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东州市公安局交警支队,苏红、张虎等也向孙红提出了是不是蓄意谋杀这 个问题。 苏红:“刘小兰平时有没有和社会上的人接触?” 孙红摇头。 张虎:“这么晚了,你们在国际大厦干什么?” 孙红没有回答。 苏红耐心地劝说道:“孙红,小兰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你要想为小兰伸张 正义,就得配合我们的工作。” 孙红仍然保持沉默。 张虎有点儿着急,发脾气说:“你的是为了救你而被肇事车卷到车下的,你 难道连点良知也没有?” 孙红哭出了声:“小兰家和我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太好。她爸爸去世了。她妈 在水泥厂工作,工资低,还有病。我们从上大学,都是自己打工交学费。我和小 兰每个周六、周日的晚上,都到国际大厦迪厅打工。” 张虎:“那刘小兰是不是在迪厅认识或得罪了什么人?” 孙红又摇头。 张虎:“你了解刘小兰吗?” 孙红:“我们从上中学起,就是同班、同桌,亲如姐妹。她品学兼优,一直 是班干部、三好学生。老师和同学们都说她今后有希望。”孙红泣不成声。 张虎:“她最近提到过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孙红:“我只知道她妈妈在水泥厂工作,已经下了岗。” 苏红;“最近这些天,小兰向你谈过什么吗?” 孙红想了想,说:“小兰上个周六说过,她在6 号包间发现有个小姐和客人 一起吸毒。小兰说她当时很吃惊,给领班的说了,领班的还骂她多管闲事。说她 以后再多管闲事,就不要干了。” 苏红:“那个小姐现在还在吗?” 孙红:“小兰说后来那个小姐已经不在国际大厦迪厅做了。” 苏红:“孙红,我们随时都会找你了解情况。”她对刘婷婷说:“你把小孙 送回学校去吧。”她又对孙红说:“小兰的妈妈那边我们会通知。” 刘婷婷和孙红走后,苏红对张虎说:“看来,根据孙红讲得,不能排除谋杀 的因素。是不是贩毒的怕刘小兰告发,下了毒手?但是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肇 事车要查,刘小兰这边的社会关系也得再摸一摸。” 张虎:“明天在全市范围内搞一个大排查。只要车是东州的,就跑不了那小 子。” 苏红拨通了周伟新的电话:“伟新,你在哪里?刘小兰的同学提供了一条线 索,我想对你抓住的带毒品的司机和对我们有帮助。我们到我家见吧。” 张虎对正要出门的苏红说:“明天早晨我去报社取照片。” 正如张晓预料那样,当朱继承得知秦婕在肇事现场拍了肇事车的照片后,告 诉了秦富荣。秦富荣十分着急,让朱继承不惜一切代价把照片搞到手。朱继承又 赶到歌厅找徐开放。 徐开放正在和阿静喝酒作乐。看见朱继承走进来,徐开放一愣:“朱哥,还 有事吗?” 朱继承看了看阿静,眼睛一亮。阿静给朱继承敬了一杯酒。徐开放示意阿静 先出去。阿静出去后,朱继承说:“怪不得你小子这些天都朝这地方跑,原来找 了一个靓女。” 徐开放:“朱哥,我不能和你比。你们有女人爱。我是有了点温馨就浪漫, 逢场作戏。” 朱继承:“别他妈的不知足。这么好的女孩,打灯笼也难找。”他的脸变了 色,压低声音说:“有点儿麻烦。报社有个女记者在现场拍了照片。你知道怎么 做。” 徐开放:“我明白了。” 朱继承:“老八,你小心点,对你身边那个女人不要多说。歌厅的女人不能 信。” 徐开放:“朱哥,你就放心吧。就是我的头掉了,也不会卖你们。我的头没 你们的一根指头值钱。” 朱继承满意地点点头。他出了歌厅,刚要上车,看见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他 下意识地把脸转了过去。等警车过去后,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真他妈的做 贼心虚啊!” 刚才过去的警车里坐着苏红和周伟新。车到了苏红家楼下,周伟新不好意思 地说:“太晚了,我真的不忍心打扰你妈。” 苏红挽起周伟新的胳膊,不由分说推开了门。 孙敏端上一个大碗,说:“小周,一定饿坏了吧?先把这碗鸡喝了。” 苏红撒娇地说:“妈,您怎么这么偏心眼。” 孙敏:“小周不是刚千里迢迢从甘肃出差回来,又接着忙碌到现在嘛。” 苏红不依不饶:“怪不得人家说‘好闺女不如好女婿。’我看这好女婿也是 惯出来的。您到老的时候,就看他怎么伺候您吧!” 孙敏在餐桌旁坐下,关切地说:“说多了,你们也别烦。你们现在还年轻, 身体素质好,所以感受不到。等上了年纪,这病那病就出来了。老苏年轻时工作 也是不甘落后,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现在毛病都出来了,这也不好,那也不舒 服。” 苏红:“妈,这话别让我爸爸听见,他可自以为‘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周伟新冲孙敏笑了笑。 苏红:“我爸还没回来。” 孙敏感叹地说:“你爸这些年工作上从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刚刚回来,正在 冲澡呢。” 苏红:“妈,我哥天天忙得不顾家你也没说过他。” 孙敏摇摇头,说:“他这些天也忙着呢。今晚马奶奶不舒服,他一直在马奶 奶家陪着。” 苏红:“听说我哥快当副市长了。” 孙敏责备地说:“看看,又多说了。让你爸你哥听到,又得批评你。” 苏红不服地说:“东州都在传。” 孙敏严肃地说:“人家传咱也不能传。你爸爸听见了,又会批你没点儿组织 纪律性。” 苏红:“好了。我以后注意。” 孙敏:“你每次都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周伟新听了孙敏的话,笑得喷出一口饭。 苏红递了餐巾纸给周伟新,不满地说:“你就知道笑。从进门到现在没跟我 妈和我说两句话。怪不得局里人不叫你小周叫老沉,沉闷。”她抬头看了看挂钟, 说:“赶快吃吧。完了,我还有正经事和你商量。我先上楼了。” 苏红的房间里很乱。她上楼赶快整理起来。过了一会,周伟新也上来了。他 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书。突然,他的目光被书中一张照片吸引。他指着书 中一对青年男女的合影照片问:“这个女的是报社的秦婕吧?” 苏红:“是哟。秦婕对我哥真是一往情深,到现在也没谈男朋友。我有时真 想劝我哥离婚同她结婚。可是,我知道我哥不会。” 周伟新:“为什么?” 苏红:“我哥不会自断前程。他把政治生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周伟新若有所思:“那你哥对秦婕没感情?” 苏红:“那也不是,我哥很爱她。我能看出来。爱一个人但又不能公开地去 爱,不能尽到爱的责任,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因此,我觉得哥活得很累很痛苦。” 周伟新笑了笑,没说话。 苏红:“好了。咱们说正事。刘小兰的同学孙红刚才向我们提供了一个情况, 说刘小兰在歌厅发现有小姐吸毒。我和虎子怀疑有人为了灭口,故意制造了车祸。” 周伟新:“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从现场看,又不太像。” 苏红:“为什么?” 周伟新:“肇事车是逆行,说明事前并不一定知道刘小兰是从国际大厦出来。” 苏红:“那为什么肇事后要逃逸呢?撞了人,出了事,完全可以通过交警部 门处理。” 周伟新若有所思,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按照常理,应当像你说的那样, 撞了人,出了事,可以报案,事故处理有交警部门,赔偿有保险公司。但是肇事 者没有按常规去做,而是选择了逃逸。我想是有原因。第一,车上有不可见人的 东西,比如走私的毒品一类;第二,车的来路本身就不明,比如是走私车;第三, 肇事者身份特殊,怕暴露;第四,肇事者确实有十万火急或者说不能不办的事情。” 苏红听见门响,说了声:“可能是我爸。” 周伟新:“我也该走了。” 苏红:“我送送你。”她和周伟新到了楼下,看到刚从洗浴出来的苏礼正在 看报纸。于是,她悄悄从身后捂住苏礼的眼睛。 苏礼开心地笑了:“我的小女儿今天怎么舍得回来这么早陪老爸。我猜小周 也来了。坐吧。” 苏红坐下后,周伟新也坐下了,问道“苏市长,您还好吧?” 苏红不满地说:“还叫市长,你不觉得别扭?叫爸。” 苏礼没有计较,问:“这一行收获不小吧?” 周伟新点点头。 苏礼:“马上要开国际经贸洽谈会了,你们的任务很重。要注意休息好。休 息好了,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周伟新起身告辞。苏红把周伟新送到门外。周伟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报社秦婕在现场拍了照片的事,知道的人多吗?” 苏红不解地望着周伟新。 周伟新若有所思地说:“我担心秦婕今晚不安宁啊!” 正在国际大厦的秦婕接了苏红的电话后,悄悄对张晓说:“你刚才分析的不 错。我们暂时不能把照片没拍好的事张扬出去! ” 张晓:“交警队找你要照片怎么办?刚才苏红不是说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找你 吗?” 秦婕说:“交警要照片倒好说。我琢磨着可能会有人利用一切手段向我要照 片。从他们的言行中我可以分析问题,发现问题。这样有利用公安交警部门侦破 案件,抓到肇事者。” 张晓惊鄂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换个活法?” 秦婕:“我不怕。说心里话,我还真像碰一碰黑黑势力。” 这时,苏常胜从外边走进来,精神有些疲惫。 张晓:“苏局长,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你是迟到的祝福了。” 苏常胜坐下后,给秦婕碰了杯酒:“小婕,生日快乐。” 张晓:“苏大局长,你带什么生日礼物来了?” 苏常胜好像心事重重,没有回答张晓的问话。他把礼盒给了秦婕。秦婕接过 后想放进包里,张晓抢了过去。 苏常胜问秦婕:“怎么不高兴?” 秦婕:“没什么。” 张晓:“我认识秦婕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怒发冲冠。” 苏常胜:“是嘛,是为什么事?” 秦婕:“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开车撞死人,逃了。” 苏常胜一惊,但没有说话。 张晓不由分说,打开礼品盒,里边是一只做出工精细的电动鸡。张晓按动了 开关,那鸡跳动起来。张晓高兴地说:“秦婕,你快看,金鸡起舞。” 秦婕淡淡地一笑。 张晓:“苏局长,你还不请我们秦小姐一起金鸡起舞!” 苏常胜还在犹豫。秦婕却主动地向苏常胜伸出手。但是,苏常胜看出秦婕仍 然心事重重,劝说道:“婕,你还在想着那件事?也可能明天肇事者就投案自首 了。” 秦婕:“我在想,那个大学生和她的同学在歌厅里当服务员打工的事。” 苏常胜:“你是不是说她们不应该在这样的场所打工?” 秦婕没回答。 苏常胜:“现才有的贫困家庭交不起学费,有的贫困学生上了大学读不下去。 这种事报纸电视上也经常见。” 秦婕:“我在想,在这点上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苏常胜想了想,说:“你可以发挥媒体的优势,搞一个社会帮助活动。比如 叫帮助贫困大学生读完大学。” 秦婕点了点头。 苏常胜:“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找一些单位,与贫困大学生签署用 人订单。单位先行投入,学生毕业后必须到这个单位服务几年。如果违约,自愿 接受处罚。现在搞订单农业,可以借鉴一下嘛。” 秦婕笑了:“胜子哥,你还挺会与时俱进嘛。” 苏常胜淡淡一笑。 秦婕闻到苏常胜身上的气味,皱了皱眉头,问:“你这几天忙什么呢?怎么 又喝酒了?” 苏常胜怏怏不乐地说:“我想对水泥厂的资产进行重新评估。但是……” 秦婕:“但是市里有领导施加压力是不是?” 苏常胜点头。 秦婕:“你打算怎么办呢?” 苏常胜没说话。 秦婕:“要不要我们报纸为你呼吁一下?” 苏常胜:“让我想一想。” 秦婕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号,说:“我爸的电话,刚才还在家里,怎么又 回办公室了!” 苏常胜:“你是不是又惹秦叔叔生气了?” 秦婕:“我才懒得理他呢!” 苏常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劝你多少次了。秦叔年龄大了,年底就要 退休了。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最需要的是亲情。你不能因为他做错过一件事, 终生对他耿耿于怀,让他遗憾一生吧!只要是生活中的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 生不做错事甚至于犯罪。” 秦婕惊讶地望着苏常胜,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苏常胜感慨万端地说:“我觉得,人都是情感的囚徒,生活就是情感的牢笼。” 秦婕:“你怎么了,发了这么多感慨?” 苏常胜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掩饰说:“我只是有点感想,不知对不对。” 秦婕没有回答。苏常胜突然抱紧了秦婕,把脸贴在秦婕的脸上。秦婕开始还 觉得很幸福,但很快就觉察到苏常胜有点反常,直截了当地问:“胜子哥,你是 不是心里有事?” 苏常胜:“我有点怕……” 秦婕鼓励他说:“胜子哥,你不要怕。你坚持对水泥厂资产进行重新评估是 对的。如果有人利用权力压你,我写内参反映。我相信全市人民会支持你!” 徐开放带着阿静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阿静边脱衣服边说:“徐哥, 我想洗个澡,和你一起洗。” 徐开放:“算了。太晚了。” 阿静有点不情愿,但没有勉强,钻进被子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徐哥,刚才到歌厅找你那个人是谁?” 徐开放:“我的一位哥们,怎么了?” 阿静:“我看那个人很色。见了我两只眼都不知该长哪儿了。” 徐开放:“你别胡说。人家是大老板,什么样的女孩子没玩过。在东州,他 想玩那个女人,还没有不上手的。” 阿静;“那不一定。我这样的女人他就没玩过。我和别的女人味道不一样。 对吧,徐哥?” 徐开放:“去你妈的。” 阿静拿出白粉,吸了几口。 徐开放:“你以后不要在歌厅里吸,那儿人多容易出事。” 阿静点点头,又问:“他是大老板,你就不能让他帮你一把,给我哥盖个房 子,让我哥娶上媳妇,我也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徐开放得意地说:“不用他帮忙,我有办法。” 阿静不满地说:“你有什么办法,抢银行?” 徐开放很自信地说:“你放心吧,最多一、二个月,我就给你一笔钱,让你 回家盖房子”。 阿静一下坐了起来,伸出食指,要和徐开放拉钩:“徐哥,你是个男子汉, 说话要算话。” 徐开放和阿静拉了个钩,然后拨了个电话,但对方的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 听。 阿静不解地问:“这么晚了,你还找谁?” 徐开放不耐烦地点了支烟,看了看表:“妈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不是个 好女人。” 阿静惊奇地问:“徐哥,你说谁?” 徐开放:“一个报社的女记者。” 徐开放说的报社女记者正是秦婕。她和苏常胜、张晓刚刚从国际大厦出来。 张晓:“秦婕,你们走吧。我打车回去。” 秦婕和苏常胜上车后,秦婕说:“到我那儿坐坐。我爸今晚不在家。” 苏常胜点点头。秦婕见苏常胜心事重重,又安慰他说;“胜子哥,你过去不 是这样。我的记忆中还没有什么能难住或者说吓着你的事呢。” 苏常胜目光望着车窗外,没有说话。 到了秦婕家里,秦婕给苏常胜和自己倒了茶。秦婕看见餐桌上的生日蛋糕, 有点儿心动。苏常胜趁机说:“看,秦叔叔对你多好。你不要老是和他别扭。” 秦婕走到自己的房间,把苏常胜送给她的电动鸡放在柜子里,柜子里已放了 20多只形态各异、色彩各异的鸡玩具。秦婕出来后,看了看蛋糕,又不满地说: “你看我爸这人,蛋糕也买了,可不等我回来半夜三更又走了。能不让人生气吗?” 其实,秦富荣并没有走远,他就在楼下的院子里,一边抽着烟,一边踱着步, 心事沉重。看见家中的灯亮了,他才松了口气。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个电 话,对着电话郑重其事地说:“朱总,我告诉你,你转告你的兄弟们,不要对秦 婕有什么过激行动。你给我记住了!”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又在楼下走了几圈,然后才走出大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单位去了。 秦婕换了睡衣从内室出来,见苏常胜坐在沙发上发呆,就挨着他坐下,问道 :“胜子哥,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苏常胜避开秦婕的问话,说:“小婕,你也不小了,我觉得你应该成家了。” 秦婕不高兴地说:“怎么,影响你了?” 电话铃响了。秦婕拿起话筒,“喂”了几声,对方无应答。她把电话放下, 感到有些奇怪:“是不是张晓在捣蛋?” 电话铃又响了。秦婕又拿起了话筒。话筒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 报社的秦婕秦记者吗? ” 秦婕警觉地反问:“你是谁? 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 话筒里的声音:“我是谁不重要。你是不是在国际大厦门前拍了辆肇事车的 照片? ” 秦婕想了想,按下了电话的录音键。 话筒里的声音:“我想把你的胶卷买下来,你开个价吧! ” 秦婕:“你为什么要买我的那个胶卷? ” 话筒里的声音:“这个我不说你也明白。我只问你卖不卖,要卖就开个价。” 秦婕:“你是不是那个肇事司机? ” 话筒里沉吟了一会,说:“你不要管那么多。你应该明白,现在社会没人爱 多管闲事,尤其是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的闲事。对你来说,谁是司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念之差。也可能你一念之间把胶卷卖给我,既落了一笔钱,又免了许 多麻烦;也可能你一念之间把胶卷洗成照片了,交给交警或在报上发表,那么你 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你好好想一想吧,过十分钟我再打电话给你。” 话筒里的声音断了。 苏常胜:“怎么回事?什么照片这么重要?” 秦婕若有所思地说:“真让我猜中了,看起来,这起交通事故后边还有比交 通事故更惊心的事情。” 苏常胜:“你真拍了照片?” 秦婕想摇头,犹豫一下又点点头,转了话题:“你说这个肇事者会是什么人?” 苏常胜想了想说:“这很难说了。他在肇事前一分钟乃至一秒钟,可能还是 个很好很好的人。从一个好人变成坏人或者说叫罪犯,往往并不很难。比如出车 祸这种事,每一个司机都不能打百分之百的保票。” 秦婕点头表示同意,说:“你说得对。但是,我觉得像今晚这样的事,前边 可能是无意,但后边逃跑是主观故意,性质变了。” 苏常胜看了看表,说:“小婕,你休息吧。我回去了。如果有事,赶快通知 我。东州也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横行不了。” 秦婕:“胜子哥,你真得打这一生一世也不碰我?” 苏常胜:“婕,我不能啊!” 秦婕起身,默默地把苏常胜送到门外,与苏常胜作了一个长久的吻,恋恋不 舍地看着苏常胜的身影消失。然后进了洗澡间。 客厅里电话又响了,洗澡间里的水声太响,秦婕没听到。 这个电话的确是张晓打的。她回到家后,越想越睡不安宁,担心秦婕猜想的 事情会发生,于是向秦婕打了电话。她见秦婕家的电话无人接,又拨了一次,但 秦婕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她想了想,穿衣起身想走,电话响了。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得意的笑声。 张晓一惊:“你是谁? ” 话筒里声音:“我是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秦婕是不是你的朋友?她在花园 广场拍照片时你也在现场吧?我想让你劝劝你女朋友,赶快把胶卷交给我们。” 张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交给你们?再说,她的照片已洗出来,上边只 能看见有一辆车的黑影子。” 话筒的声音沉寂了一会,接着威胁说:“你在骗我。你朋友是记者,记者拍 照片会失误吗? 看来你也不识时务。告诉你,如果你朋友不把胶卷卖给我,你就 不要想再见到她了。” 对方把电话挂断了。张晓镇定了一会,疯似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她打了一辆 出租车,直奔秦婕家。到了秦婕家的楼下,发现苏常胜正在楼下不安地走来走去。 他看了看表,又抬头看了看秦婕家的窗口。秦婕家的窗口灯光亮着,映出秦婕在 梳头的剪影。 张晓长长喘了口气,对苏常胜说:“苏局长,我来给秦婕作伴,你放心回去 吧。” 张晓说完急忙上了楼。 秦婕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开电视机。门铃响了。秦 婕从猫眼里看见满头大汗,十分狼狈的张晓。她犹豫了一下,开了门。 秦婕:“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 张晓:“秦婕,可能要出事,有人把电话打到我那儿,索要你今晚拍的胶卷。” 秦婕沉思了一会:“这么说,我判断的没有错。你怎么告诉他的? ” 张晓:“我说你的照片全拍坏了! ” 秦婕有点儿急了:“你怎么这样说呢?我说的话你忘了吗? ” 张晓赶忙解释道:“我这全部是为你好。事实上你的照片全拍坏了,没有必 要不告诉他们真情。再说,你也完全没有必要卷进一起车祸案子里,招来对自己 不利的麻烦。” 秦婕只是望着张晓,没有说话。 电话又响了,秦婕没动。张晓一怒冲冲地把电话线拔掉了。 这个电话是徐开放打来的。他见对方不接电话,又拨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阿静:“别打了,人家是姑娘。欺负姑娘的男人我看不起。因为我就是女人。” 徐开放:“我收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消灾。不然我在东州怎么混?” 徐开放起身去洗手间,阿静悄悄把电话接头线拔掉了。 徐开放回来后,又拨了电话,骂道:“妈的,到底是女人胆子小,连电话也 不敢接了。” 他又拨朱继承的手机,也是没有接通,生气地说:“妈的,睡吧!” 朱继承和黑蛋这时在焦急地等待徐开放的消息。 朱继承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显示。 黑蛋:“妈的,这徐老八说不定在搂着那个女人睡觉,把你交给他的事忘在 脑后了。” 朱继承忍不住又看了看手机。 黑蛋:“朱哥,徐老八说报社姓秦的小娘们不吃软的,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 ! ” 朱继承:“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了看表,神情显得焦急不安:“现在都到 凌晨两点了,再过三四个小时,天亮了,上班了,事情也就暴露了! ” 黑蛋:“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小娘们拿出照片来。” 他压低声音,在朱继承耳边嘀咕了一阵。 朱继承点点头,叮嘱说:“千万别伤了她。你知道她的背景? ” 夜深了。张晓和秦婕还没有睡。 秦婕:“张晓,我看得把今天里发生夜的事告诉交警支队。” 张晓:“为什么? ” 秦婕:“我也说不明白。我总觉得这事应该让他们知道。现在那个叫刘小兰 的女学生一家肯定痛不欲生。唉,好端端风华正茂的一个女孩子,不明不白受到 这样的伤害……” 张晓:“这事我想着也不对劲。肇事者的能量还真大,连我和你在一起、我 家的电话都知道。” 秦婕:“我觉得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 张晓:“秦婕,别杞人忧天啦。天太晚了,睡一会儿吧! 明天还要上班呢。” 秦婕:“我睡不着啊! ” 手机电话铃声响了。张晓想去接,被秦婕夺了过去。 秦婕怒气冲冲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传来的是秦富荣声音:“婕儿,你,你没事吧?” 秦婕也吃惊:“这么晚了,你怎么想起来电话?” 秦富荣:“怎么,爸给你打电话还得分时间?” 秦婕:“爸,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是不是真有事?” 秦富荣犹豫了片刻,说:“没事,快要开经贸洽谈会了,我手中的事多,这 些天可能不回家,你自己注意点。” 秦婕放下电话,一脸奇异:“我爸今天怎么也怪怪的。” 张晓:“是你多心。” 秦婕摇摇头。 这时,手机电话又一次响起,她看了看,激动地打开接听:“胜子哥,你到 家了吗?” 苏常胜反问:“婕,没事吧?” 秦婕:“我没事,你怎么还不睡呢?” 苏常胜:“我担心你,睡不着。” 秦婕:“没事。张晓在我这儿呢。你快点睡吧。明天别一脸憔悴出现在同志 们面前。你是领导,要注意形象。” 苏常胜:“好吧!你也早点休息。” 秦婕放下电话。 张晓:“我真替你们犯愁。” 秦婕:“你还替你自己犯愁吧。” 秦婕走到阳台上,望着东州的夜景默默地思考。 张晓拿上一件衣服悄悄地披在秦婕身上。秦婕回过身,握着张晓的手:“张 晓,你看这夜色多么宜人呀! 可是,在这宜人的夜色下,光明与黑暗、美丽与丑 恶、善良与阴险,却是结合得那完美,仿佛一起患难与共……” 张晓:“这才叫社会。” 秦婕叹了一口气。 张晓:“秦婕,我有预感,肇事者不是一般人物。他们不会放过你。不行就 报警吧! ” 秦婕:“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 张晓:“太危险了。” 突然,张晓指着大街上苏常胜的背影喊起来:“秦婕,你快看,那不是苏常 胜吗?” 秦婕点点头。 张晓:“原来他没有回家,在你家楼下保护你。” 秦婕两眼含泪,拨通了苏常胜的手机:“胜子哥,你为什么骗我?” 苏常胜抬头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秦婕,不好意思地说:“婕,我只是想多陪 你一会。你没事了吧?” 秦婕直言不讳地说:“你要想陪我就上楼来。你那样陪我,我如果真的有了 事,你还来得及吗?” 苏常胜沉默。 秦婕:“胜子哥,你快回家吧。” 苏常胜挂断电话,还有点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直到出了大门,才拦了一 辆出租车。 张晓和秦婕目睹苏常胜上了车,情不自禁地说:“真让人感动!但可惜啊… …” 秦婕的泪水涌了出来。 开刚放亮,苏礼就起了床。他着一身运动服,准备外出锻炼。 住在楼上的苏常胜听见楼下有响动,悄悄开门朝下看。苏礼穿戴整齐,已经 走到门口。他赶忙下楼,走到苏礼的前面,把一件外衣递给苏礼,关心地说: “爸,穿暖一点。” 苏礼感动地看了看儿子,说:“昨晚几点回来的?马奶奶好些了吗?你也要 注意身体。” 苏常胜:“爸,您更要注意身体。” 东州沿河公园里,一些老人或成群结队,或零零散散在锻炼身体。一些年轻 人的有的习拳,有的跑步。苏礼与几个老人在一起练太极拳。一会儿,他收了拳, 一边擦汗一边与几个老人聊天。 老汉甲:“苏市长,只有你能坚持与民同乐。难得,难得。” 苏礼:“这样好,一方面可以锻炼身体,一方面可以听听老同志的意见,一 举两得。 老汉乙:“苏市长,听说昨夜一女大学生被车撞成重伤,生死不明,开车的 逃了。抓住后一定得严肃处理,以平民愤。不然可能会惹出大事来! ” 苏礼一愣,接着点了点头:“当然。一定会严惩不贷! ” 苏礼一边练着太极,一边在思考。回到家吃早餐时,他开门见山地问苏红: “红儿,我早上锻炼时,听群众反映,昨夜发生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被害者是 一位女大学生?” 苏红点了点头。 苏常胜:“苏红,你们查到线索了吗? ” 苏红:“这种案子哪有那么快就查到线索。不过,等秦婕的照片冲洗出来, 就有线索。再说,尾号为9 的车也不难排查。” 苏常胜:“秦婕也在现场?凭一张照片就能认定事实了吗? 我看你们想得有 点儿天真了。” 苏红没有搭话。 苏礼:“红儿,你告诉你们领导,群众的舆论要考虑,受害者家属的情绪要 顾及,但不能急躁,一定要重证据、重事实。比方说把希望寄托在报社记者拍得 照片上就不太科学。” 苏常胜:“瞧瞧,苏市长的指示英明正确吧! ” 苏红:“我们办案讲得就是科学。” 苏礼:“小周那边忙不忙?让他注意身体。” 苏常胜:“爸,妈,你们对小周比我还关心,让我都嫉妒了。” 苏礼一笑,说:“我和你妈操你的心还少吗?再说,操小周的新也是为你好 嘛。” 一家人都笑了。 苏礼又问苏常胜:“马奶奶病怎样了?” 苏常胜:“亏得送医院及时,不然今天就见不到了。” 苏礼点了点头:“别耽误了。” 苏红走后,苏礼开门见山地问:“常胜,听说你们国资局对水泥厂资产评估 的事不满意,要重新请人评估?” 苏常胜:“是啊!我们正在组织专家,准备进一步评估。” 苏礼:“水泥厂是咱们市首批改制的国有企业,你们一定要慎重。我支持重 新评估,但是,你们一定要拿出重新评估的报告,要能服人。不然的话,过去评 估的部门和专家会对你们有意见,有可能说你们破坏改革。” 苏常胜有些激动:“如果市里硬压着我们通过那个评估报告,我们只能服从。 不过,我首先要辞去国资局局长职务。” 苏礼脸色有些缓和,说:“市里没有任何人压你们啊!好吧,你们再论证吧。 不过,最好不要过了洽谈会。” 苏常胜上班走了。苏礼也准备走,孙敏说:“老苏,你儿子敢于坚持真理, 这是好事。你应当为他高兴。” 苏礼:“任何事情都不那么简单。”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我怎 么感觉胜子今天情绪不太对劲?” 孙敏:“是吗?我没看出来。” 苏礼摇摇头。 新的一天开始了。当太阳从窗口照射进交警支队办公室时,忙碌了一夜的张 虎刚刚趴在办公桌上睡去。方正走进办公室,拍了拍张虎的肩膀,“虎子,快醒 醒,太阳要晒屁股了! 张虎揉揉了眼皮,然后看了一眼手表:“七点多了。妈的,磕睡虫怎么也赶 不走。方支队,我该去报社了。” 方正开玩笑说:“你先去打扫打扫口腔和脸上的卫生,别把人家秦婕给吓着 了。媒体上一宣传交警不讲卫生,影响可不好! ” 张虎笑了笑,拿出牙具、毛巾,去了洗漱间。另一位交警也进来洗漱,看到 张虎,问:“虎子,昨晚有什么进展吗? ” 张虎摇了摇头。 那位交警气愤地说:“虎子,我认为抓住那个肇事者一定要判重刑。那小子 不仅是交通肇事,而且算是故意伤害,故意杀人。这还不明摆着,他先是知道撞 了人。撞了人就应该停下车,他又不停车,把被撞的人拖出500 多米远。这500 多米他难道不知道车轮下有人? 妈的,也真够残忍的。” 张虎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回到办公室,还在想着刚的话,正要出 门时,和刘婷婷撞了个满怀。刘婷婷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朝桌上一掷,生气地说 :“今天的报纸把昨晚发生的事故登出来了。看看,咱们现在面临泰山压顶之势!” 方正拿起《东州日报》看了看。 看到登载昨晚交通肇事逃逸消息的《东州日报》的人很多。秦富荣早在方正 他们看到报纸之前就已经看到了。 当时,老传达交了班,准备回家,在门口遇见散步回来的秦富荣。秦富荣多 年来保持早晨散步的习惯。如果头天晚上住在家中,他第二天一早散步到机关上 班;如果头天晚上加班住在机关,他第二天一早到大街上散步。 老传达:“秦秘书长,你昨晚睡得很晚,今天早上又起这么早?” 秦富荣:“马上要开国际经贸洽谈会了,千头万绪的事,没有办法。” 这时,送报纸的到了,秦富荣翻开《东州日报》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变得苍 白。老传达每天下班之前收报纸,按机关单位分发好,然后才下班。长此以往, 他已经形成了快速流览的习惯,在分发报纸时,一目数十行,主要内容记在印象 中。他也看到了《东州日报》登载的交通肇事逃逸的消息,悄悄看了秦富荣一眼, 问道:“秦秘书长,没什么事吧?” 秦富荣摇头。 老传达已走到门外,秦富荣喊了他一声:“老传达。” 老传达站住了,回头问:“秦秘书长,有事吗?” 秦富荣笑了笑:“晚上我还找你下棋。” 老传达点了点头。 秦富荣回到办公室,把《东州日报》登有昨晚交通肇事逃逸的消息又看了一 遍。他一方面考虑如何应对这条新闻出现后,社会上的反响尤其是市委、市政府 领导的反映。同时,他也担心女儿秦婕的安全,于是,给家中拨了个电话。家中 的电话没人接。他又拨秦婕的手机,手机响了半天没人接。他颓丧地坐在椅子上。 秦婕和张晓这时已经下了楼,上了车。秦婕发动以后,发现异常,下车一看, 后边两个轮胎都没了汽,惊讶地说:“张晓,昨晚停车时好好的,怎么没汽了。” 张晓:“别急,可能是扎了钉子。” 秦婕看了看,两个轮胎上分别有一条长口子。她生气地说:“你看,这像是 刀具割裂的。” 张晓:“那就是说和昨晚的电话有关系。看来,你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秦婕:“张晓,不能送你了。你坐公交车走吧。我跟交警支队联系一下。” 张晓犹豫了一下:“秦婕,你当心一点! ” 秦婕点了点头。 马路边的报摊前围着很多人。人们在争相购买当天的《东州日报》。有的人 边看边议论。 “这个肇事者也太惨无人道了。他如果当时停下车,把女大学生送医院抢救, 说不定大学生还能保住一命。” “这种人真是天良丧尽。” 秦婕听着人们的议论,脸上的神情更沉重。她听见包里的手机响,正要掏手 机。张晓已上了公交车,在与秦婕挥手告别。这时,一辆摩托车突然急驶而来, 车手伸出手,一把抢过秦婕左手上的书包。秦婕没有注意,身子一歪,差点儿跌 倒,铃声正想的手机也摔出很远。她还没来及看清摩托车手的面孔,摩托车又急 驶而去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