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命 浅白色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双手不停地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像是在抓什么 东西一样,口中反复地念着,“谁?是谁?……是谁?……” “彦曦,醒醒!”付景阳用他的大手轻轻地在尹彦曦的脸上拍打着。 “别……别走……”尹彦曦突然一下从长椅上坐起来,额头上满是汗珠, “哦,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尹彦曦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也不是 梦中的那个人,而是自己的丈夫,这才意识到,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于是是 改口说道:“不,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 “我就知道你是做恶梦了,瞧你头上的汗珠。”说着付景阳体贴地为自己的 妻子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你最近似乎经常做恶梦呢,看来明天我还是抽空陪 你去张医生那里看看好了,也许是孩子的关系。” “随便吧!能给我一杯水吗?”此刻,尹颜曦已经不想再去考虑其它的事情 了。 付景阳径直走到了茶几前,一看,杯子里已经没水了,于是回头对妻子说道 :“没水了,我去厨房看看,你先躺着休息下吧!” “嗯。” 付景阳去了厨房,而尹彦曦却没有听丈夫的话。等丈夫的脚步声走远后,她 便从长椅上站起了身来,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子,好让风吹进屋来,这样让她 觉得十分舒服。 吹了会儿风后,也许是她觉得舒服多了,于是又开始回想起刚才的梦来。 梦中的那个地方,那间爬满蔓藤房子,那个熟悉而又幽暗的走廊。在走廊的 尽头站着一个黑影,她想看清楚那人是谁,可是她不能看见那个人的脸,因为那 人是背对着她的。她试着问那个人是谁,可是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慢慢 地转过头来…… 当尹彦曦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这让正专心想着一 些事的尹彦曦着实吓了一大跳,恐惧的声音立刻从喉咙里窜了出来。 “呀——!”伴随着这声尖叫的还有玻璃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彦曦,是我啊。”付景阳抓住妻子的手说。 当定神看清楚后,尹彦曦斥责丈夫说:“不是告诉你了吗!在我想事情的时 候,不要来打搅我!” “我只是给你拿水过来而已,谁知道……” 看着地上破碎的杯子,尹彦曦意识到自己的刚才的反应确实是太大了点,于 是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只是刚刚被你吓倒了而已,所以才对你那么凶。” “你呀!”付景阳蹲在地上拣起了玻璃片来,一边拣一边又说,“不是叫你 乖乖地躺在椅子上等我的吗?又不听话,跑来窗边站着,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孕的 人,要是万一吹病了怎么办?” “不会,我才站了一会儿而已,怎么会病呢?而且,我现在只不过才有两个 月的身孕而已,你干嘛老是那么紧张。” “这可是我第一次当爸爸呢,怎么能不紧张点呢。”付景阳抬起头来微笑着 看着妻子。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宝宝要满月后才出生,现在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爸爸和 妈妈呢。” “我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爸爸和妈妈呢?我不信!你让我摸摸。”说着, 付景阳就伸手去摸妻子的肚子。 “不要,讨厌!” “让我摸一下嘛!” “不要,不要……嘻嘻……” 第二天—— “彦曦,你好了吗?”付景阳站在门外喊道。 “就来。”屋里响起了一片嘈杂声,“景阳,看见我的包了吗?我找不到了。” “什么包呀?” “红色的。” “你看看是不是在床头左边的柜子里。”屋里立刻又传来一些翻箱捣柜的声 音,“你看到了吗?靠里边的。” “找到了。”说着,只见尹彦曦,小跑着从屋里出来,出门时还顺手关上了 门。 “上车吧,时间不早了。”付景阳拉开了车门,待尹彦曦上车后,自己也绕 到了另一边上了车,然后径直朝张松的诊所开去了。 大约半小时后,车停在了诊所大门前,尹彦曦在丈夫的搀扶下进了诊所。由 护士的带领下,他们又进了张松的诊室。 “张医生,付先生他们来了。”待付景阳夫妇进去后,护士拉上了门,退了 出去。 “付先生、付太太,请坐。”张松笑脸迎道,“付太太,最近是否睡眠不太 好?” “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看上去你显得很疲倦呢。” “不,我睡得很好。”尹彦曦不太喜欢眼前的这个人,每次只要一到张松这 里来,就会让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似乎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彦曦,别闹了好不好。”付景阳微微皱起了眉头,“张医生,她最近确实 睡眠不好,她又开始做那个梦了,我想也许是和她怀了身孕有关。” “又是那个关于黑影的梦?”张松死死地盯着尹彦曦,就像她是一个爱说谎 的孩子一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让尹彦曦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景阳,我们走吧, 这里的药水的味道太难闻了。” “彦曦!”似乎付景阳还不想走,至少此刻他还不想离开。 “呵呵,付太太还是没变,总是不太习惯医院里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呢。”张 松微微一笑,然后又对付景阳说道,“付先生,我想你所顾虑的事和付太太最近 睡眠不太好,还是有所联系的。也许这段时间付太太太过劳累,再加上又有了身 孕,在睡眠上多多少少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只要不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听到 医生这样的解答,对于一个十分关心和爱自己老婆的人来说,还真是放心了不少 呢。 可是尹彦曦不这么认为,她愤怒地站了起来,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以为我又疯了?还是心理不正常了?” “付太太,你别这么激动,我的意思只是说你目前的生活状态不太好,并没 有其他意思。”张松忙解释道,“而且,你瞧,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你的病情 我也是很清楚的!也许确实是因为你有了身孕的关系,所以才会导致睡眠不好、 精神紧张,才会又开始做那个梦的。” “哼!谁和你很熟了。”尹彦曦把头一仰,又坐下了。 “那张医生,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吗?”现在付景阳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这样吧,每周三上午定期来诊所一次好了,我们做些简单的心理治疗。” “星期三吗?那好,我会抽空陪她来的。” “好的。” “那要是没有其他什么,我们就先走了。” “好的。” 当付景阳夫妇二人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松又叫住了他们:“对了,付太 太。” 尹彦曦回头瞪着张松,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提早做些妇科检查,这样对你的身体和孩子会比 较好一点。”张松这话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可是却只得到了一番冷言冷语。 “你可是个心理医生,这好像不属于你诊治的范围吧,用不着这样来‘关心 ’我。” 张松听了并不生气,反而微笑着对她说:“我只是好心提个建议,看来付太 太还是老样子,还是爱和我‘开玩笑’呢!看着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是吗!张医生你也没变啊,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讨厌。”说完,尹彦曦头 也不回地走了。 “张医生,真是麻烦你了。”付景阳轻轻地向张松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追着 妻子也出了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尹彦曦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产期也近了。 “老公,你快点啊!”尹彦曦挺着大肚子,坐在车上。 “就来。”屋内传来付景阳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付景阳从屋里走了出来,左手拿了个小的旅行包,右手 拿了顶白色的帽子,帽子上有个用金色丝带绑成的蝴蝶结。 “你瞧你,帽子也忘带了。”付景阳递过帽子给妻子。 “哎呀,这么热的天气,还戴什么帽子啊!”尹彦曦随手接过帽子就仍在了 后坐上,“快上车吧,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那边呢。” “是,老婆大人!” 车行驶过市区后,又沿着一条很少有车经过的小路开着,小路两旁是一些高 高的杂草,路在草从中穿行时隐时现,小路的尽头一直延伸到了前边的树林里。 “彦曦,是这条路没错吗?”付景阳开着车,左右看了看,这条路实在是荒 凉。 “没错,就在树林的后面。”尹彦曦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一直开 就是了,去我家的路只有这一条。” “哦,可是你们家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怎么,你害怕了?还是觉得不可思异,怎么会有人把房子修在这儿?” “也不是,只是很好奇,说来我还是第一次去你家呢?” “是呀,我也很久没回去过了,对这里我也感到十分的陌生,甚至还有点害 怕。” “害怕?那可是你自己的家呢,怎么会害怕呢?” “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车子这时已经开进了树林,虽然天还没有黑,可是林子里树木茂盛,几乎没 有什么光亮透进来,四周显得异常黑暗,必须打灯才能前行。林间不时还传出一 些动物的叫声,有的听来像野兽的吼叫声;有的听来又像是小孩的哭泣声;还有 的怎么也听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更可怕的是,你总是觉得身旁有 一些眼睛在看着你,它们眨呀眨的。 大约开了半小时,车子才穿过了树林,这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 “是那间房子吗?”前面出现一栋房子,从外观上看来是栋老式的维多利亚 哥特式建筑木屋。 “不是,但是快到了,就在前面不远。” 当车驶过木屋时,付景阳看见黑黑的屋里有个人影闪过。 “这家人可真是奇怪,天都黑了,在家里怎么也不开灯啊。” “你说什么?”尹彦曦似乎没刚才没有听到丈夫在说什么。 “我说那家人很奇怪,在家也不开灯,天都这么黑了……” “你是说刚才那间?你是不是看错了?那间房子早在10年前就没用过了, 怎么会有人在那里?”尹彦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应该没看错吧,也许你离开的这些年又有人住进去了呢?” “绝对不会的!从刚才那片树林开始,就都是属于我们尹家的地方了。而且 ……而且……总之,那里是绝对不会有人住的。” “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了,真的!” “一定是你开车开得太累了,所以看错了。你要知道,10年前,我妈妈就 是在那里……,唉……怎么可能会有人住呢?一定是你看错了。” 听到这儿,付景阳大概也明白了,于是心里一惊,“难道是看见鬼了?”绝 对不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呢,也许我真的是开车开得太累了吧。 尹彦曦说的没错,果然过了小屋后,就看到了一栋更大的房子,四方型的, 有两层。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然不能看清房子的全貌,不过从规模上看 来,应该是一栋很庞大的建筑。 付景阳锁好车门后,感叹地说:“哇!好大的房子。” “是啊,这房子是欧式风格的,建于19世纪50年代,是我祖父建的。” “这房子到底有多大啊!”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很大就是了,而且中间有个花园。” “你祖父当时肯定很有钱。” “你呀!”尹彦曦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一会儿进了屋,可千 万别乱说话,也别乱走动,知道吗?” “是,老婆大人!” 付景阳一手搀扶着妻子,一手拿着行李包,和妻子一起走到了大门前。尹彦 曦伸出手来,按下了门铃,铃声在屋内响了一会儿,便有人前来开门。 “原来是二小姐啊。”开门的是个50岁左右的老妇人,说话语气冷冷的。 “我爸爸知道我来了吧。”尹彦曦一边说,一边在丈夫的搀扶下往屋子里边 走。 “是的,老爷在书房等着二小姐呢。” 正当两人快要走到楼梯旁时,老妇人上前挡住了他们。 “你这是干什么?”尹彦曦生气地问。 “老爷还吩咐了,说叫这位先生在屋外等着。” “什么!外边已经黑了,而且就快要下雨了,怎么能让我丈夫在外边等着呢?” 尹彦曦一把推开了老妇人。 “二小姐!”老妇人又一次挡在了他们的前面,“这可是老爷吩咐的,你可 不要让我们做下人为难啊!” “你说什么!你……”尹彦曦本想教训一下那个老妇人的,可是却被付景阳 拦住了。 “彦曦,算了,我还是在屋外等你好了。” “不行,怎么能让你在屋外等我呢?” “也许我不会等太久的,你还是先去吧。” “那……你就在屋外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就出来,我们今天不要住在这个鬼 地方了!” 看着妻子挺着肚子,慢慢地上了楼后,付景阳才又回到了车上,等着妻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付景阳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渐渐地,他觉得视线开始 模糊了起来,意识也随着模糊的视线而慢慢进入了梦中…… 梦里,在那个黑黑的夜里,长长的走廊上,有一个人影闪过。他想看清楚究 竟是什么人,于是便向着一扇门走了过去。门是开着的,从门缝里透出了亮光, 里边有人放着音乐,是一首催眠曲,曲音清脆而缓慢。 他推开了门,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妻子手里抱着个孩子。妻子正跟着床头的 一个音乐盒轻轻地哼着,见有人进来了,便抱着孩子微笑着站了起来。他伸出手 去接过了孩子,孩子长的很可爱,小脸粉红粉红的。 “孩子可爱吗?”妻子问道。 “嗯,可爱。” “你喜欢他吗?” “喜欢。” “那他漂亮吗?” “当然,我们的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是吗?那你再看看他啊。” 付景阳高兴地低头去看怀中的孩子。突然,他发现自己抱的孩子变成了一个 破烂不堪的木偶,惊恐间他急忙仍下了孩子,大叫了起来…… “啊——!” “景阳,醒醒。” 付景阳感觉到有人在推他,这才慢慢地张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 的怀中,什么也没有,他又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仍然还是在车上。这时窗外 下起了小雨,远处天际间一闪一闪的,还伴着雷声。 “你怎么了,我都叫你老半天了。”尹彦曦皱着眉头说。 “哦,我睡着了。” “做恶梦了?” “嗯。” “是什么样的恶梦?说来听听。”尹彦曦似乎对她丈夫的这个恶梦很感兴趣。 “哎!先不说这个了,你和你爸爸谈得怎么样了?”付景阳不愿对妻子说起 那个可怕的梦,也许说了会对妻子有所影响,毕竟她也快到预产期了。 “我想……我们还是开车离开这里再说吧。”尹彦曦的样子显得十分失落, 显然她和她爸爸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 “好吧。” 车子才刚发动,还没开离房子时,付景阳借着闪电的亮光,看见二楼窗前站 了一个小女孩,大概5、6岁的样子,长长的头发,前边留有一排整齐的刘海。 在这个黑黑的下着雨的夜晚,伴随着雷鸣和闪电的夜晚,站在窗前的那个小女孩 显得异常地白,白得让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小女孩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可是 太远了,根本听不见。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呢?”尹彦曦问。 “你看,二楼窗前有个小女孩。”付景阳指着二楼窗口处。 “没有啊?” “刚刚还在呢。” “是么?我想也许是她吧。” “她?是谁?” “没什么,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尹彦曦不愿意多说那个小女孩的事,一心只是想着快点 离开这里。也许是雨下的太大,又或许是路太难行驶,在他们开车刚进入树林后 不久,随着一声巨响,车子撞在了一棵大树上。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