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俗丽之夜(33) “那汽油是哪来的?” “莫林斯有辆摩托车,摩托车里有个存汽油的油箱。你记得莫林斯吧——乔 伊特门卫室的门卫。他的摩托车就放在宿舍区花园的那个小屋里,没有上锁—— 本来也没那个必要。他现在倒是开始上锁了,但已经晚了。谁都能去,从那儿偷 点汽油出来。他和他的妻子已经就寝了,什么声音也没听到。火就是在老四方院 中间猛的一下烧起来的,草皮上还有一块很丑的痕迹。火焰着起来的时候,许多 人都跑出去看,放火的那个人可能就乘机混到人群中了。被烧掉的礼袍中有四件 是研究生的,两件是学者的,其他都是普通学生的;我觉得那个人并不是针对谁, 只是碰巧抓到了那些袍子。” “我在想,在晚餐和放火之间这段时间,那个人把礼袍放在哪儿了。要是有 人在学院里抱着那么多礼袍走动的话,这也太明显了。” “不是这样的;当时是十一月末了,天很黑。那个人很容易就能把礼袍抱到 某个讲堂里,在放火之前就放在那儿。你要知道,当时学校也没有认真地组织人 寻找这些礼袍。那些可怜的受害人虽没有礼袍穿,但却以为是什么人开的玩笑; 她们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很着急,大多数人只是盲目地到处指责自己的朋友而 已。” “是啊,我想我们今天也不可能把它搞得水落石出。我现在最好还是去梳洗 一下,准备去就餐了。” 对于高桌上的人来说,那真是一顿尴尬的晚宴,她们尽量把话题控制在学术 问题上。大学生们不停地唧唧喳喳,高兴得很;学院里其他人头上的阴影对她们 的精力似乎毫无影响。哈丽雅特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晃荡。 “右边桌子上的那个是不是卡特莫尔小姐?穿着绿色袍子,脸上化了乱七八 糟的妆?” “就是那个年轻人,”院长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学宴的时候见到过她。那个战无不胜的费拉克斯曼小姐呢?” “我没看见她。她可能不在礼堂就餐。很多人更愿意在自己的房间里煮个鸡 蛋,梳洗换衣太麻烦了。这些懒骨头。那就是哈德森小姐了,穿着红色毛衣的那 个,在中间的桌子,黑头发,戴着牛角眼镜。” “她看起来很普通。” “在我看来,她的确很普通。在我看来,我们都很普通。” “我想大概是的,”普克小姐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她说,“就连杀人犯也长 得和一般人一样,是吧,范内小姐?或者你对龙勃罗梭①提出的那个理论持不同 看法?我知道,这些理论现在很受重视。” 有人要跟她讨论杀人犯的问题,哈丽雅特真是要好好谢谢她啊。 晚餐之后,哈丽雅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或者再去访 问个什么人,但又不知道从哪儿着手。院长说过她有些事要忙着处理,但过一会 儿就会有时间接见访客。图书馆馆长布洛斯小姐要在勋爵来访之前,最后收拾一 下图书馆;她几乎一整天都在搬运和整理书籍。本来有几个学生能帮助她的,但 她却让她们走了。其他老师都表示自己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做;哈丽雅特觉得她们 和人相处的时候,好像有些羞涩。 最后哈丽雅特找到了财务主任,问她有没有可能列出一个学院里各个房间以 及居住人的名单。斯蒂文小姐说她能够提供,还说她觉得财务总管的办公室里应 该就有一张表格。她把哈丽雅特带到新四方院,去找表格。 “我希望,”财务主任说,“你不要太在意布洛斯小姐说的话,我是指她关 于仆人的那些评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绝对愿意把仆人们都送到仆人住宿区去 住,好让她们都洗脱嫌疑,这样再好不过了。但那儿实在没有足够的房间。我当 然不介意把住在学院里的仆人的名单给你,也完全同意我们应该采取一些预防措 施。但要我说,利德盖特小姐的校本被毁这件事足以把仆人的嫌疑排除掉了。会 有几个仆人在乎校稿,并知道它们的重要性呢?她们哪里会想到要把手稿毁掉呢? 匿名信——是啊,这倒是有可能。但毁掉校稿这种事,绝对是受过教育的人才能 干出的丑事。你觉得呢?” ①龙勃罗梭(Cesare Lombroso ,1836—1909),意大利犯罪学家,这里的 理论指的是“天生犯罪人”理论,即认为人犯罪是由于与生俱来的生理方面因素 引起的,例如长相。 “这我最好还是不要说。”哈丽雅特说。 “不要说,很对。但我可以说我是怎么想的。我不会跟别的人说,只会跟你 说。我只是觉得,要是找个仆人来做替罪羊,这也太草率了。” “这件事看起来非同小可,”哈丽雅特说,“在所有的人中,为什么那人偏 偏挑中了利德盖特小姐来伤害?为什么居然有人——尤其是她自己的同事——会 和她过不去?这样看起来,那个浑蛋是不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些校稿的价值,只是 想随便挑起个事来发泄自己对世界的不满?” “很有可能,绝对有可能。我必须得说,范内小姐,你今天描述的迹象让整 件事更复杂了。我得承认,我当然宁愿怀疑仆人,也不愿意怀疑教研室里的人。 但急于给仆人泼脏水的那个人,她可是最后一个和那份手稿共处一室的人啊。我 只能说——这让我觉得很荒唐。” 哈丽雅特什么也没说。财务主任显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火,于是又加了一 句: “我可没有怀疑任何人。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 不能草率地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