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晚上宿营的地方像个魔幻的森林。 树木高大阴森,还有一些怪异的枯木,上面长着那种蘑菇。味道香的太诱人, 仿佛我们不是在一座森林里,而是到了一个糖果工厂。不同的感觉和环境的差异, 让我觉得有些诡异。我坚持吃那两种难吃的草,对着蘑菇的味道大吞口水。 萧达和宋成俊离开宿营地,往森林里走去,试图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动物, 可是,最终他们俩还是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这里并不比迷路森林好多少,竟然同样很难看到动物。 我忽然想到了死海,因为海水中含盐量过高,除了个别的微生物,几乎没有 什么动植物可以生存。而这片森林,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几乎没有什么动物呢? 宿营地的中间升了一堆火,火中燃烧的枯木,大概有生长过那种蘑菇的,那 糖果般的香甜味很快就溢了出来,我听见所有的人都在吞咽唾沫。 忍受着饥饿,大家都很快就躺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围着火堆,有人沉沉地 睡去,不时在梦中发出各种声音。有人哼叽着,仿佛在忍受痛苦,有人则叭哒着 嘴,好像在吃什么东西。有低低的哭声传了过来,是保罗在哭,他呓语着,声音 中充满了绝望的情绪。 那一时间,我忽然害怕起来,我仿佛看见了所有的结局,我想象着我们怎么 死在这片森林里。 身边的水颖已经睡着了,不时地翻个身,睡梦里还在轻叹。 一种灰心和绝望的情绪抓住了我,饥饿像是火一般,烧着我的胃,也烧着我 心。吃的那一点点的野草,在胃里缠搅着。蘑菇香甜的气味引诱着我,我知道在 宿营地的边上,有几处都有这种蘑菇,还有一棵枯木上,几乎生满了这种蘑菇。 我从睡袋里坐了起来,摸了摸口袋,口袋里空空的,只留着布莱德送我的那 把骨质小刀。 一路上走下来,因为饥饿和疲惫,根本无力带着以前认为的必需品,我们的 东西东一件西一件,几乎都被扔光了。 我拿出那把骨质小刀,在手里捏出汗来,终于,我慢慢从睡袋里爬了出来。 我忍受不了折磨。 那种香甜的气味诱惑着我,反正我们是没法活着走出森林了,我不愿再忍受 饥饿的折磨了。蘑菇散发出来的香甜,像是一只魔鬼的手,在我眼前不断晃动着, 变幻出各种美味的甜点。巧克力、软糖、蛋烂、冰淇淋…… 我咽着口水,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向着我印象中那棵长着蘑菇的枯木走去。 离那棵枯木越近,那香糖的气味越浓。 我忍不住伸出双手去,想采下枯木上的蘑菇。可我忘了我手中拿着的骨质小 刀,在我伸手的时候,两只手不小心碰了一下,骨质小刀锋利地在我左手上割下 一条口子。 疼痛让我猛然间清醒过来。 我站在枯木边,两种情绪在互相打架,一边努力让自己不受蘑菇香甜气味的 诱惑,而另一边的饥饿则不停地踢打着胃。 忽然,一个黑影从我身后冲了过来,我被狠狠地推到了地上。 巴利!那个人是巴利! 他很快把枯木上的蘑菇采了下来,塞进嘴里,吃的嘴里还发出很响的声音。 我感觉到口水流到了嘴里,我不停地咽着口水。 一双大手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萧达站在我的身边,他轻轻扶着我的双肩,对我说:“紫约,你要撑住,那 个蘑菇是不能吃的,你知道,对不对?” 说到吃,我的胃里更是火烧火燎地饿了起来,我不由地扒在萧达的肩上,轻 轻抽泣了起来:“萧达,我饿……” “我也饿。”萧达无声地咧嘴笑了一下,“但我们不能吃那个蘑菇,那个蘑 菇肯定是有毒的,你没发现保罗变得很怪异吗?”我扒在萧达的肩上点了点头, 泪手抹的萧达的肩膀上都是,不过,此时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你听我说,紫约,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你相信我!”萧达的手臂搂着 我,我第一次感到依赖别人而产生的那种安全感。 我从小父母就对我很严格,父亲去世又早,所以我的性格有些过于独立。我 老妈嫁给了老外,扔下我出国去了,虽然我继父给我一家超市,让我衣食无忧, 但我在生活中却更加独立。所以,我的性格里有些孤独感,我的朋友也很少,只 有水颖是我冒险生活中的铁杆姐们。 因为过于独立,我很难得依赖别人,也很难得因为依赖别人而产生生活的安 全感。 但此时,萧达的几句话让我有了这种安全感。 如果走不出那片森林,那一刻,我宁愿就那样死在萧达的肩膀上。 此时,巴利已经吃完了树上的蘑菇,满意地擦着嘴。他仿佛一只牛,蘑菇经 过他的反刍,那香甜的味道更浓。 巴利的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像是满足,又像是得意,那笑容看上去有 点白痴,就像保罗那时一样。这笑容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森林里,却无比诡 异。他摇摆着身体,走向了宿营地,还没到火堆边,巴利就躺了下去,很快,远 远地,我听见他甚至打起了呼来。 “紫约,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保持清醒。”萧达扳着我的肩膀,使我站直, 他直视着我,“我们现在我处境很危险,不仅是因为这片古怪的森林,还有安格 斯,我觉得他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此时,蘑菇的香甜味已经渐渐飘散了,加上我左手的疼痛感,我慢慢地恢复 了原来的理智。 安格斯确实很有些古怪,但我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我也觉得他有点不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呢?”我疑惑地皱着眉头。 “以我对布莱德的了解,他组织的考察,他应该是完全的指挥。可是,在这 次考察中,我觉得布莱德的的态度令人奇怪,似乎在关键的时候,出来做决定的 总是安格斯。”萧达停顿了一会,“而安格斯似乎对这片森林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他肯定了解了些什么,但他却不在考察前向我们告知,而致使我们陷入到这样的 境地,这个人实在令我不能相信。” 经过萧达的分析,我忽然想起来,在我们离开迷路森林时,安格斯那么肯定 地告诉我们,我们已经离开了,他就凭树种、植物和地型的判断,仿佛并不能令 人信服。 安格斯身上确实疑点多多。 “好了,我们要小心他,不过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的怀疑。”萧达拍了拍我的 背,示意我们回宿营地。 在我被巴利撞到的时候,手中的骨质小刀掉到了地上。 我让萧达等下,我蹲下去,猫在草丛里摸索着,想找到掉下去的那把骨质小 刀。那把小刀虽然被布莱德介绍时说的有点怕人,但这么多天,有这把骨质小刀 在,我觉得手中有件武器还是多点安全感的。而那把小刀,似乎真的有个守护者 的魂灵在上面,总在关键的时刻给我一点灵异的感觉,比方刚才我想采蘑菇时, 它割伤了我的手。 萧达也蹲下身来,在草丛中帮我找小刀。 忽然,我摸到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仿佛是,骨头! 那是一堆骨头,骨头摸在手里不大,仿佛是狗之类这么大小的动物的骨头。 因为我曾是医学院的逃生,所以对骨头并没有什么恐惧感,虽然刚刚摸到骨头时 还有点意外,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 在骨头中摸了一会,找到一个圆圆感觉的骨头,肯定是头骨。 我拿起那个头骨,就着宿营地的火光看了一下。 谁知道,这一看,我却着实被吓了一跳。那个头骨很是奇怪,上面布满了大 大小小的黑色的点,混合着头骨上两个深深的眼眶,好像整个头骨上都是眼眶, 让人一下想象出,一个满头都是眼睛的怪物! 我打了个寒颤,立即把那个头骨扔了出去。 “找到了。”萧达从草丛里爬起来,把小刀递给我。 “这里,有堆可怕的骨头。”我颤微微地对萧达说。 “哦?”萧达奇怪我居然会用“可怕”来形容骨头,他顺着我的手指方向看 过去,草丛中隐隐露出一堆白骨,萧达扒开草丛,一眼看见了那块头骨,上面布 着黑色斑点的头骨。 “什么情况会让骨头变黑?”萧达问我。 “中毒,一般来说,中毒而死的人或动物,骨头可能呈现黑色。” “嗯,不过,如果是中毒导致骨头发黑,应该来说,整块骨头都会黑的,对 不对?”萧达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但这块头骨,为什么会有黑色的斑点,而 并不是完全都变成黑色的呢?” 我摇了摇头,“所以我觉得奇怪。” 回到宿营地,我翻来翻去睡不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似乎没一会,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天已经亮 了,吵醒我的是安格斯,他正在大叫着,让大家起来赶路。 我不情愿地从睡袋里爬起来,身体上的疲惫令我实在不想起来。 很快,大家都准备好了。 我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几乎每个人都捧着肚子,饥饿的滋味很是难受。我 注意看了巴利一下,巴利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却把身上穿的衣服扣得很严。 “等等!”萧达忽然叫了起来,“保罗,保罗不见了!” 正准备出发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大家互相看着,果然,队伍里并没有保罗 的踪迹。保罗昨晚睡的睡袋被扔在熄灭了的火堆边上,萧达走过去翻看了一下保 罗的睡袋,只见保罗的睡袋里,居然有点点斑斑的血迹! “保罗出事了!”萧达站了起来,“我们快去四周找找他!” 保罗就这样失踪了,我们再也没有找到他。 而保罗的失踪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在安格斯的带领下,我们继续按照原定的方向行走,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能 找到森林里那座金字塔的机率有多少,但安格斯却好像充满了信心。 行走了一段时间,巴利开始不停地在出汗,他在身上挠着,有点像保罗昨天 那样,仿佛身上生满了虫似的。 这一路上,不时能看到生长成一团一团的蘑菇,那香甜的气味在诱惑着每一 个人。 水颖有一次在蘑菇边上停了下来,我看见她不停地在吞咽口水。向导二号在 这么些天中,除了必要的向导工作,他几乎很少说话。但他看见水颖站在那簇蘑 菇边咽口水,却忽然走上前去,用脚狠狠地把蘑菇踩碎:“不可以吃,不要吃!” 二号拉起水颖就走,水颖的眼中现出明显的失望神色。 看着二号对水颖的关心,要是在平时,我一定会笑话她,美女真是了不得, 连二号这样的黑帅哥都能搞得定。可是,现在我没有心情和水颖说这样的笑话, 我想,水颖也不会觉得好笑。 我们一步一步向森林走中,没有食物,也相当于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几乎有三天的时间了,我们都是以森林里的两种野草为生,只有一次一人分 了一小段瘦极了的蛇。饥饿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我们逼得更近。 饥饿的尽头,将会是死亡。 安格斯好像正一步一步把我们带向一个圈套里。 越走,路上的蘑菇越多起来。都是同一种蘑菇,色彩鲜艳,散发着糖果的香 甜味道,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咽口水。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依旧没找到食物,那两种草的滋味让我想吐,可我不 得不吃。 巴利坐得离人群很远,他整个人都被衣服紧紧包裹住,我感觉他好像有些浮 肿,身体比平时看起来要胖了一圈,这会不会是蘑菇的毒性呢? 我胡思乱想着,保罗的失踪,或者也跟蘑菇的毒性有关,保罗在刚吃了蘑菇 的时候,就有一段时间似乎神智不太清醒,也许保罗是在神智不清醒的状态下离 开宿营地的,却再也没有找到回宿营地的路。 可是,保罗睡袋里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呢? “盖尔!把蘑菇放下!”布莱德的一声大叫,把我的视线从巴利身上转移了 过去。 盖尔蹲在草丛中,正捧着几个蘑菇拼命往嘴里塞。 “不要吃!吐出来!”安格斯高叫着。 “不!”盖尔沙哑地嘶,然后,他忽然放声哭了起来,“不,不……我好饿, 我受不了了,这蘑菇的味道,太甜了……我真的好饿……”盖尔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鼻子也酸起来,水颖抬手也擦着眼泪,凯特医生两眼发呆,眼睛也红了起来。 盖尔嘴里塞满了蘑菇,咧开嘴哭时,蘑菇掉了出来。 蘑菇经过咀嚼,味道更加香甜,盖尔哭了一会,他把手中的蘑菇全塞到了嘴 里。 “不要吃了!”布莱德忽然走上前,狠狠打了盖尔一记耳光,盖尔满嘴的蘑 菇吐了一地,香甜的气味再次发散开来。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盖尔身上时,却没有人发现,巴利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