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十分钟以后,卡尔·维斯帕的司机,那个臭名昭著的格拉姆来了,他和格雷斯 约好在离学校不远的街区见面。 格拉姆是徒步来的,格雷斯不知道他把车停到哪里了。当时格雷斯正站在远处 看着学校,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格拉姆,但是这 张脸也没有让她放松多少。 格拉姆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你打电话了? ” “你怎么知道的? ” 格拉姆摇了摇头,现在格雷斯可仔细看清他的脸了,比她记忆中的还要丑陋, 他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应该是生完痘子留下的印记,他的鼻子和嘴看上去就像动 物的,还有脸上的微笑也有如鳄鱼般。格拉姆比她想象的还要老,可能快六十岁了 吧。但身体还是孔武有力,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野蛮的神情,会让人联想起重度的精 神病患者,但是在现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有他站在身边,你会感到很安全。 “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吧。”格拉姆说道。 格雷斯从斯考特·邓肯开始讲起,然后说到超市买东西,碰到了那个奇怪的男 人,跟她说了一句话就跑开了,后来她又在超市外面看到他手里拿着蝙蝠侠的餐盒。 格拉姆嘴里咬着一根牙签,他的手指很细,指甲很长。 “说说他长得什么样子? ” 格雷斯描绘得很细致,她刚说完,格拉姆就吐掉嘴里的牙签,摇了摇头,“你 说的是真的吗? ”他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 “穿着黑色的外套? 这么老土,还以为是1986年啊。” 格雷斯没有笑。 “你现在安全了,”格拉姆说道,“你的孩子也会很安全的。” 格雷斯很相信他的话。 “他们几点放学? ” “三点钟。” “很好。”他斜眼瞄了一眼学校,“上帝啊,我恨透了这个地方。” “你来过这儿吗? ”格雷斯问道。 格拉姆点了点头,“我是1957年从这里毕业的。”格雷斯努力想象他是小男孩 的情景,从学校的大门走出来,但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时格拉姆走开了。 “等一下,”格雷斯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 “接孩子,然后把他们带回家。” “那你去哪里? ” 格拉姆笑了笑,“就在你旁边。”然后就走开了。 格雷斯在篱笆墙边等着孩子们出来,其他孩子的妈妈也陆续走了过来,家长越 聚越多,聊天的声音络绎不绝。格雷斯不停地向她们摆摆手,但是没有加入到她们 中间来,有时候她会参与进去,但今天不行,而且这些人也没有她的聊天对象。 这时手机响了,格雷斯拿起电话,问候了一声。 “你收到短信了吗? ” 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男人的声音,格雷斯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要四处看,不 要提问,也不要四处散发那张照片,否则的话,我们先从艾玛下手。”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次格雷斯没有尖叫,她不能尖叫,只能慢慢地把电话放了回去。她的手开始 颤抖,周围的家长们仍然互相攀谈着,但是对于格雷斯来讲,他们仿佛来自于另外 一个世界。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手再抖动,孩子们马上就要出来了。她把 手放到衣袋里,挤出了一丝微笑。她使劲咬着下嘴唇,强压住泪水,现在不能哭。 “嗨,你好吗? ” 格雷斯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科拉。 “你在这里干什么? ”格雷斯问道。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很尖。 科拉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我是来接女儿的呀。” “我还以为她和她爸爸在一起呢。” 科拉很疑惑地看着格雷斯:“只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就送她到学校了,上帝 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 “现在不能跟你说。” 科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时放学铃响了,家长们四处散去,格雷斯的大脑 一片空白,她知道斯考特·邓肯是错的,科拉不会背叛自己的,斯考特·邓肯本人 也对她说了谎,但是对朋友的怀疑仍然挥之不去。 “我看起来惶恐不安,是吗? ” 科拉点了点头,“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话音未落,她的女儿先跑了出来。 “谢谢,不必了。” 科拉拉着女儿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开了,格雷斯独自在那里等候着,努力寻找着 那两张她最熟悉的脸庞,孩子们像潮水一样呼啸着涌了出来,艾玛也随着潮水挤了 出来,阳光照耀着她,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当她看到妈妈的时候,脸上绽放出灿烂 的微笑,她拼命地向格雷斯挥手。 格雷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栏杆,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冲过 去把艾玛抱在怀里。 当格雷斯、艾玛、马克思回到家的时候,格拉姆已经守候在大门口了。 艾玛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妈妈,格雷斯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克思已经跳了过去, 傻傻地站在格拉姆的面前,伸长了脖子望着那鳄鱼般的微笑。 “嗨,”马克思向格拉姆打了一声招呼。 “嗨。” “你就是开那辆大车的人,对不对? ” “没错。” “那么酷,开了一辆那么大的车? ” “是的。”·“我叫马克思。” “你好,我是格拉姆。” “好酷的名字啊。” 马克思握紧了小拳头,很自然地向上举了起来。格拉姆也学着他的样子迎合着, 这时格雷斯和艾玛走了过来。 “格拉姆是我们家的朋友,”格雷斯介绍说,“他过来要帮我们点忙。” 艾玛好像不太喜欢他,“帮什么忙啊? ”边问边向格雷姆作了鬼脸,这是很不 礼貌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格雷斯也没有批评艾玛。 “爸爸去哪儿了? ”艾玛问道。 “他出差去了。”格雷斯说道。 艾玛没有说什么,她走进屋子以后直接上楼了。 马克思却一个劲儿地缠着格拉姆:“我可以向你提问吗? ” “当然可以了。”格拉姆说道。 “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啊? ” “因为我的牙齿。”格拉姆把嘴张得很大,格雷斯也好奇地看了一眼,真是令 人吃惊,格拉姆满口的牙好像被疯狂的牙医做了手脚,牙齿都挤到了左面一侧,密 密麻麻的,右面的牙床空空荡荡的,只露出了粉红色的牙肉。 “哇,真酷啊。”马克思说道。 “你想知道我的牙为什么会这样吗? ” 格雷斯摇了摇头:“不必了,谢谢。” 格拉姆看了看她:“回答得好。” “马克思,你有作业吗? ” “噢,妈妈。” “快去写作业。” 马克思看了看格拉姆,很不情愿地说:“我们等会儿再聊啊。” 两个人又相互击拳,六岁的马克思这才恋恋不舍地去写作业,这时电话铃响了, 格雷斯看了看电话号码,确认是斯考特·邓肯,她决定让电话自动留言,现在最重 要的不是接斯考特的电话,而是要和格拉姆好好聊聊。她走进厨房,发现两个男的 坐在餐桌旁,互相窃窃私语,格雷斯进来以后,他们连头都不抬,格雷斯刚要张嘴 说话,格拉姆示意让她出去说。 “他们是谁? ” “替我工作的人。” “做什么的? ” “不要为这个担心。” 是的,格雷斯还有更紧迫的事情,“刚才那个家伙还给我打了威胁电话,”格 雷斯说道,“打到了我的手机上。”然后又描述了那个家伙的声音,格拉姆的表情 一直没有变化,等格雷斯说完,他掏出了一根烟。 “我抽烟你介意吗? ” 格雷斯摇了摇头。 “我一般不在屋子里抽的。” 格雷斯四下里看了看:“这就是你要出来的原因? ” 格拉姆没有回答,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烟就从鼻孔里冒了出来, 格雷斯看了看邻居的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狗在狂吠,远处传来的割草机声音 像飞机轰鸣一样。 格雷斯看了看他:“你也威胁过别人,对不对? ” “是的。” “那如果我按照他的命令,停下来,他们会放过我吗? ” “有可能的,”格雷姆又猛烈地吸了一口,“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停 手。” “这是什么意思? ” “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做的可能已经接近答案,或者已经触动了对方的某根神 经。” “我想象不出来。” “维斯帕先生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他今天晚上想见见你。” “有什么事情吗? ” 格拉姆耸了耸肩。 格雷斯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你做好准备了吗? 还有更坏的消息。”格拉姆说道。 格雷斯又把目光转向他。 “你的电脑房,就是后面的那个房间。” “怎么了? ” “被监控了,有个窃听装置,还有一个摄像头。” “摄像头? ”格雷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我家里? ” “是的,一个隐蔽摄像头,就在书架的一本书里,如果你用心找的话,很容易 发现的。这种摄像头在一般的商店里就可以买到。你可能在网上会看到这些东西, 一般是藏在闹钟或探测器里。” 格雷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有人在监视我们? ” “是的。” “会是谁呢? ”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警察,因为这些装置太业余了,我的手下刚才已 经把房子查过了,没有其他的发现。” “被窃听了多长时间? 你说的这些装备放到我家有多久了? ” “这个我还不清楚,这也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这样我们可以自由地交谈,我 知道你已经经受了很多的打击,但是现在你想好了应对的措施吗? ” 她想点头,但是脑袋不争气地摇了摇。 “好吧,首先我们分析一下这些设备。它们不是很复杂的,窃听的范围也只有 100 英尺,如果打开的话,周围要有接收的车子等东西。你注意到门口有车子长时 间地停在附近吗? ” “没有。”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应该有一个放录像的机器。” “就像VCR 那样吗? ” “一点不错。” “就放在附近100 英尺以内吗? ” “是的。” 格雷斯又四处张望,好像这个东西就放在他们的花园里,“多长时间要换一次 带子。” “每隔24个小时。” “知道这个东西放在哪儿了吗? ” “还没有查到,通常的情况会放在地下室或者车库,他们可以进入房子,拿走 带子然后再换新的。”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可以随意出入我的家? ” 格拉姆耸了耸肩:“既然放了窃听器,当然可以了。” 格雷斯的眼睛充满了愤怒,谁能接近我的房子呢? 难道是周围的邻居吗? 她不 停地问着自己,究竟会是谁呢? 这是一个很小的声音从心头掠过——科拉。 哦,绝对不会的。格雷斯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要找到那个录像机。” “是的。”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看看谁会把这个带子从里面拿走。” “这是第一步。”格拉姆说道。.“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 “还没想好。” “那么然后,我们就跟踪那个家伙,看他会到哪里? ” “这也是一个办法。” “但是——” “很冒险,我们有可能会把他跟丢的。” “那你想怎么办? ” “如果是我,我会马上抓住他,然后审问。” “那他要是拒绝回答呢? ” 格拉姆露出了鳄鱼般的微笑,真是一张令人恐怖的脸,但是现在格雷斯已经习 惯了,她慢慢意识到格拉姆不是在故意吓唬她,过去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嘴巴变成了 现在的模样,他脸上很自然的表情,却被扭曲了。这张脸也正好回答了格雷斯的问 题。 格雷斯想反对,告诉他自己是个文明人,可以通过法律和道德的途径来解决问 题,但是现在她却说:“他们居然敢威胁我的女儿。” “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格雷斯看了看他:“我不会按他们的要求去做的,即使我想这样。我不会就这 样算了的。” 格拉姆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选择了,不得不继续战斗下去。” “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这一点你一直都很清楚的。” 格拉姆歪了一下头:“你自己也很清楚的。” 格拉姆的手机响了,他弹开盖,什么都没说,连句问候都没有。几秒钟以后, 他挂断电话说:“有人开车过来了。” 格雷斯向外望去,一辆福特车开了过来,靠边停下以后,斯考特·邓肯从里面 走了出来。 “你认识他? ”格拉姆问道。 “是的,他就是斯考特·邓肯。” “那个撒谎说自己在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工作的家伙? ” 格雷斯点了点头。 “看来我要四处走走了。”格拉姆说道。 现在三个人都站在外面,斯考特·邓肯挨着格雷斯,格拉姆慢慢地走开了,邓 肯望着他的背影问道:“他是谁? ” “你不需要知道。” 格雷斯看了格拉姆一眼,暗示他先到屋里等一下,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你来这儿有什么贵干? ”格雷斯问道。 邓肯听出了她不满的情绪:“格雷斯,出了什么事吗? ” “我真是很奇怪,既然你已经离开了联邦检察官办公室,为什么还这么忙啊? ” 邓肯没有说话。 “邓肯先生,谎言被揭穿了,心里很不舒服吧。” “你往我办公室打电话了? ” 格雷斯用食指摸了摸鼻子,表示直拨电话:“噢,请等一下,我要更正,我给 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打了电话,但是你不在那儿工作。” “不像你想得那样。” “那你说说看啊。”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现在说也不迟啊。”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除了美国联邦检察官那部分? 其他的都是事实? 要不就是接电话的夫人在撒 谎? ” “你还想不想听我解释? ” 邓肯的语气明显变得强硬了起来,格雷斯摆了一下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我曾经在那儿工作过,三个月前,一个名叫蒙特.斯坎 伦的杀人犯坚持要见我,没有人知道原因。我只是一个处理政治贪污的小律师,为 什么这么重要的杀人犯只想见我一个人呢? 当然了,这个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 “他杀了你的妹妹? ” “是的。” 格雷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两个人走到门廊的椅子旁坐下来,格拉姆站在窗前 不时地看着他们,一会儿盯着斯考特·邓肯,一会儿看看地面。 “他看起来很面熟,”邓肯指着格拉姆说道,“好像迪斯尼乐园的加勒比海盗, 如果戴上一个眼罩就更像了。” 格雷斯挪了挪身子:“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撒谎呢? ” 邓肯用手整理了一下沙黄色的头发:“当那个杀人犯说火灾不是意外——你不 会了解我当时的心情,也不会理解这对于我意味着什么——曾经我的生活是多么平 静幸福,但是现在——”他像魔术师一样打了一个指响,“现在一切都变了,过去 15年的生活都要发生改变,就像生活在过去的人又回来了一样,要改变你现在的每 一件事情,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的妹妹也不是死于一次意外的火灾,她是被谋 杀的,而我从来就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能替她报仇。” “但是现在你不是找到凶手了吗? ”格雷斯说道,“他不是都承认了嘛。” 邓肯笑了一下,但分明是一种苦笑,“蒙特·斯坎伦只是一件武器,就像一把 枪。而我要找的是那个扣动扳机的人。这件事情让我寝食不安,我本想用业余的时 间来调查,但是你知道,如果一边工作一边寻找凶手是很不现实的,我的工作受到 了影响,所以我的老板强烈要求我离开。”说完邓肯抬头看了看格雷斯。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 “我想这种事情不是一个好的开头,你想想看,刚见面我就说我被炒了鱿鱼, 真是很难说出口的。但是现在我仍然和我的办公室保持联系,在法律界我还有很多 的朋友,但是我们必须清楚,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秘密的。” 他们的目光碰到一起,格雷斯说道:“但是你好像还隐瞒了什么? ” 邓肯犹豫了一下。 “可以告诉我吗? ” “我们都有一个目的。”邓肯站了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转向格雷斯,。。 此时此刻我们只是暂时的联盟,目的只有一个,找到你的丈夫。但是我们有各自的 算盘,我不会对你说谎,如果你找到了杰克,真相对你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只是想要我的丈夫。” 邓肯点了点头:“这也是我的意思,我们都有各自的目的,联盟也只是暂时的, 你想要你的丈夫,我要找出杀我妹妹的凶手。” 邓肯看得出来,格雷斯现在领会他的意思了。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格雷斯问道。 邓肯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神秘的照片,递给格雷斯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什么意思? ” 斯考特.邓肯说道:“我查出来照片上那个红头发女孩的名字了。” 格雷斯呆呆地等着他说下文。 她叫希拉.兰伯特,和你丈夫是大学同学,都是弗蒙特州立大学的,” 他指了指照片上的杰克,又把手指滑向杰克右面的那个人,“他是谢恩·阿尔 沃斯。” “她现在在那儿? ” “这也是我要查的,格雷斯,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格雷斯闭上了双眼,恐惧席卷了全身,让她有些发抖。 “我把这张照片拿到弗蒙特州立大学,一位退休的系主任认出了希拉。 兰伯特,但是她早就不见了,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希拉·兰伯特没有任何存在 的记录,没有税收记录,没有社会保险记录,什么都没有。” “和谢恩·阿尔沃斯一样? ” “一模一样,什么记录都没有,人也消失了。” 格雷斯把所有线索又整合了一下:“照片上有5 个人,一个是你的妹妹,被谋 杀了,其他两个,谢恩·阿尔沃斯和希拉·兰伯特,这些年都没有消息,第4 个人 是我的丈夫,跑到国外以后,如今也消失了。最后一个人,嗯,我们还不知道她是 谁。” 邓肯点了点头。 “到这里线索又断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找过谢恩·阿尔沃斯的母亲吗? ” “那个没有任何地理概念的老人? ” “我第一次去拜访她的时候,我还没有见到过这张照片,也不知道你的丈夫, 现在我想拿这张照片给她看,看看她有什么反应,而且我想让你跟我v 一起去。” “为什么? ” “谢恩·阿尔沃斯的母亲是一位女性,我有一种直觉,她很容易动感情,也很 胆小,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是以一位调查官的身份去的,或许,我不太确定,如果 你作为一位忧心忡忡的母亲去拜访她,情况会有所不同的。” 格雷斯想了一下说:“她住在哪儿? ” “百德敏斯特,从这儿开车大概要30分钟。” 格拉姆走了过来,斯考特·邓肯朝他点了一下头。 “那个可怕的家伙是干什么的? ’’邓肯问道。 “我现在不能和你去。” “为什么? ” “我有孩子,我不能把他们单独留在家里。” “把他们也带上吧,那里有个儿童游乐园,我们不会待太久的。” 格拉姆走过来之后,朝格雷斯打了个手势,示意让她过来,格雷斯对邓肯说了 句“失陪一下。”就走到格拉姆跟前。邓肯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事? ”格雷斯问道。 “艾玛,她在楼上拼命地哭。” 艾玛仍然摆出那种特有的姿势——脸朝下趴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自己的头,用 嘶哑的嗓音哭泣,在格雷斯上来之前已经哭了很久。格雷斯坐到床边,她知道将要 发生什么,只要艾玛一张嘴,就会问自己的爸爸去了哪里。 格雷斯仍然解释爸爸出差去了,但是艾玛不相信,说这是骗她的谎言,要求知 道事情的真相。格雷斯反复强调,杰克确实出差去了,一切都很好,只是太忙了。 艾玛好像是信了,但是仍然追问为什么爸爸不打电话回来? 他去了哪里? 什么时候 回来? 格雷斯编出了很合理的答案——爸爸真的是很忙,他去了欧洲的伦敦,知道 吗,很远的地方,他来过电话的,但是艾玛已经睡着了,伦敦与我们的时间不一样, 属于另一个时区。 艾玛真的会信吗? 谁也不知道。 那些电视上的儿童教育专家也许不会赞成格雷斯这么做,但是没有办法,她不 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孩子,毕竟他们还太小,况且作为母亲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孩 子,艾玛还没有成熟到可以直接面对真相,必要的隐瞒和欺骗也是父母必须的。也 许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是老话说得好:没有一个孩子生出来就带着说明书,父母不 知道该如何做,养育孩子就是一场没有准备的演出。 几分钟以后,格雷斯告诉两个孩子赶紧准备一下,要带他们出去,马克思抓起 玩具熊,艾玛也带上自己的玩具,斯考特·邓肯往门口走去,这时格拉姆拦住了他 的去路。 “有什么问题吗? ”邓肯问道。 “请等一下,在你们离开之前,我想和劳森夫人说几句话。” 邓肯很不情愿地摆了一下手,格拉姆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与格雷斯走进 了房间,格拉姆把门关上。 “你不应该和他走。” “也许不应该,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要知道真相。” 格拉姆咬了一下嘴唇,很无奈地说:“你带手提包了吗? ” “带了。” “让我看一下。” 格雷斯拿过来给他看,格拉姆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很小的手枪,就像玩具一样 :“这是9 毫米26型手枪。” 格雷斯摆了一下手:“我不需要。” “放到包里,你也可以把它放到脚踝上,但是要穿长裤。” “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开过枪。” “人们总是相信经验,其实它没有什么用,你只要对准目标的胸膛,用力扳动 扳机就可以了,很简单。” “我不喜欢武器。” 格拉姆摇了摇头。 “怎么了? ” “也许我错了,但是你不是告诉我今天有人威胁你的女儿了吗? ” 这句话起了作用,格雷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格拉姆把枪放进包里,她没有拒 绝。 “你大概要离开多长时间? ”格拉姆问道。 “至多2 个多小时。” “维斯帕先生7 点会过来,他说有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 “你有把握相信那个邓肯先生吗? ” “没有把握,但是我相信和他在一起我们会很安全。” 格拉姆点了点头说:“让我再给你增加一些保险系数。” “你要干什么? ” 格拉姆没有说话,指了指格雷斯身后的邓肯,他正在接手机电话。格雷斯不喜 欢邓肯接电话时的面部表情,邓肯放下电话后发现两个人正盯着自己看。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斯考特·邓肯不解地问道。 格拉姆朝他走了过去,邓肯没有后退,但是身体本能地闪了一下。格拉姆站在 他的面前,伸出手来,晃了晃食指:“让我看看你的钱包。” “什么? 你再说一遍? ” “你看我像喜欢重复的人吗? ” 斯考特·邓肯看了看格雷斯,希望能得到帮助,但是格雷斯却点了点头,格拉 姆仍然在摇晃着手指,邓肯无奈地交出了自己的钱包,格拉姆拿过来后,把它放到 桌子上,以最快的速度翻了个遍,还记下了一些信息。 “你在干什么? ”邓肯问道。 “等你们离开以后,我会把你调查得一清二楚,”格拉姆抬起头,“如果你敢 动劳森夫人一根汗毛,我会叫你——”格拉姆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合适的词来 表达,“死无全尸,你听清楚了没有? ” 邓肯把目光移向格雷斯:“这个家伙究竟是谁? ” 格雷斯已经朝门口走去:“格拉姆,我们会很没事的。” 格拉姆耸了耸肩膀,把钱包扔给邓肯:“一路顺风。” 他们终于开车离开了,头5 分钟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马克思和艾玛戴着耳机 在打游戏,格雷斯刚刚给他们买的耳机,因为游戏机每隔两分钟发出的声音实在令 人讨厌。斯考特·邓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两只手放在膝盖上。 “刚才在给谁打电话啊? ”格雷斯问道。 “一位验尸官。” 格雷斯沉默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把我妹妹的尸体重新挖了出来? ” “记得。” “警方不想这么做,因为费用太高了,这一点我可以理解,所以我支付了全部 的费用。我认识这个验尸官,过去是一个小镇的法医,现在自己做一些尸检工作。” “刚才就是这位法医先生给你打的电话? ” “是位女士,她叫莎利·李。” “什么? ” “她想马上和我见个面,”邓肯看了看格雷斯,“她的办公室就在利文斯敦, 我们可以在回来的路上过去一趟,”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格雷斯说,“如果方便的话,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过去。” “去太平间? ” “不是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莎利只是在医院里做尸检工作,我们现在要去 的地方是她的办公室,她在那里写分析报告。而且那里还有一个小的休息室,我们 可以把孩子先放在里面。” 格雷斯没有回答。、百德敏斯特地区的公寓房和想象中的没有什么两样,浅棕 色的铝质外表,三层楼那么高,车库在地下室,每栋楼房与前后左右惊人地相似, 连成一片,汇成一片楼海,一望无际。 对于格雷斯来说,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杰克每天开车上班都要路过这里,他 们还曾经讨论过要搬到这里居住,他们两个人的动手能力都不强,也不善于装修粉 饰屋子,所以公寓房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吸引力,你只要按月交纳物业费,就不用担 心房子漏雨或是哪个地方坏了,公寓房的附近还有网球场和游泳池,对了,还有小 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但是最终你还要遵守这里的一切规章制度,现实的世界已经趋 于一致了,那么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生活也这样? 车还没有停稳,马克思就注意到 了眼前的游乐场,他跑下车,直奔秋千。 艾玛好像对眼前的一切不太感兴趣,手里仍然摆弄着游戏机,通常情况下,格 雷斯会批评他的,因为游戏机只能在车上玩,如果有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还是不能 错过的,但是现在,好像不是批评艾玛的时候。 格雷斯用手拍了一下前额:“我不能把孩子单独留在外面。” “阿尔沃斯夫人就住在这里,”邓肯说道,“我们可以站在门口,一边说话一 边看着孩子。” 格雷斯随邓肯朝公寓楼走了过去,游乐场空空荡荡,寂静得很,这里的空气也 很新鲜,格雷斯猛地吸了一口,完全可以嗅到刚刚被割过的青草味道。他们两个人 肩并着肩站在门口,邓肯按响了门铃,格雷斯感觉这样怪怪的。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好像迪斯尼老电影里的巫婆:“谁啊? ” “是阿尔沃斯夫人家吗? ” 又是嘶哑的声音:“你是谁啊? ” “阿尔沃斯夫人,我是斯考特·邓肯。” “谁? ” “斯考特·邓肯,几个星期前我们聊过的,关于你的儿子,谢恩。” “走开,我没什么告诉你的。” 格雷斯从这句话听出了老人的口音,是波士顿地区的。 “我们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我什么都不知道,请赶快离开吧。” “求您了,阿尔沃斯夫人,我真的是想了解一下您儿子的情况。” “我已经告诉你了,谢恩住在墨西哥,他是个好孩子,在那里帮助了很多穷人。” “我们还想了解一下他的朋友,”斯考特·邓肯看了看格雷斯,示意让她也张 嘴说话。 “阿尔沃斯夫人,”格雷斯说道。 嘶哑的声音更加警觉了:“你是谁? ” “我叫格雷斯·劳森,我想我的丈夫认识您的儿子。”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格雷斯转过头看了看马克思和艾玛。马克思在玩滑梯,艾 玛盘腿坐在草地上打着游戏。 这时门里的声音传了出来:“你的丈夫是谁? ” “杰克·劳森。” 又是一阵沉默。 “阿尔沃斯夫人? ” “我不认识他。” 斯考特·邓肯说道:“我们手里有一张照片,想拿给你看一下。” 这时门开了,阿尔沃斯夫人穿着一套老式家居服出现了,这种衣服现在已经不 会生产了,她看起来有七十五、六岁,身材魁梧,是那种大块头的老人,她要是拥 抱你,你会立刻消失在她的怀里。也许孩子们会厌恶这种拥抱,但是作为成年人却 极度渴望。她好像有静脉曲张的毛病,绽裂出来的血管好像小香肠一样,戴着链子 的老花眼镜当啷在宽阔的胸前,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她说道,“让我看看那张照片。” 斯考特·邓肯把照片递给了她。 阿尔沃斯夫人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什么也没有说。 “阿尔沃斯夫人? ” “为什么要在这个女孩子的脸上画个×? ”她问道。 “她是我的妹妹。”邓肯说道。 阿尔沃斯夫人看了邓肯一眼说:“我记得上回你说你是调查员。” “是的,我妹妹被谋杀了,她叫盖瑞·邓肯。” 阿尔沃斯夫人的脸色变白了,嘴唇开始发抖:“她死了? ” “没错,她被谋杀了,就在15年前,您还记得她吗? ” 阿尔沃斯夫人对邓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转向格雷斯说道:“你一直在看什 么? ” 格雷斯望着马克思与艾玛说道:“我的孩子们。”边说边用手指向游乐场。阿 尔沃斯夫人顺着她的手势望过去,顿时她呆住了,看起来一阵迷惘,有些疑惑不解。 “您认识我妹妹吗? ”邓肯继续问道。 “这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邓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了:“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到底认不认识我的妹妹。”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的儿子和她约会过。” “他和很多的女孩子都约会过,谢恩是个帅小伙,他的弟弟保罗也是如此。保 罗现在在密苏里州当心理医生,你们为什么不去向他了解情况? ” “想想看,”邓肯又提高了声音,“我的妹妹被谋杀了,”他指着谢恩·阿尔 沃斯照片说道,“这是你的儿子,难道有错吗? 阿尔沃斯夫人? ” 她盯着那张奇怪的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谢恩现在在哪儿? ” “我以前就告诉你了,他住在墨西哥,在那里帮助穷人。” “那你最后一次与他通话是在什么时候? ” “上个星期。” “他给你打的电话吗? ” “是的。” “打到哪里? ” “当然是这里了,他还能打到哪里? ” 斯考特·邓肯向前迈了一步:“我查过你的电话记录,阿尔沃斯夫人,在过去 的这一年中你根本没接过也没打过国际长途。” “谢恩用的是电话卡,”她快速地解释道,“也许电话公司对卡是不会有记录 的,我也不清楚如何操作的。” 邓肯又向前了迈了一步:“听我说,阿尔沃斯夫人,请仔细听好了,我妹妹死 了,你儿子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人——”他指了指杰克的照片,“她的丈 夫,杰克·劳森现在也失踪了,这个女人——”他又指了指红头发的女孩子,“她 叫希拉·兰伯特,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她的任何社会记录。” “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阿尔沃斯夫人坚持道。 “照片上的5 个人,我们已经找到4 个,但是现在他们都不见了,其中一个还 死了,这就是我目前所了解的一切。” “我已经告诉了,谢尔在——” “你说谎,阿尔沃斯夫人,你的儿子毕业于弗蒙特州立大学,与杰克‘劳森和 希拉·兰伯特是同学,他们都是好朋友,我们还知道,谢恩与我妹妹约会,但是后 来发生了什么? 你儿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 格雷斯用手拉住了邓肯的胳膊,阿尔沃斯夫人只是看着游乐场上的孩子们,她 的下嘴唇开始颤抖,脸上的皮肤也松弛了下来,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看来她已 经休战了,格雷斯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 “阿尔沃斯夫人,”她轻声地说道。 “我只是一个老太婆。” 格雷斯等她把话说完。 “我没有什么能告诉你们的。” 格雷斯说道:“我只是想找到我的丈夫。”阿尔沃斯夫人仍然盯着游乐场的孩 子们,“我只是想要找回他们的父亲。” “谢恩是个好孩子,他在帮助别人。” “他出了什么事? ”格雷斯追问道。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格雷斯盯着阿尔沃斯夫人的双眼,但是那里面已经满是迷茫和空洞。 “他的妹妹,”她指了指邓肯,“我的丈夫,你的儿子。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 无论怎样,这些事已经影响了我们的正常生活,我们需要帮助。” 但是阿尔沃斯夫人还是摇了摇头,转过身:“我的儿子不需要帮助,请你们离 开吧。”说完她走进屋子,随手把门紧紧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