响起了老付的声音:“向局,您可以骂我,但我是为了你好。我看见他 们3 个被那个姓丁的小子抓来了,怕他们嘴巴不稳乱说坏事,一急之下,脑壳就不 好使了……” 向前依然恶狠狠地破口大骂:“你他* 简直就是个废物,一点靠都做不得,成 事不足,败事有余……” “向局长!”老付突然抬高了声调,反抗道,“你不要欺人太甚,骂也骂了, 总得有个完。再说你也不能这样侮辱人格,像骂崽一样。你的事情,总是那么难办, 从来没看见你满意过。再这样下去,什么事你都别找我了,都你亲自办吧。” 向前赶紧压低了声调:“好,好,不说了,不要再说了,先去把那3 个王八蛋 带出来再说。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很快他们就出了门。 过了两分钟,丁东重新走进了办公室。 “哦,向局来了?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通报情况呢。” “小丁哪,”向前阴沉着脸,主动开了腔,“这个事情非常严重。公安内部, 肯定有人充当幕后操纵者。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当作重大事件彻底查清楚。这3 个人,你可以移交给我,由我带回去审讯处置。” “人带走当然没问题,关键是,我希望向局尽快给我一个结果。既然你也认为 他们背后有公安内部的操纵者,我就想看看那个狗东西的真实面目。” “一定,一定。”向前阴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向前从门外叫来两个警察,把3 个家伙押上了一辆专门开来的囚车,很快离开 了宾馆。 丁东对站在门口发呆的老付说:“我想出去一趟,坐你的车吧。” “你要坐我的车,好,好,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坐我的车了呢。” “情况总是在变化的嘛,哈哈。林珏,到楼上去守着老曹,让他千万别再出门。 一定要警醒点呐。现在连公安内部都有问题呢,尽他* 内奸、内贼,叫人防不胜防。” 最后这句,他是说给老付听的。说话的时候,他紧紧盯着老付的眼睛,他感觉 到老付的脸上,浮起一股明显的尴尬。 10分钟以后,丁东和老付并肩站在了离宾馆4 、5 公里远的海滩上。 这里是一片野海荒滩,人迹罕见,偶有几只渔船从海面上缓缓驶过,气流把巨 大的船帆鼓涨成一个个圆球形,看上去很别致,但也让人感觉到很原始。时值初夏, 因为大洋上的寒流过来了,突然降了温,轻轻的海风吹在皮肤上,还让人感觉到明 显的寒意。 “老付呵,想跟你谈一谈。”丁东神态自若地望着老付的脸,“先要告诉你一 件事,一件会让你感到很不舒服的事。” 老付已经有了一点预感,浑身上下都在微微的颤抖,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恐神情。 看起来像是风吹着身体冷,其实肯定是心冷! “10几分钟之前吧,你跟你们局长向前在厕所里谈了一些话,当时我就在厕所 里蹲着拉屎哩。作为专业警察,你们本来不应该犯这种常识性错误的,但你们偏偏 就是犯了。这个事情足可以见当时你们紧张慌乱的精神状况!” 老付打了一个很大的寒噤。接着喘上了重重的粗气,仿佛呼吸就要接不上来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当然也许看出了一点眉目,天龙的问题,正在明朗之中, 刘大江与向前狼狈为奸,所犯下的大量罪行,即将公之于众,他们为所欲为的日子, 已经不多了。” 老付开始泪如雨下,留着板寸的头顶,也在寒风中冒起了白白的热气这是他心 里极度的紧张、恐怖所致。 “老付啊,你只是一个普通警察,犯不着为他们去垫背的。如果你清楚了他们 私下里干的那些勾当,比如说刘大江与向前在澳门一个晚上输掉上千万公款的事情, 还有他们把女人当作一次性消费品用完了就扔的事情,特别是他们把人宝贵的生命 当作蚂蚁那样动辄灭掉的罪行,你也会像我们办案人员一样,气不打一处来的!” “他们……”老付一屁股瘫坐到沙滩上,两眼茫然若失。 “是的,我说的这些,丝毫都没有夸张。与我向你简单的说的这么几句相比, 他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呵,到时候你可以看到的。比如他们所挥霍的公款,肯定是 以亿计的,只是究竟多少个亿,还不能下最后的结论。”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们……”他仍旧喃喃道。 “出于老乡、义气和感恩的心理,也许你给他们办过一些事情,甚至干过一些 坏事。从向前与你在厕所里的谈话可以想像,至少你知道他们的一些活动情况,他 完全是把你当作他的自己人看待的。这个时候了,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犹豫、 迟疑。有什么问题,如实讲出来。将来上法庭,可以抵不少的罪哩。总而言之,你 只是他们手下的一只小卒子,你还没有完全过河,这是你最大的优势和幸运。你要 相信,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呵。” 于是,在这寂寥清冷杳无人迹的海滩上,司机老付从另外一个侧面,给丁东描 绘了一幅公安局长向前的脸谱—— “我是当汽车兵回来的,跟向前是一个乡的人。当时不想回乡下务农,就找了 向前,求他在城里给我一碗饭吃。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副支队长。他就把我安排在公 安系统开车,一开就是10几年,现在我已经是正式警员了,还是国家干部。在城里 娶了老婆有了小孩,单位分了房子,日子过得不错。只是我这个人胆子特别小,又 很容易满足现状。所以尽管对向前心存深厚的感激,但一直没有帮上他什么忙。他 倒确实是把我当作他的自己人来看。有几次,我参加他的亲信聚会,他给我安排任 务,我都借故推托了。如果不推托,我现在还不是这个样子,至少他会给我个副科 长,甚至科长。在公安局,向前一言九鼎,喊得水断!他说提拔谁就能提拔谁。” “那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任务吧?” “正是的。有一次是让人秘密教训跟他竞争政法委书记这个职位的人,当时的 法院院长。那天在包厢里的酒桌上,从他的眼神里我明白他希望我去,但我害怕, 没有接他的话茬。另外有人主动请战,第二天就把法院院长的车给撞了,院长没有 死,但从此做不起傲人了。” “这事也没有人追查?” “有哇,追查的人,就是咱们交警的人,结论是普通车祸,这不等于没有人查?” “真他* 黑,恶!” “还有一次是他亲自给我打电话,要我去帮他敲打一下一个来天龙投资的台湾 老板,说那个老板身为董事长,却很不懂事,像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不给他一板砖 什么的,他会永远懂不了事。说事情办完之后,给我10万块钱奖励。我说向局要我 干别的事我保证随喊随到,绝不含糊,干这种事,我可不是那样的料,我没有那个 心理素质。” “你不干,肯定也有人主动请战吧?” “当然。过了几天,就听说那个台湾老板挨了打住进了医院,后来调查的结果 是误打,流氓团伙斗殴时的误打,那个事还见了报。过了一个月,那个台湾老板就 把他在天龙的产业一顿贱卖,卷铺盖走人了。” “触目惊心!什么叫触目惊心,这就是触目惊心哪!” “后来向前再没有找过我做这一类的事。但我还是很注意跟他保持感情,逢年 过节总要去看看他,给他送点什么。他也还算大度,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他也安 排我做。比如他父亲病故,就是安排我和另外两个兄弟一手操办的。我在他老家一 呆就是7 天,没有睡一个完整的觉,瘦了一大圈。” “这种事当然也只能你这样的外围人员出面,老乡嘛。” “责任也不小哩。他那个收礼呀,让人看着害怕。” “收礼也能收得让人害怕?说说看。” “整个天龙区都被惊动了,所有的单位无一幸免。那7 天时间里,向家场院里 天天都是流水席,车辆摆到了一里开外的镇上,到灵前来叩个头,上个簿,要步行 一里多路。主簿的兄弟后来告诉我,总礼金数超过了300 万,其中最大的一笔就是 60万,一蛇皮袋,一家私营企业指名给向老大人修建豪华坟墓的。那个你们见过的 天龙娱乐城的林老板,是排名第二,送了10万。这么多钱,据说是打电话叫银行的 运钞车来拉走的,因为谁都懒得去数那一大堆脏兮兮的钞票。你说邪门不邪门?这 样送礼和收礼,据说现金票子是脏一点,但钱干净,纪委来查,也说得清楚。当然, 总的来讲也还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搞的,因此必须让我们这些亲信老乡来操办。” “这就对了!连你这样的亲信老乡都感觉到了邪门,向前可以称得上作恶多端 哪。他在这条道上,实在走得太远太远了!” “你们这次来天龙,我知道是为了侦破今年以来发生的系列命案,只只可惜, 我对这些情况了解得太少了,一下子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没有关系,只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以你的特殊身份有意识地去观察了解, 我相信一定会有收获的。” 他们在海滩上一直谈到海天苍茫,暮色四合,才驱车回宾馆。 路上,老付明显地流露出放下包袱后的轻松与喜悦:“想起什么事情,我会再 向你报告的。有新的情况,我也会马上找你。希望你能够把我当作一个起义反正的 士兵来看待。特别是不用担心坐我的车了!” “那当然,什么时候,站到正义一边来的人,总是会受到欢迎和信任的。希望 你在侦破天龙系列命案的最后冲刺当中立上一功!哦,对了,有件事你一定帮得上 忙的。” “你请说。” “我们有一些证人,我把他们都安排住在海军的长城宾馆,军方的地盘,相对 要安全一点。但我还是很不放心,怕向前的人找到他们。从今天开始,我代表工作 组,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第一,你要为他们做好服务,让他们在那里住得满意,吃 得好,睡得好。第二,必须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能做到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从今天开始,我就呆到长城宾馆去,保证完成好你交给我 的任务。” “那就太谢谢你了。” 当天晚上,曹天鹏把他保留的资料如约交到了丁东的手上。那一刻,曹天鹏完 全没有了平时的疯张狂傲,像托付性命一样,郑重其事地把一只刚刚从某一处地下 挖出来的塑料袋双手捧给丁东。 丁东用自己的工资卡,当场在宾馆的大堂的柜员机上,刷了5000块钱出来,交 给了曹天鹏。这是柜员机用户每天所允许的最高数额,也是丁东全部积蓄的尾声。 并陪同他到机场,另外掏钱帮他买了飞往东北的机票,一直送他登上南航远程专用 的波音747 。 行程最终还是丁东给他敲定的。“还是去东北看看老婆和孩子吧,这是你目前 最有意义的旅行计划。我相信,只要他们一家没有别的原因,比如另有新欢之类的 事情,他们肯定还是会接纳你的,你毕竟还是一名知名记者嘛,现在又成了反腐英 雄。”接着他又开起了他的玩笑,“实在不接纳,你就回来找个年轻的,蛮了不起 呀?天龙的美女是全国最多的。哈哈。” “嗯,我也在朝这方面想,你的话让我坚定了信心。定下来,先去东北!” 他们在登机口紧紧握别。 那一刻,曹天鹏热泪长流,丁东的眼睛也有点湿润。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