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前言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西班牙首都马德里。 一群钟情于侦探小说的读者。 他们聚集在一个名叫“完美罪行之友”的俱乐部——也称为聚谈会——里。他 们当中,有侦探小说家,有律师,有银行职员、钟表商、饭馆老板,还有神父、警 察、报社编辑,以及其他职业的男男女女。他们每个星期四的下午在咖啡馆里聚会, 研讨各国侦探小说经典作品,犹如中世纪炼金术士那样探求所谓“完美罪行”的基 本准则,各个争先恐后、眉飞色舞、唾沫四溅、振振有辞、天花乱坠地阐述各自的 观点。 但那一切全是纸上功夫,因为当到了现实生活中,面对一桩牵涉到他们的真实 凶杀案件时,这个俱乐部——聚谈会的成员们,除了直接作案的银行职员波埃和钟 表商马尔洛维,间接作案的警察马格利特,被害人堂路易斯的女婿、侦探小说家帕 科·科尔特斯及后者的好友莫得斯托律师外,其他人都怕引火烧身,从而逃之夭夭, 不再在“完美罪行”聚谈会露面。 那么。那是一桩怎样的凶杀案呢? 那个“完美罪行之友”俱乐部一聚谈会里有 个成员,名字叫波埃,二十岁,从乡下小镇来到首都马德里,在一家银行供职。他 是个遗腹子,父亲在西班牙内战期间曾被不公正地关在集中营和监狱,受尽各种苦 难,死里逃生。内战后,正当父亲和全家开始忘记昔日的苦和恨、希望过上平静生 活时,竟然祸从天降,他被“错”抓,经受了严刑拷打和百般折磨之后,落得遍体 重伤,从警察局出来后,不久死去。 波埃是看着母亲的眼泪长大的,一直牢记着那个折磨和迫害父亲致死的凶手的 名字。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同警察马格利特到后者工作的警察局,意外看见 了那个人,也就是堂路易斯。同一天,他从马尔洛维那里学到一点手枪射击本领。 后来,他以某种手法将堂路易斯骗到郊外,想代表父亲对其进行审判。他只想吓唬 吓唬他,听听他说几句求情的话。“实际上,我很希望那支手枪不扣动扳机;让他 生活在我们大家一直生活的恐惧之中,把他的地狱带到这个炼狱里。”但是,堂路 易斯哪是那种轻易被吓唬住的人,他要掏枪“自卫”。波埃意识到自己可能像父亲 一样惨死在堂路易斯手下。于是,双方厮打、搏斗起来。最后,他同马尔洛维向堂 路易斯开了三枪,一枪打偏,一枪打在大腿上,一枪击中头部,将其杀死。 这部小说的情节就是以这桩凶案为主线展开的。 堂路易斯是马德里一个警察所所长,他集各种政治矛盾和社会冲突于一身。西 班牙内战期间,有百万人死在战火里,五十万人流亡异国他乡,二十万人惨死集中 营、监牢里。堂路易斯是那些残杀、迫害狂的代表人物。战后,他继续为非作歹; 但是,他不但逍遥法外,而且受到晋升和嘉奖。 不过,他始终生活在恐惧之中,患有“刽子手的恐惧症”,害怕种下的仇恨种 子发芽,害怕某一天被他迫害的人所杀害。 而以波埃的父亲为代表的遭受迫害的人们及其亲属,虽然想忘掉过去的一切, 但堂路易斯们的依然我行我素、依然专横跋扈不能让他们忘记往事。往事非但不可 能如轻烟般地散去,反而像沉沉的迷雾压在心头。波埃在幼年时点燃的复仇火焰, 如今变得越发高涨起来。 堂路易斯的女婿帕科·科尔特斯是小说家,也是“完美罪行之友”俱乐部一聚 谈会的主持人。他依据波埃的话,即凶案的一半在于死者的过去,从而从岳母那里 了解到岳父过去更多的不义行为。他一一分析了西班牙内战和战后长时间的社会矛 盾和政治冲突,认真思考了一些表面上稳定实际上蕴涵着复杂内容的现象。堂路易 斯被杀是这些矛盾和冲突的集中体现,又是这些矛盾和冲突发展、激化的必然结果, 是内战的一个直接后果。从而,当警方调查无果,将凶案归于一个叫做“格拉波” 的恐怖组织——人们戏称,西班牙多亏有恐怖组织,所有无法侦破和不愿侦破的案 件都可以推到它们的头上而不了了之——时,帕科·科尔特斯一步步逼近了凶案的 真相。在“侦破”过程中,帕科·科尔特斯感触颇多。他说:“我已经放弃了侦探 小说的写作,而一桩完美罪行却出现在我的面前。” 帕科·科尔特斯二十二年倾注全身之力创作侦探小说,始终追求描写一桩完美 罪行,但是无果而终。那么,什么是“完美罪行”呢? 完美罪行俱乐部的朋友们聚 谈时,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有关作案人、受害人、地点、时间等特点,但更为重要 的是,完美罪行应该如同一块好手表,不慢不快,准时发生;且大部分完美罪行之 所以从来不会被警方侦破,是因为有一系列没有尽头的巧合。堂路易斯被杀案就是 如此。有时巧合把本是完美的东西搞得杂乱如麻,有时把只不过草草做的案子变成 完美罪行。之所以是一桩完美罪行,并不是因为找不到“那个作案人或那些作案人, 而是因为没有具体办法把案子展现开来”( 如果把堂路易斯被杀这桩凶案展现开来, 又会有二十万人被杀,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由此,完全可以说,堂路易斯的被杀, “除了把一个坏人从世界上除掉之外,我还想不到这桩凶杀案中还有别的动机”, “是生活本身报了仇”,“你岳父死了。你就让他那样死去吧。他和我父亲一样, 是为西班牙而死的”,“…--- 应该把这看做结束那内战的一种具有象征意义和诗 意的方式”…… 《完美罪行之友》为了给堂路易斯被杀的凶案铺垫、烘托相关的政治和社会气 氛,艺、术地再现了西班牙战后的八十年代一些事件和现象。例如,旨在推翻民主 制度的二月二十三日政变,一个老人为了避免重新遭受内战那样的苦难而自杀,帕 科·科尔特斯与多拉的悲欢离合,帕科·科尔特斯为之供稿的出版社的兴衰,帕科 - 科尔特斯与父母的关系,帕科·科尔特斯岳父母之间的貌合神离,波埃与亨娜的 悲剧式的恋情,波埃父母一家的遭遇,以堂路易斯为所长的路纳大街警察所内部的 重重矛盾,亨娜“吸毒过量”而死和以她为代表的吸毒群体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讲, 它是一部完美的社会小说。 这部小说的艺术性达到很高水平,故事中的人物和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交叉在一 起,真假难辨;真名实姓和代号穿插使用,有意让读者细心阅读、细心分辨,调动 读者的艺术联想能力。说到代号,是指在“完美罪行之友”俱乐部里,或依据其面 貌特征,或依据其性格特点,或依据个人爱好,每个成员都有相应的代号,而这些 代号分别源自侦探小说经典作家的作品中的人物。小说悬念颇多;情节中安排许多 “三岔口”,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误导。作品结构严谨,一环紧扣一环。语言洗 练,不乏俚语、习语。对话形式多样。 这一切使小说读起来妙趣横生、引人入胜、爱不释手。 《完美罪行之友》这部小说曾获得西班牙“纳达尔”二oo三年度奖。它的作者 安德烈斯·特拉别略(1953 一) 的其他作品还有:小说《神秘轮船》、《厄运》、 《白昼与黑夜》等;《神秘轮船》获得西班牙“布拉萨&哈内斯”一九九二年度国 际奖。《逝去的脚步》收入了他最初的十本日记。散文集有:《灰色西装的经典作 家们》、《塞万提斯的一生》、《武器与文学》、《四路街之夜》等。《文学与内 战(1936 一1939) 》获得“堂胡安·德·波旁”一等奖。诗集有:《传统》、《光 秃的树枝》和《也许是个真理》,后者获得西班牙国家“评论”奖。 最后,有一点需要说明,即在本书翻译过程中,译者得到了西班牙巴塞罗那大 学教授埃玛·马丁内尔博士的热情帮助。在此,向她表示衷心感谢。 2004年6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