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他家里有父亲一张照片,镶在镜框里,父亲确实英俊,身体瘦削,头发往后梳 理着,嘴大,眼睛深沉、乌黑,目光阴郁,鼻子笔直,前额很高,腮颊那儿有个酒 窝。所有人都说他英俊极了,像个演员。所有人还这样说:你母亲年轻时该是一个 怎样的女人,他们相识时,一个如此英俊的男人为什么看中了她。原因是和他一样, 母亲很漂亮,人们告诉他,他父亲就是这样说他母亲的,甚至他母亲也这样说,她 感到骄傲,同时有些害羞,她很愿意记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波埃从来不知道母亲谈 到最后是以笑声还是哭泣结束;对,他们像一对电影演员。镇上有几个女人认识波 埃的父亲,她们对他说,你出落得这么英俊、这么招人喜爱,可是,这是你父亲的 功劳。镶在镜框里的那张照片不是他父亲的单身照,而是他们两个人,是母亲和父 亲的合影,是结婚照,父亲身穿西装,翻领上戴着服丧标记,是为某个人,随便一 个人戴的,给谁戴这没有多大关系,因为那些年都为某个人服丧,服丧一个接一个, 一些接一些,到处都是死人,各种各样的死人,这可以让人们为随便一个人服丧。 你随便说个地方,那里就有死人和不幸。他母亲戴着珍珠项链,他父亲死后,家里 需要钱时,这义是首先卖掉的。正是由于那张照片,波埃才一直没有忘记父亲生前 是什么样子。在家里时总是记起父亲,父亲做r 砦什么事,如果你父亲在这儿,你 父亲留在这儿,你父亲去了那儿,如果你父亲活着,如果你父亲那天不去马德里, 讲这事,但从来不讲那天发生的事。那是一九六。年的一天,他父亲去了马德里, 并且与他的朋友雷米西奥在雷蒂罗公园意外相遇。那是意外相遇。警察从不认为是 意外,因为当以某种固定方式思考时,就没有任何意外,有的只是,邪恶总是躲着、 藏着,从来不会停息。而警察和善良则有时间休息、休假,他们为维护秩序出出很 大力,需要时间消除疲劳,需要睡觉,需要同家人团聚,需要正常的娱乐,邪恶就 利用这些空当儿,从世界最阴暗角落破坏他们的基石,把建立起的秩序毁于一旦, 而那只是自然法而已,用放荡代替真正的自由.等等,所以把他逮走了,因为从原 则上讲,警察从不相信一个有前科的人说的话,特别是他用“意外”这个词为自己 辩护,警察就更不相信了。他们不仅仅生活在错误中,而且也以谎言为生。还生活 在放荡之巾。如果一个人能够意外找到真理的活,谎言只能是为坚持错误而做的多 年顽强、固执、持续不断的努力。波埃还记得,他小的时候,母亲躲到家中角落罩 不住地哭泣,或者晚上做衣服时趴在缝纫机上流泪.如同新现实主义电影的某些场 景,电视里常常转播这样的电影,是些让人哭泣的戏剧。家中已一贫如洗,能嗅到 破布和烂葱头味。他还记得母亲给别的人家十活时,他整天呆在一位女邻居家里。 是位好邻居,到处都有好人呀,是个乐善好施的女人,当大娘大婶、奶奶、叔伯奶 奶都在同一镇子却没有人照看他时,这位女邻照看他,那件事发生以后,所有人, 甚至臭气冲天,无法到任何地方的人都不和他们讲话时,这位女邻居发了善心,像 亲人,从那以后比亲人还好,她把他同自己的孩子一起养起来,不问他父亲是否对 那一切有过错,是不是走了厄运,是不是因为这个可恨的两班牙,这个可恨的政府, 她惟一关心的是让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尽量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 奇怪的是,战后并没有杀死他。波埃求他姐姐,求他哥哥,再给我讲讲父亲对 你们讲的事。一天,他们给他讲了,一天他拉他们去打鱼,或者一天买了第一辆卡 车,母子四人到路边小店吃点小吃,庆贺庆贺。他也常常对母亲说,妈妈,再给我 讲一遍,爸爸和你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她.一个充满幻想的女人,回忆起那个下 午在巴伦两亚发生的事,是一九三八年七月的一天,他们碰见几个从前线回来的人, 大家一块儿去一家酒馆吃东西,给他们煎了几个鸡蛋,是一个民兵从农村带来的鲜 蛋,爸爸和妈妈就是在那儿相爱了。 母亲讲的话,波埃都能背诵出来,犹如一篇童话故事,他绝不允许哪怕为了简 化情节而丢掉一个细节。三十二天之后,他们便毫不犹豫地结婚了..有什么可犹 豫的? 以后就是那些事了,就是战后发生的那些事了。他把她带到他的镇子里。在 镇子里,家里人一直对他不满意,埋怨他和一个比他们地位低下的女人结婚,而且 又是那样漂亮,他们总是这样说,她引起了街谈巷论,引起了怀疑。他父亲央求她, 看在上帝的而上,安赫琳内丝,你别化妆了,你如此漂亮,谁也不会原凉你的;你 就别把心思放在那上面了,你不化妆已经很漂亮了。母亲还经常对他讲到一个长枪 党徒的告发,那是后来的事,即当她认为那一切都过去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太粗心 大意了,准能告诉我们这一点呀。安赫琳内丝在回忆往事讲到这里时,总是唉声叹 气。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从这个集中营到那个集中营,安赫莉塔(是安赫莉塔的昵 称)跟在身后,那时母亲还正怀着孕,又必须急促促地赶路,探视地点,在树丛后 面,离卫兵只两步远,为了让他们高兴,装作没看见,每次都要给他们带点吃的, 或者给点钱。头两个儿子都失去了,一个得了脑膜炎,另一个营养不良。一个两岁, 另一个三岁。而他,拉法埃尔,最后给他取J ,这个名字,这是那个儿子,老大的 名字。他叫一个死人的名字,可能因为这一点,他的性格才那样严肃。可是,那一 切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谁也没有再记起那事。有时在家里,把声 音压得低低的,讲讲过去的事,那是怕有人偷听。从来不在孩子们面前讲。在家里 不谈论内战,但是内战是一切,内战毁灭了,一切。这就是发生的事。那是不幸, 是灾难。但.切都是意外。警察一直不相信这样的事。但是,意外是所有完美罪行 的基本原则,波埃父亲的罪行也是一桩完美的罪行。杀死了他,但他和警察想象的 事毫无关系。那么,他们想象的是些什么呢? 他们从来不知道,从来没对他们说什 么。从来没对他母亲说过什么,我们逮捕是因为这个或那个。什么都没说过。而那 个“不知道”要比知道一些更糟糕。他只知道他父亲想换一辆卡车,便去了马德里, 看另一辆,那时正举办六月样车展销会。就是这么多。但是,他在雷米西奥家被捕 了。雷米西奥是个好人,至少一年前就开始跟踪他的行迹了。两个人畅谈过去年代 的事和现在的情况。内战期间,他曾是他的长官。他们无所不谈。你还记得吧? 我 怎么不记得? 那个人这样回答说。而他母亲呢,看到丈夫去马德里不回来,便疯了 似的寻找,往各地的医院打电话,往国民警察局打电话,往四面八方打电话。开始 时,她希望那只是一次失足,我不知道,她想丈夫在哪儿和一个女人勾搭上了,到 时候他会回来的,可是她很快开始担心起来,真心希望那是丈夫在外面放荡。她在 内心深处已经原谅他了,只要他回来,这样过了四天,当她以为都要痛苦地死去时, 国民警察局来人了,一到就对全家进行上上下F 的全面搜查。她去了马德里。为什 么把他逮起来? 我不知道,夫人,我不能再对您说别的什么了。他母亲在卡雷塔斯 大街的一家旅馆住了二十天,整天在那儿,希望见到丈夫,想知道为什么把他逮起 来。一个警察可怜她,让她呆在大门口,多长时间都可以,没有说叫她走开。母亲 不知道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因为她知道内战后丈夫坐过牢,但那以后再没有卷入任 何事情中。她哭着把这些都讲给了守卫大门的警察。这位警察对她说,夫人,您想 让我为您做什么呢? 我在这儿是个无足轻重的人。那位警察是个好人。喂,夫人, 不要哭了,同去吧,他有时这样说,不要把我牵连进去,我如果知道点消息,立刻 告诉您。,在那位警察的帮助下,她从那天开始每灭都能了解到一点情况了。我不 能再多说,夫人,他一直坚持说,您这是在把我牵连进去呀。可是,母亲从他那罩 得知父亲情况不大好,对他看得很严。他看上去是个好汉,您不要着急,凶为他如 果清白无辜,他这样说.最终会释放的。可是在他被捕的漫长十八天里,她始终没 能同他说上话,见上一面,递给他点吃的。还有人说他可能已经病了,因为情况很 不正常,比他身体弱的人都在毫无困难地挺着,而他却挺不住了,他可能生了结核 病或者别的相似的病,总是吐血,这可不正常,有人说,他从镇子出来时就病了, 按逻辑讲,他肺部不该有大量积水。只提问了几次,谁也不会肺部秘水呀。没有进 行尸体剖检,法官认为警察局的解释是对的。好几年的时间里,那个主持审问他父 亲、并在公文上签字的警察的名字像魔鬼一样附着在全家人,他母亲、他姐姐哥哥 的身上,是他使他们的牛活变成了地狱,不得不赔钱把丈夫刚刚买的卡车卖掉,把 生意转让出去,她母亲又卖掉几件首饰,那是家罩值钱的东西,而那一切的罪魁祸 首是那样一个人,他把父亲同另外一个人混淆了,也许并不是认错人,而是他自己 胡作非为,让路过那里的一个不幸的司怜男人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不过,随着时 间的推移,那个警察的名字也忘掉了,他们也想把那时发生的一切忘在脑后,因为 后来又发生了连串令人痛心、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生存的事。 波埃,对,是他,他念专科学校到十四岁,他母亲希望他继续念下去,他适合 念专科,姐姐哥哥凑到一起,对他说,我们无法做到的事,你来做吧。但波埃说, 我要和所有人一样,于是进了银行,干得很出色,并且继续学习,拿到高中毕业证 书,现在想进大学。他们的状况开始好转起来。难道还有他求? 他什么都不需要, 现在在马德里,他喜欢马德罩,感到很幸福。幸福得都要进大学了。进大学! 他父 亲生前总是讲这事呀。那么,ACP 聚谈会是怎么同事? 他接近ACP 聚淡会,是因为 他在马德里孤身一人,没有熟人。 聚谈会成员总是谈论书籍,而他喜欢读书。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怯生、胆小。 他以前曾多次看了见过聚谈会的人。他觉得他们都很古怪,烟斗里·直冒着烟,青 烟一圈圈地向卜飘去,活像电影的群众演员。歇洛克把自己装扮成那样子,但并不 知道歇洛克- 福尔摩斯是什么样,他身上那件大农完全町以说是外套。尼录的风雨 衣,像个什么东西呀,波埃注意观察,一天走近了他们,他总在咖啡馆里学习,觉 得那儿比图书馆好。人呀,生疏的话题呀,并小干扰他,而是陪伴他。 他在银行里整灭一个人,之后在客店里电是孤身一人。在邯儿,他谁都不认识。 这是他母亲惟一放心不下的,可别变成一个怪人。孩子,认识个把人没有? 交没交 几个朋友? 一天下午,他走近他们,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喜欢侦探小说, 我可以和你们坐一会儿,学点什么吗? 亨娜用双手托着脑袋,不知疲倦地听着。她 自言自语地说,我不知道他父亲是什么样子.但他确实十分英俊…… 突然,波埃慌得从梦中醒过来。他都讲了半个小时,这时立刻打住话头。 “好j-,我把我的生活都讲给了你……”那一刻他觉得有个巨大的空白。 亨娜也从她的梦中醒过来。她从桌子上站起来,走到他在的地方,拉起他的双 手,轻轻地向上举起,那是让他站起来,当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时,用双臂搂住他的 脖子,深深地多情地吻了下。亨娜吻完以后,并没有放开双手,而是把他引到卧室 里,事先并没有忘记朝向烛光吹了口气c 就在蜡烛熄灭那一瞬间,阳台上现出神秘 莫测的万颗星斗,月亮像展开地毯一样展开它面纱里的秘密。 多拉都六个月不知道帕科·科尔特斯的消息了,帕科·科尔特斯也没有像往常 做的那样准时给她送生活费.而是电汇给她。 帕科·科尔特斯这六个月一直关在家里,抑郁症把他击倒了,最后一点积蓄也 快花光了,每天下午用威士忌浇愁,但最令人痛心的是,他喝的威十忌并不是他小 说中人物喝的那种,产自肯塔基的神秘酒坊,而是来自塞哥维亚的简陋作坊。 这六个月来,ACP 聚谈会的成员在商业咖啡馆举行的会议也没有见到创始人的 影子。 在那段时间里,聚谈会的成员们不再议论侦探小说和完美的罪行,他们想找个 法子帮助创始人。 关于破案小说、侦探小说和一般阴谋小说前作家的消息实在令人忐忑不安。他 在默默地、不问断地、无可挽同地摧毁自己。 ACP 聚谈会派了几个人去帕科·科尔特斯在埃斯帕尔蒂尼亚斯大街的住处打探 情况。一天上午,大约中午一点钟,尼录、布朗神父和梅生——他最关心自己的朋 友了——来到了那里。在那个不同寻常的时问造访,突现了他们在执行一项特殊的 使命。 迎接他们的是那样一个科尔特斯。即那时他们刚刚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在那儿 见到他们,他感到很惊异。他把那些人拆散开来,一个一个地让进客厅里,同时设 法把阻拦他们通过的东西移到一边。科尔特斯的朋友掩饰得很好。 没有表露出对他家的坏印象,那儿一片狼藉,是那样肮脏、凌乱,和B 系列电 影中侦探常常居住的洞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德艺成威上忌和国产伏特加空酒瓶 扔得满地,烟灰缸满满的,半睡半醒时阅读的报纸乱糟糟地折叠着,小说抛在角落 里。 侦探公司的汁划由于不切实际,在构想出来的第一天就水远地抛在了一边。对 老埃斯贝哈收敛傲慢态度也无济于事,因为那次争吵一个星期以后,即二月二日, 他给他打电活时,还一个劲儿地骂他,要求他立刻归还借去的钱,而科尔特斯是不 想还的。 在梅生的建议下,他们决定即刻对那个老出版商采取行动,但是他们而临着一 个舣倍灾难性的形势。老埃斯贝哈手里握着合同,这就掌握了他全部小说的版权, 也就意味着像人们说的那样永久占有下去,因为在继续出版期间或库存册数超过印 数的十分之一时,版权就门出版商所有,而且帕科科尔特斯也怀疑,担心老埃斯贝 哈用欺骗的手法重印,那样的话就不可能把重印的书夺过来,卖给别的出版商。 布朗神父拉动迷宫那样的长艮的细线.在基督教作家图书馆为他寻找校对者的 笔迹。 帕科。科尔特斯非常感谢他的这位朋友贝尼格诺神父不辞辛苦地操办那事,这 时他想起了一位功德卓著的多明我神父对神德的长篇论述,便避免坚持那项工作, 即澄清那比任何一个老练的侦探面对的复杂得多的棘手问题。 大家也知道科尔特斯拒绝重新提笔写作小说,但是人们,包括梅生所不知道的 是,他曾三四次投身那种工作,结果留三部小说的令人痛心, 的痕迹,即每一部都 没有写过第十二页。 应该承认——他本人也是这样承认的——泉水已经枯竭。但是.如果山姆- 斯 帕德想变得机灵些的话,那么帕科.科尔特斯已是一个傲慢的人,没有向任何人讲 过他为什么那样抑郁:他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他确实是这样。 一天下午,马格利特来参加聚谈会,他带来了并不能给人些许安慰的消息。 “帕科的岳父,”他通报说,“想除掉他。他委托我,如果在这里见到帕科, 给他带个口信。我跟他说了,已经六个月了,没有人见到过他。他不相信。他认为 我们在保护帕科,把他奉若神明,嘴里还不停地说,他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是寄生 虫,是流氓无赖,都两个月了没给他女儿送生活费。我要……” ACP 聚谈会的调解团重新开始工作,做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尝试。 第四次去的人员有梅生和布朗神父,尼录没有去,他们看到客厅的变化着实惊 了一下。靠一面墙顶天立地摆放的那八个书架已经空空如也。这是败落和拮据的最 明显见证。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美不胜收的藏书,包括他花费那样多心血完 成的侦探小说,写作时使用的辅助书籍,导游图,地图,词典,隐语字典,等等— —毫无疑问,在西班牙那里是有关犯罪问题藏书最完整的地方之一——已经走上了 不归路,送到旧书店了。 布朗神父和梅生不知多少次在旧书店买到自己喜爱的书,但对他们来说,帕科 那样做,心中很是不快,情况严重到了怎样的程度呀。如果说帕科·科尔特斯的泉 水已经枯竭,那么他们那些年从中汲水解渴的水井也突然干涸了。 “我的上帝,帕科!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 布朗神父张开双臂向空荡无物的书架跑去,假如某个缝隙或角落还留下或藏着 几本书的话,他要竭力阻拦它们逃离那里。 “贝尼格诺,不必着急。你想阅读某部小说时,我来给你讲述。所有小说都在 这儿。”帕科·科尔特斯变得讥讽了,他用食指那样用力地敲击脑袋,梅生和布朗 神父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下:他们的朋友几乎疯了。 他们注视着他的眼睛。帕科·科尔特斯那双长音符号般眼眉下的眼睛睁得那样 大,都要从眼眶跑出来了。他已经开始脱发,脑袋上剥下的头发,长长的,硬硬的, 蓬乱不堪。 他们了解自己的朋友,他对那些书已不仅仅是爱,而足视为偶像.他下决心卖 掉,具体地向他们表明了他忍受的拮据严重到何种地步。 “你应该到商业咖啡馆转转,也好散散心呀。”布朗神父亲切地劝导他。 “不去,贝尼格诺,对于我来说,那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品味不到逻辑。生 活没有一点逻辑,没有一点数学的严谨性。你们问问小猫波依罗特。” 小猫本来躲藏在他的怀里,突然跳下去,像他的藏书那样一下子从他眼前消失 了。 “可是,书呢? ”在那次朋友的聚会上,逻辑学最高行使者问。 “莫得斯托,书已经成为另一种东西。书,如果是些好书的话,它们确实有逻 辑。我要重新买回来,我要重新写出来。”