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后来,摄影师上楼说,今天不拍这晚装了。他打开了室内的大部分灯,空间 立刻热烈起来,他给她拍了休闲装、泳装,又让我和她一起拍了一些很艺术的组 合照,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 但是,前些时候我偶然遇见雷钰,就是那个摄影师,他对我说,记得那个雪 妮吗? 她死了! 我说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他在报纸上看见过寻人启事, 还有照片,他看了一眼后,便突然感到雪妮肯定已经死了。他还说想到这点他很 害怕。 原来,他给她摄影时,从镜头里老看见她背后有一个狰狞的人影,一只手举 在空中,好像还拿着一把刀,正要向雪妮刺下去的样子。他没敢按下快门,揉了 下眼再看,仍然是那情景,就这样,试了两次都一样,他心绪乱了,没继续拍这 幅照。当时只是觉得蹊跷,到后来知道雪妮失踪了,他才一下子想起这件事,他 由此认为雪妮凶多吉少。 薇薇讲上面这事时,我看出她其实也有些紧张。当然,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 秘密,这就是纪医生的妻子董雪,曾经化名为雪妮。 纪医生回到值班室。夜半时分,整个病区悄无声息。刚才去急诊室参加了一 个病人的会诊,他感到有点累,便摸出一支香烟来点上。 隔壁的房门轻轻响动了一下,小梅走了过来。在她走进值班室门口的一刹那, 纪医生看见另有一个人影朝走廊上走去。 纪医生明白,那个躲他而去的人影一定是小梅的男友郑杨了。他时不时地来 陪小梅上夜班,纪医生已表达过意见,毕竟,这对小梅的工作多少会有妨碍。并 且,他们还常常躲到什么地方去亲热,纪医生凭感觉能够知道这点。 他看着小梅被白罩衫裹着的成熟的身体,光滑的小腿露在外面,他不知道这 是不是吸引她的男友每每在她上班时跑来约会的理由。他的眼前浮现出20多年前 的那个身影,被白罩衫裹着的那个高大丰满的躯体,她从澡盆里出来,光着身子 套上那件医生的白罩衫,她用手按压着他的腹部,询问他肚痛的原因,吃了什么 东西? 喝过生水没有? 他躺在屋角那张用于检查病人的小床上,仰望着她的脸, 她的脖子,她的纽扣未扣上的前胸所闪现出的隆起部分。那时他十八岁,在那乡 下夏日黄昏的包围中,在远远近近的秧田里,蛙声四起的鼓噪中,他在这赤脚医 生的屋子里遭遇到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心跳。 他记不清当时怎么会肚子也不痛了,张医生给他的几片白色药片吞下去以后, 他觉得需要带回去的另一些药片已是多余。他说,我走了,尽管非常不情愿,但 是他觉得只能这样。张医生像对孩子似的温柔地望着他,他觉得她立即就要留他 下来,他觉得她以三十多岁的成熟足以能指挥他,控制他。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 生什么,但他想她都会知道,他强烈地想进入她的安排。 然而,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张医生只是嘱咐他回去后要继续服药,并且 说,你们这些当知青的,累了就不想做饭,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这样不好,以 后要犯胃病的。 他走了出来。在暮色四起中,秧田里散发出浓烈的水腥味和青草香气,他感 到脚步有点像喝了酒后的飘然。那晚,睡在他那间竹林掩盖的茅屋里,那件被白 罩衫裹着的丰满的身体老在眼前晃来晃去。他突然记起中学时班上的一个女生, 叫什么名字不清楚,因为他是在“文革”中进的中学,那时男女生之间根本不说 话,也没任何往事,所以他几乎不知道女生的姓名,有时听到几个名字,也无法 与本人对上号来。他记起的那个女生经常在校门外受到社会上一些小伙子的骚扰, 他当时觉得不解,现在突然明白了,那个女生是因为身体成熟得早的原因,他依 稀记起她背着书包时,书包背带使她的胸前隆起得很高。他奇怪自己当初怎么就 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这些呢。直到今天,他觉得自己好像才是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看见了女性身体的诱惑。黄昏的光线中,那隆起的胸脯时隐时现。在她转身去药 柜里取药时,她臀部的线条在薄薄的白罩衫下面强烈地触动着他。 他想起了唤起他冲动的唯一一本书,叫作《战斗的越南南方青年》。在他读 书的时候,大量的文学书籍都被列为禁书,而在这本“革命书籍”里,他第一次 读到了“阴户”这个词汇。故事里讲到女游击队员被敌人抓住以后,被吊在屋子 里拷问,拷问中有人将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去乱摸,后来,直接扒下了她的裤子, 一个拷问者将蘸了酒精的棉花球塞进她的阴户,说如果她再不招供,就要用打火 机把这棉花球点燃。在这本书里,有不少这样的情节,使他难以抵御一种邪恶的 诱惑。 这天夜里,在他那间老鼠出没的茅屋里,他梦见张医生将他绑在那用于检查 病人的小床上,然后走到屋角,脱下白大褂,全身赤裸地坐到澡盆里,一边洗澡, 一边看着他笑。他感到手臂都被捆麻了,他想挣扎,但完全动弹不得。接着,他 感到有温热地东西软软地贴到他的脸上,他知道这是张医生的乳房,他无法推开 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叫了一声,然后醒来。 这是一个痛苦与快感混在一起的梦。在独居的茅屋里,他无法控制地玩弄起 自己的身体来,突然,一种颤栗像触电一样传遍他的全身,他看见一种粘稠的液 体射到了裤子上,他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发生了地震那样重大。他不知所 措,赶紧用纸去擦净那些东西。第二天,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他见到生产队的任 何人时,总是低着头,他觉得别人会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昨夜的荒唐事。直到下午, 没有任何异常事件发生,他才开始在晒坝上大声地和一个农民说起话来。 而现在,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坐在他对面,从她还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可以看出, 她和男友刚才在隔壁房间里的疯狂。可她的眼光却是那样坦然地对着纪医生,说 病人都睡了,没事,她也就到隔壁去睡了一会儿,纪医生说,小梅啊,你就别说 了,是男友又来看你了,是不是? 小梅说,不,不,他是看见了一个黑衣女人,特地来告诉我们。他说他跟踪 那个神秘女人,一直追到太平间附近,可是奇怪,那女人一闪身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