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海滩劫案(5) 有的时候我也会哭,比如看到有东西突然爆裂开来,我会惊恐万分;或是看 到贫困国家的照片,看到小孩子嘴唇上停了苍蝇,看到牙齿落光的老人瘦骨嶙峋, 身上满是老人斑,浑身疼痛不已,又没水喝。他们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或许我 的确难辞其咎,总得有人要为此负责。但我从没为此做过什么。 亨利失踪了,我很高兴。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晚上我一丝不挂的时 候看到他的表情,他的表情不是厌恶,只是有点可怕的尴尬,我没有帮他一把。 那可不是我的工作,应该是亨利帮我才对。医生是这么说的:" 让你老公帮帮你。 " 可他没有这么做,一个人生活对他来说容易得多,这样他就不用去理会那些杂 事了,那样很好。我儿子英格玛从来不提他的名字,我对他说,不用非得记住他 的名字,只是要尽量去了解。他不爱我,我看出来了,当然他也不恨我,我从来 没觉得他会恨我,我只知道我把什么样的生活压在了他的肩上。他也不是什么体 面的人物,在物价局上班,没什么欠款,也不喝酒。我不知道他到底上班干些什 么,也许是要给物品估价吧,这年头人人都抱怨东西太贵了,人人都觉得自己工 资太低了。" 我们罢工吧!" 他们总是吆喝着," 我们再也受不了了,根本没有 人重视我们,没有人保障我们的利益,别人有的东西,为什么我们就没有?!" 这年头没有人够成熟,哪里都能看到哭诉抱怨的小孩。比如鲁妮,她就经常哭诉 个不停。 有的时候我希望英格玛能过来,我们能一块儿肩并肩地进城。他不算高大英 俊,但长得挺好看,他的脸看上去很沉重,那是遗传我的,但很配他。他非常严 肃,是那种总要把事情想个透彻的人。没错,他的确没什么雄心壮志,但总是尽 力完成自己的分内事,而且从来不怨天尤人。我想象着我和英格玛一起走到镇上, 去咖啡店里喝咖啡,他去买单,随后把我们的托盘端上桌子,帮我拉出椅子。可 是他从来没这样过,他上次来看我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要是我说我们一块 儿进城看看怎么样,他总会满脸惊讶地看着我。不过现在的我只要知道他在哪里 住着就很开心了。 这是幢老房子,亨利说房子是用黏土造的,总有一天,房子会松动、坍塌, 黏土会沿着斜坡一股脑地滑下来,房子瞬间会四分五裂,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或者说只要下足够大的雨,房子就会坍塌了。亨利总是很担心,可我喜欢这栋房 子,清楚地知道每一处弯角、缝隙,知道哪个抽屉里放了些什么,知道我要去工 作时——是以前要去工作时走的楼梯上的每一步台阶。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的,都 是些上了年岁的熟悉的东西。英格玛又一次坐在这里的桌子边,已经是很久之前 的事了。他想到房子应该要用油漆刷一下,说要刷成红色的——现在是白色的, 上面刷着绿色的油漆。每次我走过大门的时候总是很害怕,害怕有什么巨大的红 色的东西会隐隐约约地出现,要是那样,我一定会站在那里大声尖叫。我告诉你 我的这些生活片段,是因为想要你看到我很清醒,我记忆力很好,不是疯子,这 很重要。人们当然会对我做出判断,但我更愿意做我自己的法官,没有任何借口, 也不想找什么借口。但有一种解释,安德烈斯只是个男孩,我不想让他死了。我 在说什么?我确实希望他死了,在那个邪恶的瞬间。我站在那里,心想:现在, 我会杀了他,我必须这样做!只有我一个人有这个想法吗?那个我毁了他的可怕 的一刻,我记得有一道奇怪的光束闪现在房间里,这道光束来自哪里?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