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俗丽之夜(4) “恐怕是糟透了,”哈丽雅特说,“你知道,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见她——但 我想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哦,”院长说,“我想,她已经停滞不前了。她曾是你的朋友——但我总 是觉得她还是像一个天真幼稚的孩子,非常早熟,但没有持久力。不管怎么样, 我希望她一切都好……讨厌的风,总是掀我的帽子。你把自己的帽子管得很好啊, 是怎么做到的?我发现我们两个人都穿着体面的暗色礼服。你看见特瑞摩尔穿的 那件礼服了吗?真可怕,像个黄色灯罩似的。” “那是特瑞摩尔吗?她在干什么?” “哦,天哪!我亲爱的,她的工作是精神治疗。愉快,爱心,那一套——哈! 我想我们应该能在这儿找到督学。” 什鲁斯伯里学院以这些督学们为荣。早期,它曾因为一位高贵的女士而地位 尊贵;在为妇女权益抗争的困难时期,有位外交官曾经管理过这里;现在,它被 牛津大学收并了,由此更加声望日隆。玛格丽特·巴林博士穿了一件法国灰的衣 服,上面点缀着绯红的花纹。在任何公共场合,她总有出众的领袖风范,不仅能 让男导师有挫败感,还能把他们受伤的心安抚得服服帖帖。她优雅地向哈丽雅特 致以欢迎,并问她觉得新图书馆楼怎么样,那幢楼恰好占据了旧四方院落的北面。 哈丽雅特言语得当地赞美着,说从目前来看进展不错,还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希望复活节吧,也许我们可以在开幕式上见到你呢。” 哈丽雅特礼貌地回答说她也很期待,这时她看到副校长的长袍从远处飘到视 野范围之内,向着这群昔日的学生翩翩而来。 礼服,礼服,礼服。十多年后要再认出一个人来,有时真的很难。那个戴着 蓝色兔皮帽的人一定是希尔维亚·德雷克——她最后还是拿到了文学学士学位。 德雷克小姐的文学学士曾经是当时学院里的一个笑话;这学位让她费了太长的时 间,一遍一遍地重写论文,一遍一遍地绝望。她可能不太记得哈丽雅特了,哈丽 雅特比她低好几个年级。但哈丽雅特却记得很清楚——在住校的时候,她进出学 生会总是把门摔得砰砰响,并且老是胡说八道什么中世纪爱的高贵。天哪!一个 可怕的女人来了,莫里尔·坎普舒特,她走过来打招呼。坎普舒特以前总是爱傻 笑,现在还是那样。她穿了一身难看的灰绿色衣服,心里想问:“你觉得你写的 侦探小说都怎么样?”然后就真的说了。讨厌的女人。还有维拉·莫里森,她问 :“你现在在写什么东西吗?” “是啊,当然,”哈丽雅特说,“你还在教书吗?” “是啊——还是老地方,”莫里森小姐说,“不过,我的这点小事跟你的比 起来太不值一提了。” 这句话没法回应,只能报以一阵表示不赞成的笑声,哈丽雅特也那样笑了。 人群开始移动,向新四方院那边走去,赠钟仪式就要揭幕了。大家在花坛四周的 石基座上找到位置站定。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很正式地宣布,请大家给队列让出 一条道。哈丽雅特借这个理由,从维拉·莫里森那里脱身,站到人群的最后面去 了,在那里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在四方院的对面,她看到了玛丽·阿特伍德 和她的朋友们。那些人挥了挥手,哈丽雅特也向她们挥了挥。她没打算穿过四方 院,到她们那边去,而是愿意独自站着,就当这拥挤人群里的一员。 在幔幕后面,那面钟对它的正式公开露面很是迫不及待,敲响了三点的和弦 钟声。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从砾石路上传来。在拱门下面,双列的队伍出现在大家 眼前;一群长者一丝不苟地走着,在这个着装随意的年代,他们的服饰过于华丽, 与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带着英格兰的大学学者特有的不修边幅的威严缓缓走 了过来。他们穿过四方院,登上钟底的基座;男教师们把他们的都铎式软帽、方 帽摘了下来,以示对副校长的尊重;女教师们则采用了祈祷般虔诚、尊敬的态度。 副校长开始说话了,声音单薄柔弱。他回顾了学院的历史;恰当地指出学院在短 暂的时间里取得的无法衡量的成就;开了一个关于相对论的古怪而无趣的玩笑, 并用了一大堆古老的谚语来修饰这个玩笑;感谢了捐助人,由于尊敬的已故的市 政委员的慷慨,这面钟才得以悬挂在此;他还表示,他非常高兴能由自己来给这 面精致的钟揭幕,它会给四方院增加一份美丽——这个四方院,他又加了一句, 尽管是新成员,但在我们这所满是古老高贵建筑的伟大大学里,它依然值得拥有 一席之地。他现在要代表校长和牛津大学,给钟揭幕了。他的手伸向幔幕;院长 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紧张的神态,幔幕落了下来,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意外发生, 这时她的脸上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揭幕后,几个地位显要的人围成一圈鼓掌 ;督学发表了一通简短的演讲,感谢副校长的光临和他的表彰;钟上的金色指针 在转动,一刻钟的报时钟声温和地响起。人群发出了一阵满意的感叹;队列重新 休整,然后从拱门走了回去,典礼就这样欢快地结束了。 哈丽雅特跟在人群后面,沮丧地发现维拉·莫里森又在她的旁边晃来晃去; 并且说,她觉得所有的侦探小说作者都应该对钟有特殊的兴趣,因为那么多不在 场证据都和钟以及报时信号有关。然后又开始讲她教书的那个学校里发生的一件 奇怪的事;她觉得,如果有聪明人能把这件事想通,应该能写成一部侦探小说。 她一直都想见到哈丽雅特,把这个故事告诉她。她稳稳地站在老四方院的草地上, 和餐点桌保持相当一段距离。她在讲真正的故事之前有好长一段铺垫和前奏。一 个仆人端了几杯茶过来了。哈丽雅特要了一杯,立刻又感到后悔;这让她根本走 不开了,似乎逼着她永远得站在莫里森小姐身边。然后,她看到了菲比·图克尔, 感激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好人菲比,她看起来和从前一模一样。她匆忙向莫里森 小姐道了歉,说有空再来听这件关于钟的怪事,然后在一堆袍子中扒出一条路走 过去,说:“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