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俗丽之夜(19) “非常有可能,”哈丽雅特说,“你似乎对男人没什么好感——男性角色, 我是说。” “是的,”希尔亚德小姐说,“没什么好感。但他们有那种让人佩服的天赋, 总能把自己的观念说成社会的大众观念。所有的女人都很在意男性的评判,但男 人从来就不会在意女性的评判。他们蔑视评判。” “你个人蔑视男性的评判吗?” “非常,”希尔亚德小姐说,“但这的确很有杀伤力。看看这所大学吧,所 有的男性都那么和善、那么体贴地对待女子学院,但你却看不到他们选任何女性 来担任大学重要的职务。这永远都不可能。女性完全可以把工作做得无懈可击, 但男人们还是更愿意看到我们和孩子们逗乐。” “完美的父亲和有家室的男人。”哈丽雅特喃喃地说。 “从这一点说——是的。”希尔亚德小姐很不快地大笑起来。 哈丽雅特想,这有点意思,也许是一段个人的历史吧。如果不是有过什么让 她痛苦的经历,她不会是这样。哈丽雅特去了学生会,在镜子里打量自己。那位 历史老师的眼睛里有一种神色,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有。 星期天晚上是例行祈祷。学院是不属于任何特定宗教派别的,但有些信仰基 督教的人会被组织起来参加集体活动。教堂里有彩色玻璃窗、无图案花纹的橡木 镶板和朴素的圣餐台,这是所有教派和信仰最基本的集会要求了。哈丽雅特往那 个方向走着,想起前一天下午院长把自己的袍子带进了教研室,自那以后就没再 见过它。她不愿意闯进一个自己未被邀请的圣地,于是就去找了马丁小姐——马 丁小姐把两件袍子都拿到她自己的房间里了。哈丽雅特伸手去拿袍子,结果衣袖 被甩起来,碰到了邻近的一张桌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天哪!”院长说,“那是什么?” “我的香烟盒,”哈丽雅特说,“我还以为丢了呢。现在我想起来了,昨天 没有带手提包,所以就把它藏在袍子的袖子里了。反正,这也是袖子应该发挥的 作用,是不是?” “哦,我亲爱的!每个学期结束的时候,我的袍子总会变成装脏手帕的袋子。 等我的抽屉里完全没有干净手帕用的时候,仆人就会去我袍子的袖子里找。我最 高的纪录是里面藏着二十二条手帕——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得了重感冒。这些 该死的衣服真不卫生。你的帽子在这儿。不要介意——你随时可以回来拿你的兜 帽。你今天都在干什么?我几乎没见到你。” 哈丽雅特又觉得自己有股冲动,要把那幅让人不愉快的画的事说出来,但她 再一次忍住了。她觉得自己有些太敏感了。为什么非要想它呢?她跟院长说了和 希尔亚德小姐的谈话。 “上帝!”院长说,“这就是希尔亚德整天想着的话题,就像坎普夫人①说 的一样——废话。男人当然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骂——谁会喜欢?我觉得他们准 许我们进来糟蹋他们的大学,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上帝保佑他们。几百年来他们 已经习惯了做主人,现在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种改变,让一个男人接受一 顶新帽子还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呢。正当你打算要把帽子送去低价拍卖的时候, 他才会说:‘你最近戴的帽子很好看,在哪里买的?’然后你说:‘我亲爱的亨 利,我去年就买了,你说这帽子让我看上去像个街头艺人的猴子。’我的妹夫总 是那么说,这的确让我的妹妹要疯了。” 她们踏上了教堂的台阶。 ①坎普夫人(Mrs. Gamp )是小说《玛丁·朱泽尔维特》里的人物,书中她 是一个总是带着一把雨伞的中年妇女,原文的“废话”用的是“Rubbidge”,一 个很有市井风格的词。 最后,这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没有她预想的那么糟。尽管得知玛丽 ·斯托克斯的变化,让她有些难受;而且玛丽·斯托克斯不肯面对这个事实,这 让人很烦恼。哈丽雅特很久以前就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因为另外一个人病了或者 死了,就更喜欢他一些这种感情会更少,因为他曾经那么喜欢过这个人。有些人 可以快乐地度过人生,永远发现不了这一点,这些男人和女人就会被人称为是 “真挚的”。不过,还是有许多老朋友,她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她们,比如院长和 菲比·图克尔。而且,真的,每个人都那么彬彬有礼。有些人对温西有些可笑的 好奇心,但她们并没有恶意。希尔亚德小姐也许是个例外,但希尔亚德小姐这个 人总是有那么一点奇怪,让人很不舒服。 车驶向奇特恩斯,哈丽雅特笑了一下,在回想她和院长以及财务主任的临别 谈话。 “赶紧给我们写一本新书吧。记着,如果我们在什鲁斯伯里有谜案的话,一 定会找你来侦破。” “好的,”哈丽雅特说,“如果你们真在学生伙食服务处发现血肉模糊的尸 体,就给我发个电报——一定要把巴顿小姐带去看看尸体,那么当我把杀人凶手 拽去见法官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不乐意了。” 假如她们真的在学生伙食服务处发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该有多惊诧。一所 学院的神圣之处就在于永远不会有什么激烈的事发生。有可能发生的最可怕的事 情就是,某个大学生“走了错路”。门卫偷盗一两件包裹已经足够让整个教研室 谈论不休了。她们真值得祝福,所有的人都那么善良,那么令人欣慰,行走在古 老的山毛榉树下,沉思“是或不是①”,或者伊丽莎白女王的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