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被跟踪的女人(7) 齐普走到安德烈斯住的那幢房子后面那堆木板的顶上,窗帘后面隐约透出一 丝微弱的灯光。窗口被关上了,他突然想起,安德烈斯总是打开窗户睡觉的。齐 普心想,我又来这里了,像个下流的偷窥者。床铺得很干净,他可以看到那黑白 相间的床罩整齐又光滑地铺在上面。墙上贴着大门乐队的海报,书桌上放着一个 空的可乐瓶子。可没有安德烈斯的身影。齐普一直坚信,安德烈斯已经睡在了自 己家里的床上,可他却没有发现安德烈斯的身影。 齐普跳下了木堆,他必须回家了。他还能去哪?他要等到早上再打个电话吗? 他的关心转而变成了愤怒,随后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穿过了教堂和墓地,双 手插在口袋里,步伐飞快。一个人沿着大街走着,他感到了该死的孤独,可他没 有办法,只能熬过这个夜晚。天亮了,就能找到答案,得到些愚蠢的说法了。安 德烈斯总是能找到理由。 他二话不说地打开门,跑下楼去,脱下了紧身牛仔裤。他的皮肤感觉又湿又 冷,牛仔裤上的条纹似乎印到了他的大腿上。他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毛毯,在 黑暗中凝视着。安德烈斯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活,而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罢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想到这里,一股小小的释怀之情在他身上缓缓流淌。然而就 在黑暗将要吞噬他之际,他想起了那把椅子,他把它留在了那个女人的窗前。天 哪,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看这两个人?他们没有一点头脑,只是莽撞行事的臭 小子而已。蓦然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那辆撞上岩石的婴儿车,那个婴儿的小嘴, 里面还没长牙;浮现出了冒着泡的大海,愤怒的呼喊。我们到此为止了,他想。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不停摇动着身体,好像发烧了。我想,无论是好是坏, 我都只是一具过着混乱不堪的生活的躯体而已,生活没有什么连贯性。我梦见我 的肠子一直在增长,它扭动着,慢慢地,但确信无疑在动,直到它拖到了地面上。 我不得不把它捡起来,放在手里给大家看。一团巨大的、缠在一块儿的肠子。看 这儿!然后,我醒了。我没有忘记在地窖里发生的恐怖事情,只是把它暂时撂一 边了,就像一条在远处的卑鄙的狗,由于被上了锁链,因此无法接近我。但现在 它正在号叫着,我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花色墙纸。它又开始号叫了,这一 次更加响亮。同时,我很肯定我没有发疯,我没有疯,完全清醒着,我所描述的 事情和事实完全一样,现在只剩最后的细节部分了,你还在读吗? 随后那条狗恢复了平静,仿佛它的声音只是一个梦境的残骸。可随后,它又 开始号叫了,起初是一声长长的、持久而微弱的叫声,之后便越发响亮。我从来 没有听到过如此悲戚的号叫,那种声音,只有在它迫切地企盼着什么,或是痛苦 至极的时候才会发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但我随即把这个想法 丢到了一边。这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不可能如此邪恶!事情已经够糟了。但那 个声音确实是从地窖传来的,一阵低沉的哭泣声,好像他全身无力,仅仅发出一 声尖叫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恐惧得全身抽搐,顺手把一个 枕头的一角塞在了嘴巴里。那个男人还活着!他躺在寒冷的地窖里,在大喊救命! 我的五脏六腑开始翻腾,又把枕头压在了头上。我不忍心听到那惨叫声,仿佛那 是从一个受伤的动物身上传来的。他在叫我,也许其他人会听见。邻居会听到吗? 街上的路人会听到吗?他们会停下,记下我的地址。也许他们会认为是我伤害了 别人。这样的话,我会头晕的。他一开始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只要他能闭嘴, 怎样都行!最后,我站了起来,踮着脚尖穿过了房间。我不想让他听到头上有我 的脚步声,显然他疼痛难忍,他只不过是个小男孩罢了。想象着他尖叫成那样, 我从来没有听到有人尖叫得如此可怕,充满了恐惧。一个小男孩,漆黑的夜里一 个人在地窖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那是多么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