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戎继奎和林可军两人在武汉的收获不大,情况基本上如同武汉公安局的同志电 话里所说的,没什么进展,动物园现场勘察下来也跟哈尔滨的完全一样,所以现在 可以肯定,两地作案者为同一人或同一伙人。他们仔细看了罪犯遗弃在现场的那根 接插式竹竿以及竿头的强力胶,特别是那些血迹,分别取了样,脑子里罪犯作案的 详细过程以及他们背着竹竿坐车或者在大街上行走的样子逐渐清晰起来。 另外,他俩在对案发日期及地点的反复探讨和排列中发现,这里面有个规律, 虽然不是十分的精确,但的确存在:那就是罪犯作案的地点是以东北为基点,由北 向南一个城市一个城市递进的,如果结合犯罪日期来看。则每两次行动中间都有几 天或十几天的空隙,而这个时间上的空隙恰好允许作一次东北的往返。可以这么考 虑,罪犯每次得手后,都要将隼送回东北,然后再南下偷盗。 不谋而合,这个推论上的“东北”,戎继奎和林可军同时都想到了中俄边境。 那正是黑龙江省公安厅管辖的范围。一想到有可能价值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元的国家 财产在自己的眼鼻子底下被偷运出境,两位干警心中无比沉重。 正当武汉没有更新的情况,他们准备奔江西南昌时,局里来了个长途。告诉说 隼案有重大进展。速回哈尔滨。 原来,当客房服务员第二天上午欲作卫生打扫时,发现胡广财已经死在满床秽 物满屋臭气之中,旅馆立即报告公安局。法医检查认定直接死亡原因是严重腹泻全 身脱水,解剖发现死者生前服用了大量的乌槿果——欲称巴壳面儿。死者遗物有身 份证一张,人民币若干,BP机一只,最引人注目的是桌上的那只隼。 破案工作分两路着手。 一路是追查杀人凶手。 根据身份证提供的地址同当地派出所联系,回音马上就来了:胡广财,无业游 民,向以偷盗为生;同村外出捕隼的还有一个名叫韩昌虎的,二十六岁。身高一米 八,半农半猎户,外出至今已有两个多月未归。 不大一会儿时间,韩昌虎的标准像传真过来了。拿给旅馆的值班小姐一看,马 上就指认出来,此人非但案发前晚进出过胡的房间,当天早晨也来过旅馆,还在底 楼大堂往胡的房间打过电话。 局刑警队立即根据BP机上的留电区域线索对疑犯韩昌虎进行布控和搜查——杀 人命案的侦破工作历来是分秒必争的。 搜查十分奏效。电话亭的老妈妈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同韩一起来打电话的还有一个名叫露露的女人,外号“烂客车”。这就好了。 像露露这种女人在地方上是记录在案的,根本无处躲藏。几乎没花多少力气,刑警 队就将韩昌虎和露露堵在屋里,缉拿归案。 经过初审,两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至于盗隼案,局领导指示等戎继奎回哈 市再审。 戎继奎接电后当天夜里就乘班机赶回局,他首先面对的就是放在他房里的那只 隼。它是这样地机警,这样地凛然,虽然屈居小小的竹笼之内,但那副鹰类动物与 生俱来的不可侵犯的神气分毫未减,深褐色的羽毛紧裹着躯体,尖利而结实的喙甲 后面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当你看它的时候它也毫不示弱地注视着你,仿佛要把你 的心思看穿。 戎继奎马上就喜欢上了这头隼。它虽然长得小,但那股英武之气却决非小小的 身躯所能包裹,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把儿子带来看看,动物园里的隼是不会这么近 距离让你看的。 胡广财命案的暴露和侦破,对戎继奎来说无疑是个天赐良机,也是他干公安工 作以来在破大案要案时绝无仅有的侥幸,否则他还跟林可军两个在大江南北茫茫中 国瞎转悠哩。 然而,对韩昌虎的审讯却陷入僵局,韩的态度还算老实,取认盗隼,也承认下 药,就是说不出胡广财的下家是谁,怎么联系。这也难怪,他本来也是为了想叫胡 广财说出下家而下的泻药。谁知因没有经验而下得太多了。 另一路的追查同时进行。旅馆总机提供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胡广财住进来 后几乎马上要了个嫩江市的长途,嫩江方面在十分钟后回过来一个电话,双方通话 约四五分钟。因为客人间的正常通讯,按规定未作监听,胡通话内容不得而知。另 外,胡广财的BP机在案发翌日一大早响过一次,也是嫩江市来的,留机姓氏“康”。 把嫩江长途同胡广财口袋里的火车票联系起来看,很显然胡是想把隼送到嫩江 去,下家就是这个接电话的人。胡与此人很熟,只四五分钟就把事情谈妥了,可以 推断过去的那些隼也是通过这条路出去的。哈尔滨至嫩江直线距离三百公里,但没 有航班,坐火车必须绕道齐齐哈尔路程需七小时,戎继奎马上要求嫩江市局追查这 个长途电话,并对疑犯实行布控。 嫩江市局的回电在一小时左右到达,通过电脑搜寻与当地派出所调查,已经找 到接电话的人。此人名叫郭雄,为经营服装的个体小老板,外号“狗熊”,已实行 全面布控。戎继奎心中一喜。线总算没有掐断。 他原想离开哈尔滨之前再去拜访一下谷教授的,因为目前大规模盗窃和走私隼 已成事实,迫切需要搞清其真实价值,以便上报公安部,早日实行全国协防。然而, 对谷教授这样有名的专家,戎继奎未敢贸然行事,尽管心里很急,也只得耐心等待, 谷教授既然答应查询,想必一定会尽力的,只是一时没有结果罢了。 应该说戎继奎自武汉接到电话,直到赶回哈市,夜审韩昌虎,奔赴嫩江市,中 间分秒必争毫无停顿,但还是晚了一步。 狗熊郭雄在与胡广财通电话后,便按时前往约定地点接货,然而却扑了个空。 马上给胡广财打传呼,却久无回音。狗熊心中立刻升起了一个问号,他是个几进几 出的老油子,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闻出了异味——胡广财出事了! 一想到胡广财知道自己的BP机号码,即使不知道,要在小小的嫩江市寻找一个 名叫郭雄的服装个体户。对公安局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浑身发 毛。同时也暗暗佩服薛老大,早在前一次送货去的时候,薛老大就告诫他说,得另 外物色一个人,胡广财不能再用了,再用就要出事,因为他干得太顺手了。如今果 然让老大说中了。 狗熊坐在挂满女式服装的店铺内,把风扇开得呼呼响,可头上还是一个劲地直 冒汗。 他得为自己想条退路。惟一的活路是逃出去,但在行动之前一定得弄清是不是 已被监视,假如已被监视,那么逃也是白逃。另外,得迅速通知薛老大快逃,他目 前还没暴露,中俄边境又是常来常往的,跑过去没有问题。狗熊在自己危难关头还 想到薛老大,原因无非两点,一是两人原本就是狱友,薛的能量比郭大,狱里狱外 对郭帮助不少,这个服装铺就是薛出资开的;其二,薛老大钱多道黑,远在莫斯科 都有他的势力,郭就是逃出去,将来投靠的还是薛老大。 基于上述原因,狗熊在为自己寻找出路的同时,也在反复考虑用何种法子把眼 下的险情通知薛老大。 坐小巴去黑河三个多小时,但如果已被监视的话,这样做等于把公安人员带到 薛老大身边。打电话过去只需一分钟,同样道理最先接到电话的将是公安局。托别 的人去黑河也不行,薛老大根本不会见他。另外,郭雄心里非常明白。要逃就只有 跟薛老大一起逃出去,否则薛老大逃脱之日,便将是自己被抓之时,公安局把自己 放在外头的目的就是顺藤摸瓜钓大鱼,一旦鱼跑了还留你干什么?而这次被抓,肯 定不会有活着出来的日子。所以电话不能打,只能亲自去。 狗熊郭雄前思后想把脑汁都绞尽了,就是想不出一个好主意。当然,他更加料 不到的是胡广财已经暴死在哈尔滨,目前公安人员的手里也证据不足。 戎继奎是第三天上午到达嫩江市的,他马上调阅了狗熊的材料并且穿了便装亲 自近距离观察过狗熊。感到这个人很难对付,从以往的记录看此人几进几出抗审有 一套,没有过硬的证据要他认罪都很难,更何况招供同伙;其实,他不像韩昌虎对 惩处尺度毫不摸底,以为交代清楚就没事了,狗熊肯定知道,数额如此巨大的案子 是毫无幻想余地的。说困兽犹斗也好,狗急跳墙也好,反正可以断定狗熊是不会束 手就擒的。 ‘情况表明,狗熊只不过是个中转站,在过去的两个多月内他多次 去过黑河,但每次都很快返回,并没有过江。他的背后一定有个大人物,也就是全 国盗隼案的主谋。这个大人物狡诈干练,估计也是个跟公安局打交道的老手。他之 所以设狗熊这个中转站,是为了避免跟胡广财直接接触。因为他深知。瓦罐不离灶 边碎,胡长年流窜偷盗,总有一回要失手,一旦胡被抓,那么线索就到狗熊为止。 他如此放心狗熊,正好也反证了狗熊这人不易对付。 既然交接货地点在嫩江,那么很明显,黑河边贸区必然是出境之路,戎继奎马 上通电黑河,严格边检,追查过去半年中跟隼有过接触的人。当然,他很清楚,这 是防御,眼下需要的是积极进攻,而突破口就是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